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吓了一跳。
那些脆裂的声音，仿佛变作了无数尖利的碎片，如万丈高崖上落下的利剑，突然地扎进了我的心里！
“晓风？！”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哪里来那么快的行动力，一下子就从地上窜了起来，冲过去开浴室的门。
刚搬进来的时候我还抱怨过这主卧室的浴室怎么都没有装反锁，万一林晓风起色心了我在浴室里就无处可逃，结果林晓风从来没乱开过我的门，倒是我现在跑去开他的门了……
面上一烫，手却已经自然而然地扭开了门勺。
下意识地先闭了眼才推开门，心里自然忍不住轻轻颤了一下，隔了半秒才小心地睁开眼。
立刻——天……！
我的眼睛下意识地睁大了。
浴室里面那面大镜子裂开了，上面的一半全落了下来，镜子的碎片散落在洗手池各处，林晓风正单手撑在那透明的台子上，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脸，头埋得低低。
他的脸……受伤了？！
“晓风！”
顾不上脚下处处是玻璃碎片，踩着拖鞋就扑了进去，扳了他的肩膀，就想要扯下他脸上的手查看他的伤情。
可是……伸到一半的手自己停住了。
“晓……”
连我的声音都卡在喉间。
心被刺穿了一般，剧烈地痛了起来……
因为……
我抚上林晓风肩膀的手，感觉到了一阵从未有过的颤抖——
他居然，在发抖……
林晓风居然在发抖。
我愕然地睁大了双眼。
——不，不只是发抖。
眼前那双墨黑的眸子里一股莫名的光摇曳着，颤动着，惊惶得如同看到了什么可怕事情的孩童，失却了常心，也再看不见眼前的东西，反复在眼前闪过的仍是之前恐怖的光景。
我……我我从来没见到过他这样的表情。
可是，某种莫名的痛楚似乎顺着手与他的身体接触的部位，突地传了过来，击中了我的心脏！
我立时晃了晃，眼泪在一瞬间失了控制，簌然落了下来。
——我知道啊……
我知道他很痛。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我可以代替他，承受这些痛苦。我变成怎样都无所谓，如果可以令他好过一点……我什么都肯为他去做。
可是，我知道，事实上只有他心里最明白自己的痛，也没有任何人能够替代这个痛。
“晓……晓风，你听得到我吗？”
略带无奈地，试探地唤他的名字。
但是……他好像没有听到我唤他，也没有看见我就在他的眼前，瞳孔收缩着，不知究竟是什么景象，在他的眼前掠过。
我心急如焚地掰开了他覆着脸的手，确认他的脸上并没有受伤，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再抓着他两边的肩膀叫唤他的名字——
“晓风，晓风！”
感觉，他又变回了爷爷刚离开时的那个失魂落魄的林晓风，不……似乎比爷爷去世的那个时候还要糟糕，从来没有见过他露出这种程度的，不知所措的表情。
他无论何时何地都尽力保持冷静的自制力哪里去了？
他比任何人都要坚强的意志哪里去了？
林晓风他不是要很强大，任何时候都可以承受住任何打击，积极地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的么？
“晓风——”
虽然觉得可能是徒劳，还是努力地唤着他的名字，因为……我再不知自己可以怎样。
“晓风，我是香香，香香啊……这里没有可怕的东西，我在你身边，你醒醒，晓风……”
心里越发地被害怕的感觉侵袭着，如今二叔入了院，家里的事情还没有一片落到实处，若林晓风又在这个时间崩溃，那我……
那这个家要怎么办？
“……香……”
他突然地看见了我，却像是梦呓般，迟疑的，迷惑的，手覆上我的双肩。
我不由得一阵惊喜：“晓、晓风，你看得见我了？你听得见我了？”
“……香，”他的眼中满是迷蒙，“你看我是不是很丑？”
