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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仙缘

“苦也!”小星见密室被封,暗暗叫苦:“被关在这里,过了十天半个月,小爷我岂不是饿死了?”

心里正叫苦时候,小星耳边却听到一阵异响,见眼前十几尺处,一具破破烂烂的‘尸体’居然伸展四肢,缓缓爬了起来。

小星见了这不可思议的诡异之景,双眼瞪得大大,连呼吸都不敢呼吸一声,却是怕这些人冤魂不散,成了僵尸,察觉到生人气息,取了他的性命去。

室内的木箱、云床、书橱纷纷爆炸,几片残骸正好把他身躯掩去大半,本是极容易发现的,但是那‘僵尸’却连回头看一眼都不看,费力地四肢扭动,在地上缓缓爬行,一会儿找到三件东西,小星眼尖,看出那三物一把青色小剑,一粒刻印成妖鬼模样的闪光石头,还有一面破破烂烂沾满血迹的小旗子,心中了然,那不就是那罗真人的三宝?

但见这僵尸拿了三宝,又在地上取了罗真人腰间落下的小袋子,也不见什么动作,三件法宝化成三道光辉,就飞进了那小袋子之内。

“都说神仙袖子一挥,就能挥出金山银山,化甚么‘须弥’为‘芥子’,大概那个袋子,就是神仙放东西的口袋了?”小星不通仙术,但是少年人正是好奇的时候,听过颇多仙人轶闻,所以也不是认不出来这小袋用途;小星正看时,忽然发现这血肉模糊的‘尸体’着实有几丝眼熟,再细看看,那肩头的大毒疮,不正是那黄擎黄寨主?

这黄擎放出焚血大法杀死罗道凡,然而功力深厚,生机未断,收了罗道凡三件法宝,又在罗真人那百宝囊中掏出几个药瓶,连开几个,在鼻尖嗅了嗅后一口吞了下去,一张脸上显露出欢喜的表情,不过那满脸皮肤烧尽血液蒸干,显得这个表情无比狰狞。

然而究竟伤势过重,黄擎只做了几个动作,就已经气喘吁吁,歇了好一阵子,才从胸口摸出两件器物,一件紧紧攥在左手,另一件却是张闪着银光的符咒,在空气中须臾燃烧殆尽。

小星见黄擎行动诡异,心里莫名其妙,然后那黄寨主勉力爬起身盘膝坐下,开始打坐,心里才恍然:“他在疗伤。”

似乎想起了什么,小星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光芒,轻手轻脚拨开身上的杂物碎片,站了起来,悄悄向那黄擎背后靠近。仔细看看,小贼那四肢还有些发颤,面色苍白,嘴唇还直哆嗦,心脏剧跳,显然是怕得紧了,生怕这黄寨主突然站起来,给他一下,拿了他的小命。

他却不知黄擎使了焚血大法,一身精气去了九层,现在正在深层静坐,五蕴皆空,外界即使雷劈,也惊扰不到他一分一毫。

小星靠近黄擎身后数尺,捡起地上一片碎木块,大胆子丢了出去,打中黄寨主后背,但见黄擎眼睛大睁,瞳孔急遽收缩,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入定受人打扰,一口真气走岔,立刻伤上加伤,黄擎又惊又怒,却是没有想到这密室里面还有活人存在,一回头,看那一脸战战兢兢的小混混,想要怒骂,一张口却喷出口鲜血,上身再坐不稳,一扑就仆倒在地;小星大喜,脸上现出狰狞的笑容来。

这黄沙寨主乃是大山贼,生性凶狠歹毒,杀人如麻,被困在这密室底下,一半会出不去,必然要杀了小星;何况小星自忖该看不该看的东西看了那么多,若是自己处在黄擎那境况下,也该杀人灭口。小星自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见黄擎眼下这副熊样,显然是没有反抗之力,心道不趁他病要他命更待何时?

何况黄擎一身宝贝,莫小星刚看了场仙人斗法,心中也是艳羡,若能把黄擎做掉,那一大堆宝物,也就归他所有,若能学到些仙术,以后岂不就成了高人?小星一念及此,心头更为火热。

黄擎见莫小星这厮提起那根两尺长的腌臜铁棍,认出是黄沙集小混混常常打人闷棍的家什,眼睛里渐渐显出绝望,身子挣扎着就向后蹭,可怜一黄沙寨大寨主,先天境界的高人,今日虎落平阳,凤凰落地,竟要死于一小混混之手?

“咳!……咳!小兄弟且慢!”究竟是一寨之主,豪雄似的人物,能屈能伸,见小星一身杀气,知道要下毒手,黄擎回了两口气,开口劝说。

咚!

