贸贸然下山,虽说我是个路盲,但总也知道下坡走,找到路就沿着路走,再不济我长着嘴问问路总行吧。
找不找得到路倒是其次,关键是我要往哪儿走。
到现在我才发现我是一个不擅于维系关系的人,什么都长不了。遇到困难只知逃避,不会去面对。
一个人走没有人陪,这时候孤独就会很热心肠地陪伴你,并且告诉你永不分离。
不知走了多少岔路拐了多少道不该拐的弯问了多少个匆匆的过客,终于回到城门口——临安城,看来这辈子我与你脱不了关系了。
兜兜转转又回到这里,又是一个已近黄昏,心情依然落寞。
我站在那小小的坟冢前,风儿吹乱我的发可我不愿离开。
小猫猫啊小猫猫,希望你永远安息,下辈子别再那么倒霉了。
好,算了,还是进城吧,这月黑风高的,先饱餐一顿再从长计议。
刚进城门就城门大关,看来今天得待在城内了,我有点想念李为侬的蓝布被褥,收拾得很好有阳光的味道,毕竟睡了两夜有感情了。
我就近在城门口附近找了一间客栈。
“老板——来两斤卤牛肉,一屉热包子,恩…再来半斤花雕!”我疯狂地点着菜仿佛几天几夜没吃过睡过,“哦,对了,我一间干净的厢房,吃的给我送到屋子里来!”我悠哉地说着就往楼上走,我还要洗澡,我要……
“这位客官,”掌柜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请留步。”
留个什么步啊?!本小姐现在又累又饿,这位大叔你会不会做生意啊,我疑惑地看着他。
“嘿嘿,”老头干笑了两声,“这位客官,您看本店是小本生意,概不赊帐,您是不是……”
啥意思?!还怕本小姐赖帐不成!太过分了,本小姐身边可是带着银两的,莫说这些东西,就是住个十天八天都绰绰有余!
“我看你是看不起人啊,”我轻蔑一笑,“你看我这一身的穿着象是没钱付帐的人么?”虽说几日来没有沐浴更衣,但这套衣裳我可是花了不少银两,你总看得懂吧。
老掌柜的搓了搓手,上上下下地一再打量了我。终于点了点头,“好,好,这位姑娘看起来也不象吃霸王餐的人,那就明日退房再结吧,”老掌柜的回头唤伙计,“小二,快领姑娘入厢房。”
“掌柜的,给我准备点热水,我要梳洗梳洗。”我立刻接上话。
掌柜的示意小二哥照做,我跟着上楼。
到厢房坐定,小二哥搬进来个大木桶,后又拎来几小捅热开水,重重地放下后,又端来我方才点的吃食,道“姑娘慢用,有需要再吩咐小的。”说完便退身出去,把门关上了。
我环顾了下四周,很简单的房间,但五脏俱全。有床,有梳妆台,有一盏屏风。我走到床边往上坐了坐,不是很软,有点硬板床的味道,心想着过会叫小二再送床褥子来。
床的旁边有一扇窗子,打开来看,下面正是街市,此时天色已晚,华灯初上,人头攒动,一派兴旺之景。
这客栈的对面是一幢看起来挺雅致的小楼,雕花木柱,随风还飘荡着屡屡青纱。小楼的正上方挂着一块匾额,上头三个金色大字书得大气非凡——韵香居。
这是个什么地方?
只见小楼挂着不少橘色的灯笼,看门庭冷落车马稀,不见有什么客人出入。难道夜晚歇市,只白天营业?弄不懂,但这小楼造型幽雅,难道是个茶楼或是笔谈会所?有机会我倒想会它一会。
正想得入神,肚子突然“咕叽”一下,发出不协调之声,果然是饿了。也顾不得什么,我立马翻身来到桌前,大快朵颐起来。
酣畅中发现桌上有一面铜镜,随机扑上前去一照,这不照不知道一照吓一跳,连几日的没人梳头加之一路上的风吹日晒,长发已经凌乱不堪,难怪进门掌柜的让我先汇账。
可我不会梳头,这可怎么办,当务之急还是先放下头发梳通它。于是沐浴后本打算更衣却发现没有衣服可换,整理了好几次都弄不好头发只得将梳子重重地摔下!
我想回家。我突然萌发出这样的想法,不是回自己家,是回慕府,不是说我是他们家的大小姐嘛,我开始退却,我一个人在这里无法生存,我的战斗力荡然无存。
看着镜中披散头发的自己象个女鬼,我就说长头发不好嘛…有那么一瞬间眼泪在眼眶打转,但很快就干涸了。
我打开门一声巨吼把小二惊得连爬带滚地跑了上来。
我凑近他坏笑道,“小二哥,你会梳头么?”
小二惊得目瞪口呆的。
我不置可否,怎么着,难道古代还不许服务员替客人梳头?
“客官要真不方便,”小二欲言又止,“可去对面的韵花居,那儿的姑娘多,也有梳头的老妈子,花些银两便是。”
“哦。”古代的客栈真不懂得经营。我心中一叹…
韵花居?到底是个什么东东啊?
夜里我睡不着,独自靠着床坐着发呆。
坐着坐着听到外头有些骚动,好奇心驱使我走到窗前。
对面韵花居的大门敞开,一群人相互扶持着跌跌撞撞地走着,嘴里还念念有词,声音忽高忽低地,看样子象喝高了。
“诶,诸位,诸位,我跟你们说,”黑暗中看不真切,有一个人突然提高了嗓门,“这儿的姑娘虽说…虽说是国色天香,只要诸位鼎力配合,我家主人自…自不会亏待了诸位,”这声音听起来出奇地有几分熟悉。
“今日恕不远送了,”那人离开人群,摇晃着往附近的一顶轿子走去,“改日再宴请诸位,告辞告辞。”说完跨进轿子,起轿离开。不多时,众人皆散。
一群醉鬼。
回到床边,弯腰躺下,我两手揉着太阳穴念道:“保佑保佑,让我回去吧——!”