“丑？……你在说什么？你长得很好看啊。”因他的手用力过度，我吃痛地皱了脸，却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忍了痛问他缘由。
“不，很丑。——这张脸，这双眼睛……很丑，很讨人厌……所以她想要把我淹死……所以她在露台上时，想要把我推下去……”
我怔了怔——原来……林晓风他记得？
二叔所说的林晓风的妈妈将她按入浴缸里的事情，半岁的他居然记得？还有什么露台上……二叔好像没有说过这件事……
心中猛地一跳。
不……不是。
林晓风这样说话的话，只能说明，那样的事情不只一次两次，甚至到了林晓风记事的年龄，也还……
——不是吧？！
一瞬间，仿佛天花板塌了下来般，我被狠狠地击中了！
“我是个……不该被生下来的孩子……没有人要的孩子……”眼前那双深黑色的眸子，似乎被绝望湮没了一般，连仅剩的一点点华光，都逐渐地淡去了。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的心疼得象被针扎了一样，慌得语无伦次，“绝对没有这回事！爷爷一直把你当宝贝的啊！你自己不是也说过，说……以前很幸福的么？没有人要的孩子，该是象我这样，没有人疼，每天都被人骂，被人欺负……晓风，你不是没有人要的孩子啊！”
其实我根本就没有认真听过林晓风说他以前家里是怎样的，我只是本能地觉得，他如此坚信那时的快乐，那么他便一定很快乐。
听了我有点沙哑的慰劝，他笑了，笑容显得有点诡异。
我的双手被他抓住，强制地按着覆上他的脸——不，是按向他墨黑的眼眸。
“这个颜色——她总是说——这个眼睛的颜色，跟她一模一样，看了就知道我是她的孩子……所以，逃也逃不了，避也比避不了……”
“晓风……”我努力地避免触到他的眼睛，手指爬到他的脸上，却感觉那细致的皮肤上，爬满了细碎的汗，滑溜溜的。
我当然知道那双眼睛是来自她妈妈的遗传，因为我在日本见过外婆，婆婆她一定是象外婆的眼睛，然后又遗传给了林晓风——那双眼睛很漂亮，我很喜欢的啊……
“所以，这样的眼睛，还是毁掉的好。”
他居然伸手去抠自己的眼睛，我吓坏了，赶紧伸了手捂住，不让他自己的手指抠到那双漂亮的黑眸。
“晓风，你醒一醒，这么漂亮的眼睛——这样黑色的眼睛很漂亮，我很喜欢……为什么要毁掉呢？你醒一醒啊，没有什么理由要伤害自己啊！”
“——毁掉了，她就自由了……不必每天对着我笑，眼中却是悲伤的神色……她就可以真正地快乐了……”林晓风拽开我的手，眼中尽是深浅的雾气。
——什么？
我霎时掉进了冰窟一样，身子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晓风，没有这回事……你妈妈她……她很喜欢你的……”
自己也觉得这句话站不住脚，因为我根本就不了解过去那个家的故事，只好转了话题——
“晓风，你听着，不管别人怎么想的——我喜欢！我喜欢好不好……我最最喜欢你这双眼睛了，我最喜欢看着你的眼睛了，好漂亮，我好喜欢，真的……好喜欢好喜欢……”
手纠缠着，拼命地扒开他的手指，不让他伤害自己，对着他大声地恳求着。
“我好喜欢好喜欢，我喜欢你的眼睛，我喜欢你……所以，不要毁掉，不要弄伤自己，求求你……晓风，求求你……不要这样……”
我死死地扒住他的手指，生怕只要自己一松劲，就会酿成大祸。
“你走开——”那柔和的声音突然变得硬邦邦的，“我不需要你的同情，这是我自己的事！”只差没有咬牙切齿，他冷冷地，一使劲将我推开。
我的心一寒，往后倒退了两三步才稳住，拖鞋踩碎了地上的玻璃碎片，发出尖锐的脆响。然而一回过神来，便连忙拼命地摇头否认：“不是……我这不是同情！你这样，我好心疼……我心疼得都不知怎么办好了——晓风，我……”
“心疼？”他似乎怔了怔，迷蒙的眼神望着我，又突地弯起了嘴角，“你……为什么心疼我？”
我懵了。
“——晓风？”
