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展府。
秋风院的小书房里,书不多,布置简单,除了一个丫鬟每日定时打扫,从不让外人进入,这儿,是展青扬的私人空间。
此时的展青扬,神情恍惚,怔怔的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看着手里的纸条。
纸条上写着五个大字:展青云已死。
死了?展青云死了?再也……看不见了……
想起了他和展青云小时候在一起读书,受表扬受重视的总是他大哥,挨骂挨打的总是自己,大哥怎样都是对的,而自己做什么都是不被关注的,可讽刺的是,那个唯一关心他,帮他说请,替他承担错误,怕他挨打的人也是他大哥。他父亲眼里只有优秀出众的长子,大夫人关心的自然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而那个最该关心他的女人,生育他的亲娘,却总是小心翼翼的侍奉着大夫人,让他听话,让他凡事让着大哥,让他向大哥学,那个娘从没站在他的立场上为他说一句话,生怕引起他父亲的不满。
展青扬放下纸条,抓住桌上的酒壶,缓缓的将酒注入酒杯,脑海又浮现出那张意气风发的脸庞。那个唯一关心他的人就这么没了?那个收到赏赐总会分他一半的人就这么消失了?再也……看不见了……
手掌颤抖的端起酒杯,仰头倒进嘴里,脸上似哭似笑。
没了好,没了他所有的一切不都是我的,老头子会关心我了,我是他唯一的儿子了,我娘也不会一门心思的放在别人的儿子身上,家产爵位都是我的了,多好,全都是我的了,还有那个女人,那个上官萝儿,那个我先认识却成为我嫂嫂的女人,她也是我的了。
“哈哈,我的,都是我的……”展青扬大笑着,笑得直不起腰,只得以手掩面,伏在桌上,笑声仍不止,只是在指缝间却流出点点的水珠,一滴、两滴、点点滴滴……
夕阳西下,小书房门一开,展青扬走了出来,脸上挂着斯文淡定的笑容,步履从容的走到了前院。
“荣伯,我大嫂进香回来了吗?”展青扬叫住管家展荣。
“二少爷,大少奶奶刚叫人传来口信,今晚要住在念慈庵,明早好上头一柱香,保大少爷及家人平安,今晚不回来了。”展荣嘴上恭敬的答道,心里却暗自叹息,二少爷小时候也是个乖孩子,也很用功,可上面有一个天才般的大少爷比着,老爷还不重视,这些年,哎——已经成了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了。
“哦,那我知道了,我和朋友有约出去逛逛,晚些回来,荣伯不用等我了,我先走了。”说完,展青扬不看荣伯欲言又止的表情,转身走出大门。
看着渐渐远去的展青扬,荣伯叹了口气,无力的摇了摇头,如果他知道展青扬现在想去干什么的话,他拼死也会阻止展青扬出门,可惜,世上没有早知道,展青扬出门了。
……………………
“啪!”的一声,一个玉狮镇石擦着展青扬的脸颊飞了过去,落在地上支离破碎,展青扬一动不动,任镇石将脸颊划出一道血痕,二夫人见镇石飞出就想冲过去,无奈今天给她的惊吓实在是太多了,双腿发软,眼看着镇石飞过,儿子只是受到擦伤,悬着的心又落了下来,可回头见到愤怒的端阳王,心又紧紧的揪了起来。
“你,你,你这个畜生!”端阳王额头青筋直蹦,双眼冒火的指着跪在地上的二儿子,见多了别人家兄弟自相残杀,从没想过自己的儿子也会这样。
“来人,打,狠狠的打,给我往死里打,打死这个罔顾人伦的畜生!”
“王爷,您手下留情啊……”看到家丁手拿木板就要行刑,二夫人再也控制不住,上前抓住木板顺势跪下,哭着喊道:“王爷,青扬他千错万错他也是您的儿子啊,求您宽宏大量饶他一命吧,他再也不敢了,王爷……”
“闭嘴!”端阳王快气疯了“你教出来的好儿子,等打死这个畜生过后我在跟你算账,现在,给我滚一边待着去,来人,把她给我拽下去。”
边上的丫鬟婆子忙上前劝拉二夫人,可此时的二夫人什么也不顾了,扑在展青扬的身上,紧紧的抱住展青扬撕心裂肺的喊着:“不!我不走,不许动我的儿子,你不在乎这个儿子我在乎,他死了你还有别的儿子,可我只有这一个儿子,没了他,我就什么也没有了,不,别拉我,放开我,青扬……”平时娇弱的二夫人此时什么也顾不得了,死死的拽着展青扬的衣服,几个丫鬟婆子拽也没拽开。
她知道,现在的端阳王不是闹着玩呢,他是真要打死展青扬,今天她要松了手,以后他就再也见不到儿子了,作为不被丈夫重视的女人,她活下去的希望只剩下儿子了,如果,救不了儿子,她就陪着儿子一起死。
“这个时候你应该表现的贤惠一点,来个大义灭亲,他以后才会对你更好一点。”从事发至今都没有任何言语的展青扬开口了,可他的话却让屋内所有的人一愣。
“青扬……”二夫人呆呆的看着儿子,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儿子口里说出来的,“你……在说什么……”紧抓不放的手慢慢的滑了下来,浑身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怔怔的看着儿子。
“我说,你现在应该上来打我骂我,主动建议你的王爷杀了我这个畜生,这样,你的王爷才会更喜欢你,就像你每回做的那样,今天的骨肉亲情表现错了。”展青扬冷漠的注视着自己的母亲,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容。
二夫人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悲哀的看着儿子,原来,自己在儿子的心中竟是这样的。
“听听,听听你这宝贝儿子说的是什么话?这种儿子留他何用?快打,打死他!”端阳王暴跳如雷。
家丁上前来,将展青扬摁倒在地上,边上的丫鬟趁机将二夫人拉到一边。
“啪,啪……”木板打到皮肉的声音惊醒了二夫人,看看咬牙挺着一声不哼的儿子,二夫人双膝着地跪爬到展青云的身前,伸手拉住展青云的衣角,出声哀求:“青云,我知道,青扬他对不起你,这回他是真的错了,他做下这种事被打死一点也不冤,可他是青扬啊,是你最疼的弟弟啊,不管他做错了什么你都会原谅他包容他的,这回,这回你不用原谅他,你只要饶他一命就行,哪怕你关她一辈子都行,只要他活着,青云,二娘求你了……”
看着眼前为儿子而乞求哭泣的二夫人,再瞧瞧不远处,挨着板子仍满脸倔强的展青扬,展青云紧握了握拳头,心里乱成一团:为什么他这个从小疼到大的弟弟,竟然想杀他,他们是亲兄弟啊?更让他无法原谅的是他竟然想**萝儿,那是他嫂子啊,他无法原谅他,可他真的想让他死吗?他唯一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