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在雾气中浩浩荡荡地向迷梦山脉进发。迷梦山脉如同它的名称一样,终年弥漫着浓重的雾气,因此在山脉外围的小镇常年都会有雾出现。“为什么我们不能等到雾散了才出发?”特西亚不解地问亚德里恩,即那个秃顶男人。
“小姐,时间要紧,而且这种浓度的雾对行军也没什么障碍。”亚德里恩彬彬有礼的回答。
随着与迷梦山脉的距离的接近,雾也越来越大了,在一片迷蒙中众人也只能下马步行。但这些雾气好像对莉雅起不到任何作用。她把马匹扔到一边,从一座木桥上跑过,摘下几朵花、拨开草丛,轻抚着高大茂盛的老树,仔细观察着每一处的青苔。
“莫奈小姐,不要乱跑,这里很危险的。该死的雾怎么越来越大了?”身后传来了亚德里恩的咒骂声。
“谢谢,先生。”莉雅友好地回应他,“我只是在这里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力量而已。”
“不要发表跟我们的目标无关的奇谈怪论。”突然出现的奈特冷冷警告她,他们又恢复了针锋相对的状态。
“你们总是对自身目标之外的东西视而不见,”莉雅不满地说,“这就是你们经常失败的原因。”
“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争辩以及你犹如稚童般的行为上。现在,闭上你的嘴巴----如果你对于自己的自制力感到怀疑的话我们随时可以代劳。”奈特狠狠瞪了她一眼就走了。
“无聊的争辩以及犹如稚童般的行为?究竟是谁先招惹谁的?”莉雅朝亚德里恩抱怨。
时间慢慢地过去,雾也越来越浓,四周也不时地传出一些怪异的动静。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奈特先生。”亚德里恩有点害怕的问。
“只是一些小动物,树林里会平静才是真正的有问题。”奈特神色淡然地看着前方。
“诸神庇佑,我们会顺利达到的。”亚德里恩只好把希望放在神灵的庇佑上。
“嗨,快看,这是我们早上留下的记号,我们又绕回来了!”一个士兵在前面大喊,奈特皱了下眉头马上走了过去。
“先生,您看一下,”骑士小队长指着树上的一个刻痕对奈特说,“这是我们留下的记号,现在我们又看到了。会不会跟莫奈小姐说的那种问题有关?”
“无碍,只是雾气太重认不清方向而已,继续走!”奈特无所谓地说,大家只能继续上路。
雾气已经浓郁到让人看不清前方三米的地步了,周围的异动也越来越明显,有时候他们甚至能够看到有些什么东西跑来跑去,有什么人在一边说话。
“把她带过来!”奈特终于没办法再假装什么问题也没有了,他们已经在这里绕了三次了。
莉雅很快被带了上来,但她却明显什么也不想说,只是四处乱瞟,对于他们的处境不置一词。
“莫奈小姐,这是怎么一回事?”亚德里恩被命令来询问她。
“不知道,我可不是一个万事通。”
“哦不,小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我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吗?不是不想知道为什么?干嘛还问我?”莉雅冷笑地看着奈特的背影。
“冷静点,小姐,不然大家都走不出去了。”亚德里恩赶紧说,“而且这也不关我的事啊!”
莉雅生气地扯下一根长藤,冷冷的说:“把那个懦夫叫过来。”
“我不是懦夫,”奈特淡定的走了过来,“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的话就赶紧一起想办法。”
“哼!”莉雅哼了一声把头转向其他地方,亚德里恩如蒙大赦般赶紧闪人。
“我知道你肯定知道为什么的,而且我想你不想浪费那么多时间在路上。”
莉雅再次瞪了他一眼,缓缓开口道:“我怎么会忘了你们一向不把目光放在目标之外这个习惯呢?这些雾气都是怨气幻化成的,那些有形之体就是这些怨念的源头。”
“怨念?幽灵?鬼魂?”