林晓风的眼中闪烁不定，可是却愈来愈冷……当我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到我的身上时，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心疼我的话，简直就是个笑话了，对不对？”
他的语调如此轻柔，差一点令我忘了这其实是一句狠厉的责问，迷惘地睁大了眼睛，望着眼前那双漂亮的眸子。
“为什么……这是什么笑话了？”迟疑地伸了手，想要象平时一样，半带撒娇地抓紧他的一片衣襟，“我……我是你的老婆，我不心疼你，谁还该心疼你？”
但是，伸出去的手突地被他抓住了扔到一旁，他冰凉的手心，已然托起我的下颌。这样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举动带来一阵皮肉之痛，立时让我倒抽了一口冷气，手下意识地揪住了能触到的第一样东西——他某处的衣衫，攥得紧紧。
“你跟她是一样的……”那双墨黑的星眸深邃如无敌的黑洞，寒凉地不反射一点点光亮，“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我的妻，但是……你背着我在做着什么，我根本不得而知……对不对？”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霎时乱了！
林晓风他……
因为他妈妈的事，现在连我都一并——不再信任了么？
可、可是……
无数的事情立时在脑海里飞速闪过——
以前我在他的面前挽着杨老师手臂的事，在他不知道的时间对莫言说的那些话，那个酒店房间里发生的事情，还有今天跟Brian的通话……
就算我想要否认，可是我做错过的，或者可能令他误会的事情，却是如此地多……
“晓风……”我不禁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起来，“那是……我……”
林晓风的手像是要把我的头捏碎一般，不留一点余力，深深地印进我的脸中。
“你……其实在心里一直笑着我对不对？我那么无条件地相信你，接受你，给你承诺，对你好……其实，你一直在嘲笑我傻……对不对？”
那么好听的声音，那么温柔的语调，却说出这样伤人又伤己的话来……我皱紧了眉头，缓和了脸上被挤压的痛，却无法减轻心中的痛！
“不是的……”咬着牙，好容易才忍着痛将话说出来，“我喜欢你……你对我好，我很开心……所以——所以我也尽力地在对你好啊……我对你一心一意，我……我没有笑过你——我没有想过要笑你！”
一番话，说得我大汗淋漓，而且我觉得自己的脸一定已经被林晓风捏得青紫掉一片了。
林晓风默默地望着我，唇角弯起一丝浅笑，轻柔的声音仿佛轻轻滑过心头的刀片。
“喜欢我……？对我一心一意？”
那漂亮却冷冽的笑容往深里去了——
“都是假话。”
“不是……！”我的心中一凉，却感觉他的手一瞬间从我的脸上松了去，忙反过来揪住他胸前的衣衫，“不是假话，晓风，我说的不是假话！”
那天在爷爷的病房外面，我们不是将话都说清楚了么？那之后，就再也没有隔阂，再也没有迷惘……怎么现在这问题又来了？
心乱如麻，我还是选择先将事实澄清！
“晓风，我喜欢你的啊……我说过的啊——“我爱你”，你不是听到的么？你不是知道我在想什么的吗？为什么……”
我的本意是想要伸手去捧着他的脸，可是他的手却将我的手抓在了半空，缠绕着我的手指，生生地将我的手按了下去。
“爱我……？”他似笑非笑地望着我，“你的“爱”在哪里？”
我没了说话的力量，怔怔地望着他。
“你从来都不听我的话，我让你往东，你就要往西……我不想你自作主张，你就偏要自作主张……我让你不要去见别的男人，你就偏要去……我懒得再说你你的不是了，你竟然就跟他联系得更肆无忌惮……这就是你对我的“爱”吗？！”