第二天,我被“哐哐哐”地拍门声惊醒。
起身揉着眼睛开门,是店小二来送洗脸水的,他用异样的眼光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然后转身离开,我不明所以。
洗漱完毕,我将头发简单地盘起,虽说有点松垮,但总比披头散发的好。
刚要出门,又遇小二上楼问我要点点儿什么吃食么,我说不必了。
这频频繁繁上来到底什么意思,难道怕我跑了不成?
太看不起人了!
我一拍腰间,这衣服上部有一截衬里,我把银票藏…在里面…?我突然间抽住从上凉到底!
一时间我惊得心都颤抖了,银票不在!此时我思维又一片混乱,到底怎么回事,这玩笑可开大发了!
只又一刹那我就想起,掉了!彻底掉了!我放在原来那件衣服来着,前天和李大哥下山买酒时,我去买了一身衣服,银子在之前的衣服里!而那身衣裳…我嫌麻烦扔在了那成衣店里!
当时急于与李大哥汇合,根本没想到这茬。
现在怎么办?……
无奈我的决定是我坦白。
我缓缓下楼,脚上象绑了石头,每一步都很沉重。
到了楼下,掌柜的低头拨着算盘,见了我立马笑脸相迎。
“呵呵,”我笑得比掌柜的还甜,“掌柜的,算账啊。”
“小本生意,姑娘要汇账?”这老头两眼放光,“昨日卤牛肉两斤热包子一屉花雕半斤,再加上好厢房一间,一共是一两二钱。”
这么贵?!我咽了咽唾沫。
“掌…掌柜的,和你商量个事行不?”我说话开始打结,“你这里缺不缺打杂的?”
我偷偷瞟了瞟掌柜的眼色,不太好看。
“我什么活都能干!”我辩解道:“掌柜的,我并非有心骗你,要不我帮你洗碗。”
我充满期待地望着这瘦弱的老头,希望他能网开一面,可他的表情告诉我机会渺茫。
“这样吧,”老头慢条斯理地说,“你看我们这儿店小不缺人,对面的韵花居是我一个亲戚开的,你去给他们做几天偿了你的欠帐,你看这样可好?”
“好!”我立刻点头应下,只要靠劳力赚钱也算是一条生路,总比送到官府强。
“去,给姑娘找几身好衣裳。”他指挥小二又转头对我说,“姑娘看来是外乡来的吧,老朽看你也没个细软,是遭了抢?城内可还有亲戚?要不要老朽派人去通报一声?”这老头说话眼珠还滴溜溜地转。
“没有。”
我说你这老头还真有意思,我要城中认识人我还用给你打工吗?……其实我城中有认识的人…吧,好多人呢,可我不想找。
正想着,小二拿来一个包袱,打开来里面是几件艳丽的衣裳,做工有些粗糙。我想念慕家的衣裳…
“姑娘去换身衣裳吧。”老头笑着说。
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但想不出哪里不对只得从命。
衣裳换完,我对着铜镜照了照,桃粉色缎子红色的大花绣得极为粗糙,总之一个字:俗!
管他的,我一打工的总不能挑三捡四吧,于是出门由小二领着我绕了一圈朝韵花居后面去。
此时已是晌午,街上不少人向我投来异样的眼光。
韵花居后面有个不起眼的小门,门口有个大汉把守,那小二上前与他耳语了两句便转身离开,临走前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我心中五味杂沉,一种不好的预感由然而生。
那大汉脸上一道大疤,虎背熊腰的,粗犷狰狞,有些可怕。他示意我跟他进去,我怯怯地跟随。
进门里头庭院深深,道道回廊,云山雾绕,并伴有袅袅的琴音传来,宛若仙境。四周不时冒出些奇花异木,幽香阵阵。
没想到这韵花居表面看普普通通,里面却别有一番景致。就象蒲松林笔下的《聊斋》中的幻境,美,但很可能有妖魔出没。
大汉将我领到一间屋子门口示意我进去,我一踏入门槛,他就将门关上了,我一推,锁上了。
我心往下一沉。
正想观察四周,靠近床塌边的纱帘微微一动,钻出一个人来,把我吓了一跳!
“你也是被他们抓来的人?”说话的是个十七八的女孩子,大眼睛高鼻梁樱桃小口,说起话来楚楚动人。
“我……”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其实我是吃霸王餐进来的,可我说不出口。
“……”
“我叫秋潮,你呢?”
“慕繁花。”
“你是慕家大小姐?!”
我一惊!!
“我堂姐以前在慕家做丫鬟,是大小姐的贴身侍,我看过她的画像,也知道小姐名讳。”她仔细打量着我,“你是么?”
“……”看到她我不知为什么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还有些许莫名的亲切感,这让我想起一个人。
“你堂姐姐是……?”
“她叫香茗。”
“……”
香?茗?多熟悉的名字,我怔了。
娶亲那天的画面又浮现在我面前,大红色艳丽奢华的喜袍,精巧的凤冠,媒婆浓墨重彩的脸,高高大马上秦芳绝世无双的面容,还有……下轿前和香茗的最后一次对视。
曾想过,也许那是最后一次,与你与秦芳不再会有任何瓜葛,没想到造物弄人,世界就是那么小,居然又让我碰到你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