走出灵山寺,已经是接近黄昏。苏倩倩这几天在家待的烦了,在上海又不好抛头露面,就缠着墨龙要一起出去玩。
墨龙想了想说道:“不如去山西吧。小红他们正在那拍电影,前几天才去的。能拍电影的地方,风景肯定不错。咱俩去看看怎么样?”
苏倩倩本不想答应,她是想和墨龙一起去玩,可不想多一个小红,不过既然是墨龙提出来的,她可不会老拧着情郎的心思,那不是聪明女人的做法。反正小红在拍电影,肯定脱不开身,就算去了也是自己和墨龙两个人一起玩,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苏倩倩就开车过来,墨龙把收拾好的行李放进车里,再把小白搁在后座上。他这次请了几天的假,把小白一个留在家里那还不被饿死了,所以就决定一起带走。就这样,一对恋人和一只小猫,一路向前而去。(这里读者不要深究,那时候有没有沿途的加油站。既然这样写,就当做有就可以,再不行还可以想象自带了足够的汽油。这里如果写坐火车感觉没那么浪漫。)
山西禾家大院离太原还有一段路程。墨龙和倩倩到了太原,已经是夜晚,两人决定在太原住下来,明天好好转转附近的风景名胜,再去禾家大院。
骆真此时早已经到了清虚观。黄裕真人把骆真请入侧殿,唤来禾瞰于,让他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再给骆真讲一遍。
“骆仙子,”禾瞰于恭恭敬敬的向着骆真稽首施礼,说道:“前几日那叫帕俄斯的洋人只是夜晚在禾家大院附近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做什么勾当。今天早上,镇长亲自来见我,说电影公司要借我家拍一些场景,我不能不给镇长面子,就答应了他们。电影公司在大院里面待了许久,还有一部能升高的机器,我看那帕俄斯经常站在上面四处观望。”
“禾道友。”骆真点点头说道:“你看到帕俄斯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吗?”
“仙子,在下可不敢当您如此称呼,仙子叫我小禾就可以了。”禾瞰于谦逊的说道。虽然他年纪已经将近六十,可在骆真这种真人面前,他可不敢托大:“我看见帕俄斯有时候摆弄一个铁家伙。方方正正的,好像一方砚台的样子。”
“禾先生,”骆真知道他不是真人,也就顺他意思改了称呼:“黄观主,看来帕俄斯确有问题,很大可能是邪神。我来之前拜访了灵山寺大行禅师,他说起上海最近出现一个叫莫罗斯的洋人,带着一部金属探测器,能探测到恶徕。看来,这帕俄斯也是为这个来的。”
骆真那晚思索过后,走了一趟灵山寺,和大行禅师见了面。大行告诉他莫罗斯的消息,却没告诉他墨龙是真人这件事。毕竟,禅师人老成精,看苏倩倩之前的表现,还不明白她那点小心眼吗。像墨龙这样的新人,在前世记忆都失去的情况下,真人界的前辈有必要详细给他讲解佛道两门的区别,毕竟选择修佛还是修道是很重要的事情,可苏倩倩显然没给墨龙选择的机会,直接给他拽到了灵山寺。用心不用说,是为了避着骆真。
骆真和苏倩倩,一修道,一修佛,仿佛花开并蒂,俱都是美丽异常。苏倩倩这点小心眼,大行禅师总要成全,毕竟是佛门一脉。
骆真知道了莫罗斯的出现,意识到局势严重,决定来禾家大院。不过见了大行禅师之后,她倒是知道苏倩倩从自己手里抢到什么东西,心里不免有点小高兴。恶徕无论于佛还是于道,都没有任何用处,那是邪物,只能被镇起来。这本是道门的责任,大行禅师也不知情,可笑苏倩倩自作聪明,竟然给抢到了手里,这让她感到很有点解气。
“骆道友看这事情该如何处理?”黄观主问道。邪神来抢邪物,已经不止一次了,在清虚观历代观主留下的手记中,偶有记载。而守护禾家大院,镇住邪物,正是清虚观的责任。
“看情况吧,最好是照之前的方式,毁灭他的元神,让他成为行尸走肉,无以为害。这样做留下的麻烦最少。如果不顺利,那就连肉身一并毁灭。”骆真比黄观主境界要高一层,这里自然以骆真为首。
帕俄斯是邪神。家族派他过来,是要他配合莫罗斯,一起到禾家大院夺取锐铌厄。他擅长土木之术,莫罗斯精通数理。只要确定了目标位置,就可以动手。
这几天帕俄斯已经勘探清楚大院周围的地理,可是地下的镇物现在起了作用,令他只能大概感觉锐铌厄的位置,却无法确定具体的地点,这样他没法和莫罗斯开始作业,所以今天借着拍外景的幌子,帕俄斯深入到大院内部,绕过镇物的封锁确定了目标位置。
已经是午夜时分,大院西南一里处一个荒废的房子中,莫罗斯正从包里向外掏工具。
帕俄斯跟着电影公司一起,没法随身携带必要的工具,这任务就是由莫罗斯完成的。所以他是独自从上海过来,趁着夜色和帕俄斯汇合。
“开始吗?”