“不是……”我的手几乎要被林晓风捏得骨折了，却不敢挣扎，死咬着牙忍痛回答，“我是因为担心你，所以才去跟Brian联系，因为他……”
说到这里，脑中却突然响起Brian的警句——
香香，你要记得，该说的可以说，不该说的，你可不能告诉Alfred。
我一时迟疑了，汗水滑下了额角，却不知该怎么跟林晓风解释——可是……这一瞬间的踌躇，却定然是个致命的错误。
林晓风漂亮的眼睛立时沉了下去，冷冷地松了我的手，转身要越过我，走出浴室去。
我慌忙地拦在他身前：“——等等，晓风，虽然我不好对你说出来，但我真的是都为了你好，我只是想要为你做点事情，我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够了——”他冷然的视线几乎要将我的心都冻住，“让开。我已经听够了。”
突然，我觉得自己很委屈，委屈得鼻子马上就酸了，委屈得眼泪立刻就滑了下来，“别这样……晓风，如果你觉得我错了，你罚我，但是你不要这样……”
“罚你……有什么意义？”他面上静静地爬上一层冰霜，“你有那么多不好对我言明的事，我也不想要再跟你玩这样的捉迷藏。让开！”
“我……我只是……”
我慌乱地又拦到他的前面，攥紧他的衣服，可是我还是不敢将Brian跟我说的话就这么对他说出来。心中简直翻江倒海般一片混乱，只知道手里抓紧了林晓风的衣襟，绝不肯轻易放他就这样离开这个谈话。
“你不肯说，就让我来替你说了吧。”林晓风轻轻的一声冷笑飘入我的耳中，“他要你跟我离婚对不对？”
我一下被言中心底的秘密，吓得睁大眼睛抬头看他，手一下子抖了起来，筛糠般无法停下。
——林晓风知道了？什么时候，从哪里……
“我用猜的也可以知道Brian的打算，更何况你书房里的电视电话会议系统从我的书房是可以监听的……”林晓风就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不等我问出口，就已经替我解答。
他静默地看着我的眼睛，观察我眼中陡然激起的波澜，看着我的哑口无言。
“因为他猜到爷爷的遗产会全部留给你，所以动了你的脑筋……只有你这样的笨蛋会上了他的当，还反过来陪着他在算计你自己的老公——”顿了顿，他才缓缓地继续，“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我瞪着眼睛看了他好半天，才突然“——咦？！”地叫了起来。
“……为什么？”我简直都找不到自己的舌头了，“为什么爷爷的遗产会是留给我的……不对啊，就算是只留给一个人，也应该是你……不可能——”
我根本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过，因为我从来就觉得林家的东西不会跟我有任何关系的，但是……为什么？
他的手抚上我的脸颊，“你读了那封信还不明白么？龙纹玉爷爷已经交给了你……既然他认为你就该是林家的主人，将林家的一切交给你也就理所当然。连不知道你身世的二叔都猜到了爷爷的意图，你自己却还想不通……我真不知怎么说你好。”
我愕然，到现在，我才明白二叔今晚说我是“真正的王牌”的意思。如果因为跟我结婚了，林晓风便间接地得到爷爷所有的遗产，那么……的确，那是很大的一笔财富。可是……换言之，如果我竟然背叛林晓风，偷偷跑去Brian那边的话……
一时间，我心寒彻骨，简直无地自容。
这样的事，就只有我自己被蒙在鼓里，还一心一意地以为自己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我一直在等你对我坦白一点……那天晚上到今天，我一直在等你找我商量这件事。”
林晓风的手顺着我的肩膀滑至我的手，想要将我的手从衣服上拔下来。我赶紧地攥得更紧，却被他更用力地硬拽开了——
“但是，我终于知道对你的信任，都是浪费感情的。”
他冷冷地对我下着定论，话语中竟冷得似乎不再对我含带一点温度。说完，他便要再次越过我，离开这个地方。
