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腰酸背疼,头上还突突地抽疼。她不由呻吟出声。
突然鼻息间传来一阵清雅的竹香,让她抽疼的脑子慢慢舒缓了下来。
蓝若廷缓缓睁开眸子,映入眸间的是那张熟悉的清冷面容。
“臭冰山……”
蓝若廷本想给这个不告而别的天宇翔一阵劈头盖脑的谩骂,却不料自己刚摔着,身子骨还弱着,那刚说出口的话倒有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你醒了?”天宇翔将躺在她怀中的女子微微扶起,关切之色溢于言表。
蓝若廷一咂嘴巴,忿忿道:“我这么狼狈,都是你害的,讨厌死你了。不告而别,害我找你找得这般辛苦。你看你得怎么赔给我……”
一贯清冷的天宇翔眉宇间露出一丝愧疚的神色,他欲言又止。
蓝若廷也不逼迫他,刚要自己扯着床起来。天宇翔更快她一步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扶起她。让她靠在床榻边儿上。
“这般折腾,我现在肚子正饿着呢……”
她一脸责备地瞧着天宇翔。
天宇翔也不答话,静默地走出了屋子。她这才打量起这方寸的天地。这屋子泥石所筑,一眼便全看完,简陋狭窄,还好这屋子尚且还干净。被褥间还透着几分阳光的清新气息。
难道,这屋子冰山是用来金屋藏娇用着?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鼻息间便闻见一股饭菜香气。
她将目光落在门口,只见天宇翔一身朗朗白衣,手捧着食盘。食盘上的饭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闻得蓝若廷口水直流。
天宇翔将食盘端到她的面前。蓝若廷再也顾不上别的,一手就端起饭菜来猛吃。
“冰山真是好手艺。果然是出得了厅堂,入得了厨房的绝世好男人。”她口中含着饭菜,含糊不清地吐着字,“哪个女人嫁给你是她的福气啊……”
天宇翔剐了正埋头苦吃的女子,冷冷道:“哪来你这么多话儿?”
蓝若廷撇撇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现在她还得靠天宇翔呢。这金主现在还不能得罪。想到此处,她决定,食不言,专心吃饭去也。
天宇翔起身,又走出了屋子,蓝若廷心中以为他生气了。却不料才须臾时间他又回来了。这下子回来手中还多带了一纸鸢。
吃饱饭足的蓝若廷一见着这纸鸢,眸子瞬间闪着精光。
那是一只蝴蝶纸鸢。火红色的翅膀,拖着长长的花尾巴,模样倒是有几分趣致。
天宇翔将它放到蓝若廷的面前,“犹记得那时候,你在睿锦见着那纸鸢,神情一动。再着在乞巧节中经过纸鸢小摊,你也看得不愿离去。”他顿了顿,复又道“这是我亲手做的纸鸢,早些时日已经做好放着了。只怕那时的你身子尚未痊愈,我也不便拿出来。”
“如今你身子已是大好,我便拿来送与你……”
蓝若廷鲜少见着他一下子说这么多话,听得一愣一愣的。
良久,她方反应过来。这纸鸢原来是天宇翔特意做来送她的。
原来她的一举一动,都尽数落在他的眼里,记在了心里。他从未曾忘记所有关于她的事儿。
心中竟有一丝甜在蔓延。
她以为,这个世界上终究只剩下她一个人。最后发现,她身边还有一个人默默地陪伴着她,未曾离去。
“谢谢你……”蓝若廷微微垂首,心中动容。
谢谢所有你为我付出的,谢谢你,冰山。
天宇翔凝视着蓝若廷那满足的笑意,心中一动。
他淡淡道:“等你身子恢复了些,我带你去个地方。”
蓝若廷狐疑地瞧着天宇翔,却看见他眸中闪过的一丝痛意,本想调笑他的话,到了嘴边倒是一句也吐不出来了。
她伸手,轻轻握住他那放在膝上紧握的拳头,报以一笑。
她,有他。
而他,便也不会再失去她了。
她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抽疼为何。只是,那种微弱的疼痛,却足以令她辗转反侧。
广袖下的素手,不由又握紧了那纸鸢几分。
连日来的调养生息,蓝若廷总算是恢复了过来。
依照天宇翔的话儿,她便随着天宇翔来到了一处僻静的溪边。
溪流面上结出了薄薄的冰霜。冰霜之下,溪流淙淙而过。
古树下一孤单的土丘上插着一木牌。
蓝若廷随着天宇翔走进一瞧,方见木牌上写着“慈母欧阳氏之墓”。看得蓝若廷微微一怔。
天宇翔似是知道蓝若廷心中所思,淡淡道:“这是母妃的衣冠冢。”
话语间透着浓浓的疼痛与寂寥。
蓝若廷不由伸手,握住了他广袖之下的手。
“母妃的尸首,前些日子我在宫中已寻着些眉目了。只是,我尚未有能力将母妃好好安葬……”他叹息着道,眉宇间自责之色甚浓。
蓝若廷抬首,望着他那双眸子,心中明了了几分。那时她被困于宫中,身陷水深火热之中,却不见他踪影。定是他寻他母妃尸首去了。
怜惜之感油然而生。
她悲悯一笑,微微踮起脚尖,伸手抚上他光洁的额角。
“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轻软的话语传入他的耳中,如若迷魂的咒语一般,让他狂躁不安的心渐渐平稳了下来。
“谢谢你……”
他深深地将蓝若廷望入眼中。
“若廷……”
而蓝若廷只是静静地凝望着眼前的人,默言不语。
两人相拥卧于床榻之上。适才一阵激战,二人皆是大汗连连,却依旧不舍得分开,便就此卧于床上温存一番。
“我方才想起了下山后找你时经历的事儿……”蓝若廷头枕在天宇翔的臂弯之中,唇角带笑,一双眸子流彩溢光。
天宇翔凝视着她那双如坠星辰的眸子,心下一动,一吻便落在了她的唇角。
此举惹得蓝若廷又一阵娇笑。
“那次是我疏忽,我离开前应留下只字片言的。”他语气里有些懊恼,“若我没在那林子里听见你的叫唤声,你恐怕已经……”
天宇翔甚至不敢往下想,如若他来迟半步,那些贼子会对她怎么样。
蓝若廷感受到放在她腰间的手一紧,心中一甜,便自动献上一吻。她伏在天宇翔的胸前,一连串的娇笑声如铃响。
嘴唇上传来一阵温热的湿润感。
天宇翔一时情动,便又追随着人性的本能,抛开了一贯的冷淡与理性,若放纵的野马一般无拘束奔腾而去。
二人复又缠绵着翻云覆雨了一番,方一同前去洗澡。但很显然,这澡一洗,免不了又花去了两个时辰。
当二人整装完毕,已是入夜时分。
屋外传来一把沉稳的嗓音,蓝若廷微微一愣。
“蓝……姑娘,在下元胤……”
蓝若廷有些意外,这夜里头,他怎会突然前来找她?