一声闷响,血肉横飞。

没等黄擎说完,那铁棒已经结结实实地敲上了脑袋,鲜血立刻蒙了眼睛,小星连着几棒打下去,这纵横大宋西北的巨寇就被他这个小混混乱棒打杀,死不瞑目。

小星心中害怕黄寨主功力高深,一旦回复了些体力,他便应付不过,所以不给黄擎说话机会,就下杀手。

小星把铁棒丢开一边,畅快地笑了两声,开始做起贼的本行来,只见他在黄擎胸前摸了摸,掏出了两枚小口袋。这两个袋子一个是罗真人所有,另一个自然就是黄擎之物,然而小星不懂开启法门,皱眉琢磨了半晌不得要领,无奈地摇了摇头,把这两个宝囊贴身藏好。里面都是仙家宝贝,就说罗真人那三样法宝,就令小星颇为艳羡。

小星得了两个宝囊,眼珠直转,犹然好不满足,将黄擎尸身细细搜检一番,扳开黄寨主紧握的右手,却看到其中一块小巧的木牌,心中惊疑起来。

这便是方才黄擎从自家口袋中取出之物,只是一块普通的木牌,小星摔打两下,不见什么神异,就是神光都不见一点,与寻常木头无异,上面刻几个字,小星也不认得,心里就古怪起来:“他奶奶的,他刚才打坐疗伤之前,那么郑重地把它掏出来攥在手里,却是什么缘故?”

左思右想,看来神仙做事,不是小星这等凡人所能揣测的,小星目光从木牌上挪开,仰头看起被封得严严实实的密室,杀人夺宝的爽快劲儿过去,心中又开始不安起来,若是出不去此地,怕是饿个十日八日,他就要呜呼哀哉。

“这里看来不算太深,难道要费点苦力气,挖掘上去?”小星心中叫苦,却也无法,只得在地上寻了几把罗道人属下的兵刃,便要寻个位置,把青砖搬开,挖掘上去。

小贼才拾起一把刀,却感到头顶一阵震颤,似乎整个密室都在剧烈震动,心头一阵剧跳,好一阵震动停止,小星松了口气:

“怎么会天摇地动?难道是地震了?”

轰隆隆隆!

小星方才安心,这天棚又震颤起来,大堆沙石簌簌落下,迷了小贼眼目,但觉得天摇地动,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再睁开眼,小星喘着粗气,却见一片亮光——这密室顶居然漏了个五尺见方的大洞,地上的光照进密室,落在那密室中心突然出现的人身上。

“仙人!?”小星见了突然出现这人,心中愕然。

此人看上去二十多岁年纪,身穿一袭白袍,脚踏一道光芒,浮在空中,气势超凡脱尘。小星大为震撼,刚刚黄擎与罗真人斗法,虽然厉害,但他也看出两个都不是正经路数,没有什么仙气,这人气势虽然不凌厉,但若论超凡脱俗,却与小星听说过的仙人有些相同。

这仙人一双如电双眼在密室中扫过片刻,停留在小星右手上面,陡然一亮,开口说话,声音威严:

“方才可是你用了仙缘符?”

小星愕然,不知所云。

那仙人见莫小星发呆,皱了皱纤长的剑眉,又问了一遍,看似有些许不耐。

“小人莫小星,拜见仙人!”小星不知道仙人口中的‘仙缘符’究竟是指何物,心中莫名其妙,但也有些急智,见仙人面色不虞,连忙下跪,恭声叩拜。

“唔~”仙人轻挑眉尖,眼前这小子一身煞气,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本是不喜,但是看他还懂得两分礼仪,面色稍稍缓和,一摆手,莫小星便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我非仙人,我乃是太白宗练气士柳陌,你称我柳道长便可;方才此地有人引燃我太白宗‘仙缘符’,宗主特派我来为我宗了结因果,你手持登仙令,那便是与我太白宗结缘之人,方才的仙缘符,就是你引燃的吧。”

登仙令,仙缘符……是了!

小星猛醒,方才那黄寨主可不是引燃了一张符咒?如此说他才是与太白宗结缘之人,自己眼下拿了登仙令,却是引起了这个柳道长的误会!

小星眼珠子转了转,不过心中还有些疑问,心念一动,摊开手掌,亮出那枚木牌,开口说道:“柳仙人,什么仙缘符登仙令小人一概不知,不过小人刚刚却是点了一张银纸符,这二物乃是我叔父所遗,他当日吩咐于我,若是有朝一日子孙身处绝境,点燃那符,手持此令,可得一线生机,却不知具体为何。”

小星暗想那黄寨主打坐之前引燃符咒,显然就是为了召唤眼前这道人前来,观其意图,多半便是寻求仙人帮助。

而眼前这仙人见拿了令牌得是小星,居然并没有怀疑,那就说明其中有些蹊跷,小星就按着这个路数编了一番谎话,想套出这所谓‘仙缘’得真正用意来,于是那被他乱棒敲得死不瞑目的黄寨主就成了他叔。

“这便是了。”柳陌点了点头,他在太白山上修道日久,不履凡尘,心中也不认为这等事情值得他费神去疑神疑鬼,所以并无疑心,他听了小星问话,一抬手,小星手中那块登仙令就飞到他手中,柳陌端详片刻,又点点头:“看来你的那位叔父就是当年助我师叔脱劫的凡人,五年前我师叔被匪人暗算,失了肉身,若非你叔父相助,险些不能成功转世,这两件仙缘信物,也是我师叔赠与你叔父;只要他有心修道,持此二物,我宗便会派人将之接引上山,如今你叔父已去,你手持这两样信物,也是一样,不知你是否愿意与我上山问道求仙?”