“挖。”
两人说干就干,很快就掘出了一条斜着的地道,直通禾家大院地下。。
骆真和黄观主走进屋内,看着地上新翻出的泥土。骆真轻声喝道:“动手。”说着,元神离体升到半空。
骆真的元神化成古装少女,一袭白衣,无风自摆,长发飘飘,赤着雪白的玉足,手提宝剑。
帕俄斯和莫罗斯感应到危险,立刻放出元神。半空中出现丈许长的一只穿山甲和一只黄背蜈蚣。不过这次的黄背蜈蚣可不同于上次,竟然周身透明,仿似冰雕一般,挥爪扬首之间,有点点的冰棱掉落。帕俄斯给他带来了法器,莫罗斯的元神就可以利用周遭的水属性真气,把自己变成冰蜈蚣,不但体型大了许多,更重要的是威力提升数倍。
帕俄斯可以利用土属性真气,所以他元神变成的穿山甲,全身上下都是一块一块坚硬的岩石。
穿山甲和蜈蚣望着半空中的骆真和黄真人幻化的白须道士,直觉还是女人比较好对付一些,所以一起向骆真的元神扑去。
法器在手,元神的比拼就完全不同了。穿山甲扑上去的同时,身边土属性真气被他凝聚成鸡蛋大小的石球,而冰蜈蚣的每条爪子都弹出一根根的水属性冰箭,铺天盖地的打向那少女。
骆真的前一世很是有名,正是洛水之上曹植所见的宓妃。骆真到了这一世,还是很喜爱自己宓妃的摸样,所以元神自然的化作上一世的自己。
现在的宓妃手持宝剑,随手一圈,身前突然冒出一排苍劲的古松,所有的打击都被古松承受下来,连穿山甲和冰蜈蚣都被挡在外面。宓妃清叱:“疾!”就见古松像成队的长枪兵,把所有的针叶密如暴雨般刺向两人。
两人没料到眼前的少女如此强横,一时躲闪不及,身上被插了无数的松针,元神大受打击。一时躯体眼见着小了尺许。
元神争斗,是此消彼长。不过目前松针只是打掉了部分附着在元神本体上的真气,还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到元神。穿山甲和冰蜈蚣再一扭身,一上一下,放弃了对宓妃的攻击,改冲向白须道士。
白须道士是黄观主的元神,他境界不如骆真,早就在身边围起来一圈冰墙。冰墙在石球和冰箭的打击下,迅速的开始破裂。
穿山甲和冰蜈蚣一见大喜,立刻让肉身催动法器,石球和冰箭数目增加了一倍,更密集的打在冰墙上。眼见冰墙就要破裂。这时候就见地上的骆真素手轻挥,一阵清澈的铃声冲上云霄。这是骆真的法宝噬魂铃,能对元神造成一波又一波的冲击,让对方处在一阵又一阵的眩晕中。
穿山甲和冰蜈蚣身形摇晃,冲击的势头停了下来。他们不得不再回过头来对付骆真。地上的帕俄斯和莫罗斯刚刚钻出地面,在元神的指挥下举起法器就扑向骆真。