天宇翔的神色忽而有些晦暗莫名。
蓝若廷瞧着天宇翔,心中明了,淡然一笑,“我去去就回。”
天宇翔只得默默点头。
蓝若廷挽起裙裾,走下石阶,便见元胤遥遥立于月色之下。夜风拂过她的裙裾,暗香浮动。她踏着月色盈盈而来,而元胤却只是深深地凝视着那个朝自己走来如仙般的女子。
她立于他面前,唇边的笑意如若湖面的涟漪一般,缓缓泛开来。
“有事?”
蓝若廷微微偏首,问道。
元胤深深叹了口气,方道:“雪公主,送来了这个香囊……”
说罢,他便从腰间掏出了一枚香囊递予她。
“这香囊是你交给雪公主的吧?”
蓝若廷一见,方觉熟悉,但坚决不认账。
“这是那****前来探望不小心落在屋子里头,天宇雪代我归还于你,难道不是吗?”
元胤,他微愣,方似想起些什么,神色莫辩地淡淡应了声,便重新收进了怀中。
蓝若廷瞧着元胤的脸色,心知他还有些话尚未出口。
“不必欲言又止。有话便直说吧。”
元胤鼓起了勇气,幽幽道:“雪公主向在下诉衷情了……还说新年宴席时请求皇上赐婚……”
蓝若廷一听,便了然于胸。这老女终于开窍了。
“这是极好的。佳偶天成,郎才女貌。”
听了蓝若廷的话,又见她神色流露着几分喜色。元胤一时心中钝痛。
“其实在下……”元胤顿了顿,有些踌躇。
蓝若廷心中自然是清楚他的心思,却不点破。
“这婚事,绝对是有利无害。先说,能得这般贤惠聪敏又美丽的女子相伴与旁,享受一番闺房之乐,岂不快哉?再者,对于如今沦为别国质子的元胤王子来说,这无疑是一桩政治联姻。元胤王子自然有了天宇做靠山,回国后也不必再寄人篱下了。如此为之乃一箭双雕。天赐良缘,想必元胤王子自会选择。”蓝若廷将个中因果看了个透彻。
元胤自然是无反驳的道理。只是他心中早已有了一抹难以抹去的身姿,身旁再有繁花似锦也入不了他的眼中。
“姑娘也赞同在下的婚事吗?”元胤忍着心中泛起的酸涩,语气淡淡。
蓝若廷忽而一阵叹息,眸光深远,神思似乎回到了那一个夜晚。
“此情此景,倒有几分似曾相识。”
她连连叹道,心中那一抹深藏的回忆终究被翻弄了出来。
“曾经有名男子也如此问过我。那一夜,也是如此,天黑如幕,几点繁星缀于空中。”她顿了顿,“他曾问过我,如果我叫他别娶,他便不娶。一切看我的一句话。只是……”
她停住。元胤不由耐下性子,等着下文。
蓝若廷抬首,一双眸子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男子,静谧深邃如若夜幕之中的竹林。
“我终究没有说出你留下来这句话。我,祝福他与他的良人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她讲罢不由轻浅一笑。那样的笑容落在元胤的眼中,却显得有些微苦涩。
“我是个无心之人。与其浪费别人的一辈子的幸福,不如放手,让别人寻得真正的幸福。”蓝若廷泰然地望进元胤的眸子里,“我说的话,你懂吗?”
元胤下意识地伸手,抚上了腰间放香囊的位置。
“在下明白了……”元胤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最后回归于沉寂之中。
蓝若廷摸了摸肚子,经过方才的剧烈运动,这下子肚子饿得发慌,回去跟冰山好好大吃一顿才能算数。
“若元胤王子想通了就请回吧。”
蓝若廷一脸笑意地下着逐客令。
元胤转身,正欲离开,忽而想起了一个问题。他不由停下了脚步,回首,神色有几分失落寂寥。
“那为何天宇翔王子却能守在姑娘的身边?”
蓝若廷一听,唇角的笑意更是有增无减。
“因为,他是个例外。”
说罢,她转身,便走进了屋子。
此时,刚停的雪复又纷扬而下,沾湿了元胤的双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