“晓风……”我慌忙拽着他的衣服，不肯放手，“原谅我！我真的是不知道……”
他不再说话，只是伸了手，用力地要将我推到一边，我干脆整个人抱了上去，死死地环住他的身体，不肯放手。
“你还要我怎么原谅你？即使原谅了你，我以后要怎么信任你？你放手！”他攥紧了我的肩膀，狠狠地往外推我。
我根本没空跟他争辩，死咬了一口气，死死地拽着他后背的衣服，脚下凌乱地响着玻璃被踩到的声音，我也不知道我们这样拉拽着往哪边移动了去，只突然觉得脚后跟突然绊着了什么东西，又突然被林晓风推了一把，直接失去了平衡，往后倒去！
“啊！”
一阵天旋地转，也不知道怎样的拉扯之间，身体是怎样地落到地上的。总之我并不是摔到浴室的地板上，而是卧室的地毯上，身下一阵滚热的摩擦，而另一个沉重的身躯已经落到了我的身上，压得我差一点儿没背过气去。
感觉上……这种事情好像是第二次了——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的脑袋下面，果然有林晓风伸过来替我护着的手，而他一边露出痛苦的表情，一边飞快地爬起来，检查我的伤情。
那双令我眷恋的眼睛里透着的，分明是关怀的神色……
我的眼眶一下子便溢满了，下一刻，泪水便顺着耳朵滚了下去。
林晓风他毕竟，是发自心底地在关心着我的——不管再生气，再失望，他毕竟……
看到我这样，林晓风怔了怔，然后似乎是突然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失态——是的，他应该在生着我的气，决定以后也不要再理我的状态之下……那张俊俏的脸上浮起一阵暗红，他咬了牙沉了脸，就要爬起身离开。
但是我的手更快——这也许是第一次——紧紧地攥住了他的衣领。
他一怔，回眼看我的一瞬，我已经奋力地将手臂伸长，圈住了他的脖子，就再也不肯放手：“晓风，不要离开我！我知道你还是在乎我的……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那你就不要生我的气……再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好不好？”
“——放开我……”听得到他的声音在耳旁迟疑地响起，虽然话语还是冷然，但早没有了之前的戾气。
我根本不打算听他的话，越圈越紧：“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今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过去到现在又有那么多不应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但是，至少让我陪着你——我希望我至少可以给你一点点安慰，至少，如果有我能为你做的事……”
他似乎是被我的体重坠得受不了了，终于缓了一下俯下身来。我的后背靠回地面上，赶紧将他的脖子圈的更紧了。
“你真是……我连叫你放手，你都不听我的，我说别的什么你还可能听我的话吗？”他在我耳旁沉重地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无奈之感。
我面上早就湿了一大片，闻言下意识地稍微松了点手：“我……我弄疼你了？”
他黑夜般的眸子幽幽地望着我，眼中纠缠着各种说不清楚的暗涌，浮动着，翻滚着，他似乎思考了一个世纪之久，才缓缓地答道——
“是，非常疼。”
熟悉的手指攀上我的面颊，却不再是狠狠地嵌入我的肉中，只是温和地替我抹去脸上的泪。
——这个傻瓜……他对我这样温柔，不是更要刺激我的泪腺多分泌一点么……
鼻子一酸，果然更加泪水涟漪了。
也伸手抚上他的脸，柔声说：“晓风，对不起……”
手指拂过他的睫毛，令他下意识地合了合眼，眯着眼看我。我的心逐渐地被填满了，不再虚寒得战栗不止，唇也缓缓地弯了起来。