帕俄斯和莫罗斯都是邪神。邪神的身体极端强悍,有超强的抗击打能力和恐怖的爆发力,再加上手中的法器,只要一下打中,骆真那看起来娇娇弱弱的身体,必然承受不起。眼见骆真看似错估了两人的速度,竟然来不及躲避。两人心头大喜,帕俄斯手中的凿子,莫罗斯手里的尺子,双双砸在骆真纤细的腰上。
一击就能得手,两人都有点意外,可好机会必须把握住,两人都没留手,全部劲道都送到手中。正等着看骆真被砸的拦腰断成两半,却见手里的家伙完全没有受力的地方,一下穿过了骆真的腰。这下用错力道的感觉累的两人心口气血翻腾。
原来骆真已经到了三重楼境界,就在在两人攻击的瞬间,把腰肢化作虚无,让两件兵器穿体而过,根本没造成一点伤害。就在两个洋鬼子吃惊的一瞬。骆真手起剑落,砍向莫罗斯的脖颈。
莫罗斯躲无可躲,危急中抬起右臂。咔嚓一声,血光崩现。一条手臂飞离了肩膀。莫罗斯疼的怪叫一声,扭头冲出了小屋,飞快的逃命去了。
帕俄斯见只剩自己一人,立刻没了斗志,也想逃走,却见骆真素手再扬,噬魂铃再次发出夺命声波。天上的穿山甲被震的晕晕乎乎,完全没了控制。本来如果莫罗斯不逃,两个人一起还有打一打的本钱,现在就剩下自己,他心就怯了,元神也失了威武,外层的土属性真气一块一块的掉下来,消失于无形,很快,元神的本体,一米大小的一只穿山甲,赤裸裸的暴露在半空。
白须道士伸手一指:“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那圈围在他面前的冰墙立刻变成一条水做的长蛇,只一扑,就缠在穿山甲身上,瞬间把它冻成一个大冰块。
宓妃再喝道:“疾!”
松针再次漫天的飞舞起来,把穿山甲围城一个圆球,然后同时向中间聚集。惊听震天动地的一声惨叫传出,穿山甲消失在半空中。
帕俄斯的元神,湮灭了。
失了元神的帕俄斯,停止了攻击,看起来虽然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是已经行尸走肉一般,再不能称作一个人了。勉强要称呼的话,只能算作白痴。不过白痴当影星也未必是不可能的事情。以后就看他造化了。万一因为演白痴得个奥斯卡奖也说不定。
“可惜还是跑了一个。”黄观主有点遗憾。
“杀不完的,能守住就可以了。只是个一星邪神,翻不起多大浪花。”骆真淡淡的说,无喜无忧。
“恩,道友所言极是。”黄观主随手扔到地上两个寸许长的纸人。纸人一沾地就开始长大,很快长成半人高的小人,手脚麻利的收拾残局。
“黄观主的傀儡术很是不凡。”骆真望着两个忙碌的小人说道。
“小道而已,算不得什么。我辈还是以证大道为首务。只是道观人丁不旺,有时候一些杂事,让它们做起来还算利索。”
时间不长,两个木偶把房间收拾好,完全看不出这里刚刚发生过激战。黄观主收起木偶问道:“道友,这人留下的法器如何处置?”