“不是,用你的心去感受不要用眼睛去看!好吧,我忘了那是你们匮乏的能力。”毫不理会奈特变得铁青的脸,莉雅抬起右手在空气里不停画着,嘴里念念有词。原先浓密的雾气居然渐渐稀薄起来,光线也变得明亮起来。那些雾气最终变成一个个看起来很是虚幻的形体,它们跑着,叫着,看起来很惊慌失措的样子,但所有人却听不到它们在喊什么。
“精灵!”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冷气。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奈特吃惊地看着莉雅。
“不是精灵,精灵早就被杀光了。我们站着的地方在很久以前应该是一个精灵的聚居地。在我们所不知道的年代里他们自由地在这里唱歌、跳舞,他们和他们的祖先一样生活着,他们的后代也会像他们一样的生活。然而,在突然的某一天,灾难降临了,他们无助、彷徨、不知所措,昔日的乐园变成炼狱,他们的敌人不仅强大而且凶残,他们不放过这里的一个生物,老人、小孩、妇女、青年,还有那些圈养的小动物都被杀死了……你们过来看看,”莉雅使劲地扯掉一些藤蔓,“这里有被火烧过的痕迹,还有这里,是利器劈砍过的,还有这里,”莉雅再次掀开一处遗迹,悲伤的说,“是一具骸骨,属于精灵小孩的。”
所有人都张目结舌地看着她,一个人轻轻的问了句:“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可以倾听到这一切,从水里,从空气中,从各种生命那里,以及他们的眼神他们的眼泪里,但绝大部分是它告诉我的。”莉雅边说边走到最大的那棵树下面,轻轻地抱住了它,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曾经它是一个树人,虽然它又变回了初生时的样子,但记忆的痕迹还是永远保留了下来,这片森林里的树木也保留着他们先祖的回忆。”
“他们被诅咒将永远徘徊在痛苦之中,他们的骨骸他们的灵魂将永远回不到自然的怀抱----先生,刚刚您问我他们是不是鬼魂,答案是他们不是。精灵是不会变成幽灵或者鬼魂的存在的,那我们现在看到的又是什么呢?你们也许都想问这个问题。”莉雅顿了一下,忧伤的看着那些恐惧的形体,“我们称之为有形之体,得不到解脱的有形之体。他们无法离开这里,他们无法讲述自己的痛苦,他们甚至无法像幽灵鬼魂那样拥有伤害人的力量,他们只能不停地散发怨气,直到这个世界毁灭。”
“天啊!”特西亚捂住了嘴巴,“是什么人竟忍心做出这种事情?他们可是最崇尚自然的精灵啊!”
“问得好,小姐。”莉雅笑得很苍白,“是什么人会这么做呢?他们就是根本就不该存在的邪恶,他们冷血、无情,但他们拥有强大的力量,所有人看到他们都会惊颤不已,恐惧会占领那些可怜人的灵魂。是的,他们就是让人厌恶让人惊怕的背信者。”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们?”特西亚不解地追问。
“我想这个问题除了那些背信者之外就只有神灵才能回答你了。”莉雅指了指天上。“没事的话我们继续走吧。”弄清楚了一切的奈特迫不及待地催促众人赶紧上路,他可不想在这种神灵的问题上浪费太多时间。
“不,再等一下,我想让他们得到解脱。”莉雅看着那些有形之体坚决地说,奈特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莉雅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走到一个看起来像是祭坛的地方开始低声吟唱。她的声音听起来很飘渺空灵,她咏唱的内容不是人类的任何一种语言,也不属于任何一种人类已知的语言。这种语言让所有听到的人忘记了忧愁与烦恼,就像是最接近自然和生命的韵律。
“这就是传说中的神语吗?她是一个神语者?”特西亚低声说。
“不,她说的不是神语,”一个青年人靠近她,“神的语言是圣洁威严的,那种亲和也是带着疏离的神圣感,不像这么自然,充满生机。”
那些精灵的灵魂都被一阵柔和的白光包裹住,不仅是他们,连同他们的骸骨还有整个遗迹都沐浴在这股白光里。那些活着的人呆呆地伸出手去接那些白光,但除了温暖外什么也没有感受到。
过了好一阵子,所有的精灵有形之体和残骸都化成了一片晶莹消散于天地之中,所有草木都生长得更加旺盛,完全掩盖住整个遗迹,使它完全成为了历史。
“安息吧,你们的敌人将在月光之下接受惩罚。”莉雅用精灵语说,她可以看到那些精灵在得到解脱时对她露出的感激神情,也感受到在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想要挣脱桎梏,然后,她又再次晕了过去。
“该死的,没那个能力就不要做那么勉强的事情!”最先回过神来的奈特生气地跑过去,仔细检查了一下然后把她抱了起来,“没什么事,继续前进!”
于是一行人在向导的指引下安静地穿过已经没有任何雾气也没有任何其他气息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