“我真的很喜欢你的眼睛。”我的声音沙哑，然而并不妨碍我说话，“好漂亮好漂亮，你的眼睛是你身上我最喜欢的地方了。为了可以一直看着它们，我什么别的都可以不要，只要能一直留在你的身边就行了。”
“……傻瓜，哪有为了这个理由的。”他的面上，慢慢地浮起一丝温情的笑——这个晚上第一次……见他这样笑了。
我也笑了，手指抚上他的唇：“当然这嘴巴我也很喜欢……虽然有时候说话真的很伤人，明明心里不是那么狠的，说出来的话却那么过分，让人几乎要怀疑它的主人是不是脑子秀逗了——啊！”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林晓风已经突地张了嘴，一下将我的手指咬在口中。
我下了一跳，酥麻的感觉从指尖传来，立时令我的脸涨得滚热——
“但……但是它很多时候都非常的温柔，不只是说话……”
手指被解放了，胸上被压迫的感觉却重了。
我感觉着他的呼吸慢慢地靠近我，心跳也簌然变得很快很快，嘴巴却还在嚅嚅地说个不停：“——还有亲热的时候……”
再往后的话，就吞到肚子里去了。
至于是被我还是林晓风吞下去了，就要去问天父了……
但，林晓风居然没有象往常一样，直接就是一个热情如火的深吻，而是……如蜻蜓点水一般，轻盈诱惑的轻吻。
我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竟觉得这样远远不够，又突然被自己这样的想法羞得满脸通红。但我还不及多做什么小动作，第二个吻便再覆了上来。
他的唇在我的唇上轻柔地吸吮着，带起轻盈的波浪，一圈圈荡去，又来回摩挲，轻咬着，引诱着……令我脑中所有杂碎的思考，慢慢变作泡沫消散，只余下对他的感知，自他的指尖、手臂和嘴唇一波波地朝我袭来，慢慢侵蚀掉我所有的思绪。
然后，才是我最最熟悉的那种，林晓风的热情如火的吻。
异常自然的默契感震动了彼此的神经，每一个细微的接触都意外地契合，我的脑中早就没了别的思考，只余下滚热的感觉，如青蛇卷入紫竹林的最深处般，妖娆地在全身游走。
没有语言的交流，却更胜过一切语言的交流。
唇，舌，臂膀，手心，指尖，额角，耳垂，面颊，颈脖，肩膀……直至每一寸肌肤，都留下了眷恋的痕迹，如火一般燃起一簇簇的激情，激起一波波难以言喻的愉悦感觉。
被汗湿透的衣衫褪去，不过是去除了令人不悦的束缚，空气带来一丝战栗，却马上被他满载着热气的肌肤贴上，驱走了所有的寒凉。
他白皙的皮肤在桔黄色的灯光下显现出一种华丽的质感，渗着汗水，锻炼得紧致的肌肉整然排列——他平日看着很是个斯文的书生，然而此时我只觉得他是个战马上驰骋疆场的勇士。
面上一烫，羞赧地低头，才发觉自己也是身无寸缕，手下意识地伸了去挡住胸前的一片春光，却被他的手逮住，半带强迫地移开。
第一次与他这样坦然相对……
你很美，香香。
他的声音在耳旁轻轻地响起，激起了无线的波纹，带出了我眼眶中刺激又湿润的感觉。
热情的唇再次覆了上来……
我无暇思考太多，很快地陶醉在这个吻中，沉湎在他的怀中，肌肤相触的感觉如此亲昵，一生中还不曾与人这样靠近过。这样的触感意外地令人安心，而且……只想要更多更多。
到滚热的身体触到了冰凉的床单，我才猛然有了一丝清醒的错愕。
突然听到了外面的雨声。
仿佛四周都是一片水面，落雨缤纷，清凉芬芳的水气透过不知哪里的缝隙渗入房间，弥散开来，仿佛那磅礴大雨透过房顶变作潇潇细雨，落在了我已然不留一丝遮掩的肌肤上。
身体明明觉得很热，可是肌肤却像是冰凉的，裸露着，感觉着房中氤氲的雾气。毛孔敏感地收缩着，又随着肌肤相亲带来的滚热触感簌然张开，收入一股魅惑的香气，夹杂着汗水的味道，和我最熟悉的他的气味。
还有我最爱的人的声音。
耳旁总是响着林晓风呢喃般的话语，又远又近……
我爱你。
他不断地唤着我的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