问道求仙?

四个字,每一个字从柳陌口中说出,小星心脏都是剧烈一颤,眼皮狂跳不止,心中涌出一股莫大的惊愕与狂喜。

听了柳陌一番分说,以小星的聪明,不难推断出来龙去脉,当年与黄擎结缘的那个‘师叔’已经没了,现在只要他点头认下,就有机缘进入仙家门户,求真问道。

两日之前,这小贼还是个小混混,怎么能想象得到命里竟然有如此大的机缘?

“承蒙上仙看重,小人乐意之至!”小星难掩满面喜色,俯身下拜,磕头如捣蒜。

柳陌点了点头,显得漫不经心,解释完了因由,也不正眼看小星一眼,他虽然懒得深究这少年来龙去脉——就如同人类不会细究蚂蚁群中的事情一般;但是也看得出来这小贼一身邪性心术不正,根骨也只算平常,哪里能做仙道中人?不过是要收回这枚登仙令,为门派了结因果;待将小星带回山去,放到下院,做个记名弟子,日后任其自生自灭,也便是了。

“如此甚好……咦?”柳陌一点头,抓起小星,正要飞走,眼角余光扫到一物,听下动作,两眼露出好奇的光来。小星浮在空中,刚刚定下神来,见柳陌目光所及,却是一条纤长的大腿,心里咯噔一声:“坏了,这屋里的尸体全都破破烂烂了,留着这小妞一具尸首尚算完好,被他看见,是否会起疑心?”

柳陌皱了皱眉,捏个印诀,那条大腿的主人——李家大小姐就飞到了他的眼前。柳陌双眼重瞳释出两道银色精光,扫过李家小姐全身,面色惊疑起来。

小星越发感到不祥,生怕柳陌知道自己行凶杀人,生出厌恶念头,他的仙道就无缘了。

人往高处走,看了一场仙人搏斗,小星心道我若有那等仙术,荣华富贵岂不随手便来?何必过这等落魄凄凉的日子,心中自然对修行大为渴望?

他哪里有什么修道长生的念头?生在黄沙集这弱肉强食之地,眼界所限,修行的目的,也不过是好勇斗狠,争强斗胜而已。

小星正忐忑间,那柳陌却看也不看小星一眼,伸手在李小姐身上一拂,一件斗篷就盖上了那赤果的胴体,面露微笑:“甚好!这女子居然是罕见的通天灵脉,道姿天成,若是心性无太大破绽,前途无量,没想到我前来了结仙缘,竟然能得见如此仙道种子!不算白走了一遭。”

小星一惊,听柳陌之意,竟然要收了这李小姐为徒,他不可思议地看了柳陌一眼:“柳……那个仙人,这女子已经死了……”

“死?不过是闭气假死,脏腑又受了些冲撞,好生修养半个月,便是无妨”柳陌呵呵一笑,看了看小星,心情大好,本来是自家师父强令他跑这一趟腿,他心中多有不愿,见小星惫懒,更加失望,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眼下竟然见到了李小姐这么一个根骨灵秀的修道奇才,心情就好了很多,连带看小星也顺眼了不少,不过他却不知小星心中此时的歹毒念头:

“他奶奶的,力用浅了,怎么没掐死她!”

小贼看着李小姐那张艳丽脸孔,心中悔恨之极。同时毛骨悚然,恐惧起来,若是这妞儿醒了,说了前因后果,他不说修道了,看柳陌如此重视这妞儿的样子,日后到了门派,这小妞受到的宠爱肯定比他多得多,修行更不用提,若是让她醒起今日恩怨,报复起来,他哪里还有活路?

小星心思飞转,要想个借口,让柳陌弃了李小姐,却想不到什么好说辞,心里转了几万个念头,甚至想要趁柳陌不注意,让这妞儿死个通透以绝后患,但是哪里可能?

小星暗暗叫苦不迭,柳陌却已经掏出张符咒,念动法诀,一手一个,夹了小星和李小姐,飞剑借着符火之力化成一道五色长虹,朝天直飞而去,声势浩大,仿佛万马奔腾!

小星还没想出一个道理,就觉着一头冲入了漫天狂风之中,身上刺啦啦地刮得生疼,眼睛看不清事物,一张口,风灌进嗓子,就险些窒息,脚下虚浮,腾云驾雾,向下望一眼,只见浩渺云层,下面崇山峻岭,小星哪里经历过这等身在高空之时?喉咙里面响了两声,满眼头晕脑胀,再也思考不得。

这一道浩然剑气一飞冲天,带着剑上三人,飞往东面秦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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