“还是按老规矩,先镇起来,等日后送紫阳宫吧。”
“就如道友所言。”黄观主捡起掉在地上的法器,也不再理会已经痴呆的帕俄斯,施施然跟着骆真离开了战场。
第二天,电影公司发现帕俄斯不在房间,连忙四处寻找,最终找到了痴呆的影星。众人又是震惊又是害怕,不明白帕俄斯怎么变成这样。现在这情况,别说拍电影了,就是跟周老板都没法交代。一群人好好的出来,结果最重要的男主角傻了,一时领队也无心再做什么,当即带领大家打道回上海。怎么也要把帕俄斯先送医院再说。
这样墨龙正好和小红错过。他俩昨天就到了西关镇,不过时间不早了就没去摄制组,先找了家旅馆歇脚,谁知早起再打听,电影公司的人已经回上海了。
没见到小红,苏倩倩很是高兴。拉着墨龙东逛西逛的,在西关镇玩了一圈。不过这镇子可没什么好玩的地方,一上午就转遍了。到了下午,倩倩也觉得没意思了。这次出来本就是想好好散散心,可墨龙挑这破地方,什么都没有,若不是好歹在太原还玩了几个地方,这次出来可算一无是处。
“炭头,以后不许再自作主张。”苏倩倩撅着小嘴说道:“瞧你挑的地方,有什么好玩的,非大老远来这。”
“我以为电影公司拍外景,怎么也是有山有水的地方。”墨龙无力的辩解道。他这么多年,小时候为了活命努力,长大了为了前途拼命,都没好好放松过一次。现在难得出来玩一圈,还有倩倩这么漂亮的女友陪着,却到了这么一个地方,也是有点遗憾。
“回家。”苏倩倩性格很有点魏晋风流。好像当日的王子猷深夜突然想念好友戴安道,就命家人摆一叶小舟,载自己前去探望。历经一晚,到了戴安道宅前,家人要敲门,却被王子猷制止,让家人立刻撑船返程。家人不解,王子猷说道:“乘兴而行,尽兴而返,何必见戴。”如今苏大小姐就是如此,想玩的心起来了,马上出来玩,现在没了兴致,就要回去。
回到上海已是夜深。墨龙送苏倩倩回了家,自己和小白走回租住的小院。他刚打开大门,就听墙角处有人叫道:“队长。”
墨龙扭头看去,原来是自己手下的兄弟张念。他有点奇怪,都这时候了,张念在这里等他,莫非是出事了不成?他不由得心里一沉。
“队长,出大事了。”张念拉着墨龙进到院里,反手把门关上,带着哭腔说道:“老陆被人杀了。吴家武馆被人砸了,师娘也死了,还有,小红的娘,也没了。”说完放声大哭。
墨龙头皮发紧,发梢根根炸起,一把揪着张念的领子把他提起来,喝到:“别哭,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念是墨龙的心腹手下,也是吴家武馆的弟子。这两天上海滩出了大事,正巧墨龙不在,他没办法,特意守在这里等。见到队长,张念本就快崩溃的神经,终于坚持不住了,哭的差点晕过去。墨龙一耳光打醒了他,这才断断续续的把事情讲明白。
原来,墨龙刚离开上海,黑羽家的杀手就到了。他们先到虹口道场,派人去探查墨龙的消息,却得知墨龙离开了上海。这次来的人是黑羽佑都和黑羽武史,是黑羽乱斗的爹和二叔。这丧子之痛他们怎么忍得住,千代子早就调查清楚了墨龙的亲人好友,所以黑羽佑都两人就领着虹口道场的日本浪人,以切磋武艺为名,来到吴家武馆。切磋只是个名义,实际两人一到武馆就大开杀戒,不止是武馆的弟子和陆长生,就连墨龙的师娘都没能幸免。然后两人又去了王家弄找小红,正巧红去拍外景不在家,才幸运的躲过一劫,而金大娘就不幸成了两人报复的对象。
死了这么多人,上海滩都震动了,可吴家武馆是虹口道场借着切磋的名义砸的,金大娘的死,更是黑羽佑都暗中出手,虽然大家都明白是他干的,却没人能见到他出手。连个人证都做不了。
张念断断续续的说完,墨龙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这么多人就无辜被杀了。自己一个人,连累了这么多无辜的生命,尤其是师娘,她再过一个多月就要生了,那是师父唯一的血脉。
墨龙艰难的拍了拍张念的肩膀道:“好兄弟,谢谢你能给我带信。日后,墨龙必有回报。你先回去,让我好好静静。”
送走张念,墨龙把大门锁上,来到卧房。他把头浸在冷水中,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明白,纵然有满腔的怒火,但怒火杀不了仇人。等眼泪流干之后,墨龙从床底抽出一个箱子,打开,是吴家武馆的练功服,一身黑布衣裤,千层底的布鞋,武馆的标志绣在胸口,仿佛师娘的笑脸在看着他。他的泪水又忍不住夺眶而出。
墨龙麻利的换好衣服,扯了一条白布缠在额上,为死去的亲人戴孝。接着,又掀开一层,底下是一排子弹,一把手枪,一柄短刀。墨龙把短刀别在腰间,仔细的把手枪拆装一遍,再把子弹一颗颗擦拭干净,依次压入弹匣。做完这一切,墨龙活动了活动四肢,感觉身体里面有一股无可压制的怒火,顺着全身每一个毛孔在流淌。
很好,日本人,我来了。墨龙闪身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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