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苍茫,寂寥无声,一片肃白之色。
寒风夹杂着雪籽,直叫人睁不开眼!
风雪夜归人。
隔江树林的雪原里,一个瘦弱的背影正盯着风雪盘步前行着。脚踩在雪地里发出“嘎吱”的声响,她的前面,是一片冷杉林。
那是一个女子,身着半旧的冬衣,手里提着一个包袱,像是很重要般,不时的看上两眼,虽然狼狈,但她的眼里却是暖暖的。
哈了哈手,她毫不犹豫的进入冷杉林中。
冷杉林里,透过眼帘,只看见眼前划过密密麻麻的白线,如同织了一道白网,网住了整个林海雪原。她的神色有些疲惫,望了望前方,又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包裹,于是女子紧了紧身上的袄子,加快了步伐。
静谧的雪夜,一道微小的声音都会听的分外清晰,对于一个雪夜赶路的人来说,更是亦然。
沙、沙……
风掠过耳际,站定,她仔细搜索着声音的来源,此刻,女子的眼神里也透着锋利。她细细察看着周围,直到再一次沙沙声的传来。
手里的短剑飞出,嘭!一捧雪散落开来。
雪下有人!
眼睛微微眯起,细看那人,竟躲过了自己这剑!
然而,却发现那人似乎已到了灯枯油尽之时,此刻躺在那里,竟是一动不动。慢慢走进。那里,一道深深的痕迹一路蜿蜒至林里,带着点点斑驳的血迹。
“是从林子里来的?”望着前面的冷杉林,女子喃喃自语。
蹲下,手指搭上那人颈部,“还好没死。”淡淡呼出一口气,打量了一下那人,刀削般的棱廓,刚毅却不失柔美,全身上上下下已布满了伤口,胸前的大片血迹昭示着他受了严重的创伤。
轻叹一声,伸手把那人靠树扶起,手指刚扶上胸前,手腕却被一把扣住。
“我此番是好意救你,若是信不过,我离开便是。”
腕上的手慢慢松开,女子解开他的衣服,从包里掏出那坛女儿红,给他喝了几口。这番大冷天的,若是因为给他包扎伤口而冻死了他,可就罪过了。掏出帕子,沾着酒开始轻轻擦拭起来。
又从包里掏出一偏药粉,洒在伤口上,固定包扎。后又脱下自己的裘衣盖在他身上,最后从包里掏出一些食物放在旁边。
“今天也算是你运气好,若不是为了给非离治伤,你也用不上这药粉,做到这也算是我仁至义尽,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说完,女子收拾起包裹,顶着风雪离开。
迷迷糊糊中,他看见女子离开时瘦弱的背影,挣扎着想动,却顶不住身体的疲累,昏睡过去。
“哈~”好冷啊,快到家了,看见前面点点星光,女子忍不住再次哈了哈手,紧紧抱住双臂,依稀听见了炮竹声,要加快脚步了,非离他们还在家等着自己呢。
“非离哥,竹姐姐怎么还没回来,这么晚,莫不是有什么事情绊着她了?”一个束着双鬟髻,身着翠烟袄的小女娃仰着头,问着身旁的男子。
“落衣,你看着家,我去看看。”
“哎,非离哥路上小心。”
脚步越走越慢,身体在慢慢的僵硬,寒气直入心脾,女子大口喘息,就快到了。
“姐?”一声惊呼,女子抬头望去,身体却在下一刻被裹入了一个温暖的裘衣里。“裘衣呢?怎么没穿,身体不好还不清楚吗?这么冷的天,这样可禁不起,会冻伤身的。”
听着身旁男子的唠叨,女子的嘴角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非离说的是,姐姐从院里出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可怜的女娃,身子单薄,便把裘衣给了她,是姐姐想的不够周全,非离也不用担心。”说完,笑着咳嗽了起来。自己这样做,不是有心隐瞒,而是怕他担心。
男子听见咳嗽声,又给她紧了紧身上的裘衣,“要赶紧回去,落衣他们还在等我们。”
点点头,两人快步离开,雪地里留下一串脚印。
“落衣,莫言,我们回来了。”到了家门口,女子提着东西朝着屋里喊道。
“竹姐姐,怎么现在才回来,我们都担心死了。”两个孩子从屋里慌忙出来,围在身边,“呀,姐姐怎么穿着非离哥的裘衣?姐姐的衣服呢?快进屋吧,外面冷。”落衣最先反应过来,接过手里的包袱就拉着沐竹进屋。
“准备迎接新年了,莫言把桌子收拾了,非离哥去热热酒,我来端菜。”落衣在屋子里有条不紊的吩咐着,大家忙开了。
坐在炉火前,手抱暖炉,看着他们忙碌的样子,沐竹开心的笑了。
“姐,笑什么呢?”非离走了过来,又往炉子里添了些柴,“还是说,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
“没,只是觉得很温馨,这个家有你们在真好。”拉过非离,从包里掏出几份药包,“非离,这是我问醉月要的几份伤药,你拿去,外敷内用,单子上都写得清楚。”
接过药,非离眼睛里有些许挣扎,“姐,你又去找他了?”
“是啊。”整理包裹的沐竹听到非离的语调降了,便转过身来,“我知道非离不大喜欢他,但是醉月毕竟帮了我们很多,人要会感恩,况且他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
“恩,我知道,等我身体好了,有能力了,姐就不用那么累了,我来撑起这个家。”非离眉眼带笑,轻轻抱住了沐竹。
“非离哥那么大了,还向竹姐姐撒娇,羞羞羞。”
“看,连落衣莫言都笑话你了,走吧,咱们去吃饭。”调笑一下非离,沐竹便起身,拉着他们走向桌旁。
席上。
“为了新的一年,为了竹姐姐,为了我们以后更幸福的生活,来,我们共同举杯庆祝。”落衣在席间说起祝词,邀大家举杯。
几杯酒之后,这些孩子就在席间闹了起来,沐竹有些微醺,脸色微红,眸子里也透了些迷离,染上了点点醉意。借着酒意,沐竹走出了屋子。
屋外,风停了,漫步于宁静的雪地,似屏息于灵魂深处。雪花就那么飘飘悠悠的落下,沐竹不禁伸出手去,一片雪花落在掌心,瞬间就化成了水珠,凝视天空,无数的雪花在纷飞,兴是酒意使然,便开口吟道:
“落尽琼花天不惜,封他梅蕊玉无香。”
看着这漫天的雪,沐竹有些迷醉。这世界,究竟哪里才是自己真正的安身之所?自己,还回的去吗?
“姐。”非离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着沐竹在雪里发呆,便走过去,轻揽住她,“回屋吧,屋外冷。”
“非离,姐姐想回家,累了呢。”依在非离的怀中,沐竹喃喃自语,眼睛也慢慢阖上。
“好,竹儿,我们回家。”耳边似乎响起一声轻叹,带着几许惆怅,模糊中沐竹感觉自己被人轻轻抱起,回了屋。
看着眼前女子微皱的眉头,非离轻抚她的脸庞,然而女子似是不领情一般,别过脸去。
“别怕。”女子梦中呢喃出声。
而那时,熟睡中的沐竹并不知道,那个如玉般的男子为她轻轻掖好被角,并抚上她的脸庞,拨去脸上的碎发,用温暖的声音对她说道,“竹儿,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