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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初入王府

浣衣局建在半山腰,是内府二十四衙门中唯一设在皇城之外的署地。有罪的宫人内臣皆发放于此,以防止其泄露大内机密。

璃楉来到浣衣局快半年了,每一日都是煎熬。她要洗很多的衣服。那时,衣物洗后还要在糨水中浆揉一遍,使之干燥后挺括平整。手在糨水中浸泡的久了,常会红肿、脱皮,有时疼的整夜无法入睡。

她始终未等来回宫的旨意,也许万贵妃根本就不打算再让她回去,也许一辈子都要囚禁在此地。其间唯一来看过她的人只有梁芳,他带了些银子,给她打发管事们,让日子好过一些。

在浣衣局里,她结识了郑医女。郑医女似乎并不像印象中那般容易接近,她几乎不和任何人说话。后来璃楉有意无意的在她面前提及纪兰心和承儿,她才慢慢开始和璃楉交流。当得知纪兰心遇害后,她仰天长长一叹,“他们岂会放过她!”

璃楉觉得郑医女知道些什么,她一再追问,郑医女却只是拍了拍她的肩,“你还小,或许还有机会出去,不要惹火烧身。”

捻指间,春华又成秋碧,而璃楉的心更是跌入了绝望的谷底。

寂夜,她躺在床上,静静卧看清风弄影,花稍戏月。每日里,只有夜深人静时,心才能短暂的安宁下来。

突然,房门轻轻被推开了,一抹黑影闪了进来。与璃楉同房的一共有三人,此时她们正沉睡在梦中,鼾声四起。璃楉瞪大了眼,见黑影慢慢向自己这方靠近,她攥紧了拳,随时准备出击。

黑影移到床边,她一拳挥去,却被对方握住。她正欲大喊,嘴也被迅速捂了个严实。那人尽量将声音压到最低,“姑娘莫怕,我是来放姑娘出去的。姑娘赶快穿好衣服,我在外面等着,千万莫惊醒他人。”

璃楉迅速穿上衣裙,又取出自己藏在床下的包裹,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那人立在院中,月光映照出了他的面孔,竟是浣衣局的胡掌印。他领着璃楉走到大铁门前,打开了锁。

胡掌印朝四周扫了一圈,“姑娘快走吧,沿着下山的路走,半里外,有辆马车在等着姑娘。”

“胡掌印,你为何要帮我?”璃楉迷惑不解。

“姑娘见到马车中人,自会知晓。”

这里是座苦牢,如今能有一条出路,还有何顾忌?

璃楉屈膝一福,疾步走出门去。

半里外,果然有辆马车停靠在路边。车夫不是别人,正是安虎。他替璃楉接过包裹,搀扶她上了马车。

璃楉心潮澎湃,车幔掀开,俊朗的面容映入眼帘,泪水便不由自主的涌出眶来。

朱见沛握起她的手,顺势揽她入怀。掌中的小手红肿不堪,手心不再像以往那般细嫩,结了茧子。他满含怜惜的搂紧了她,“我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璃楉轻轻抽噎着,内心的酸楚已逐渐被喜悦覆盖。曾以为自己只被当做一只玩偶,厌之便弃掉,曾以为他早将自己抛到九霄云外,忘得一干二净。没想到他来了,带她脱离了苦牢,她终于自由了!心里难免还有些担忧,她抬起头,泪眼婆娑的望着他,“我就这样离开浣衣局,明日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朱见沛轻拭着她脸上的泪痕,“不用担心,我自会处理。”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着,他买通了胡掌印,让他偷偷放了璃楉,而自己已令人寻来一具面目全非的女尸扔在山脚下。到时,胡掌印只须说璃楉企图半夜逃跑时,不慎跌入山崖摔死便可。浣衣局时常会死人,里面的人都习以为常,没有人会去深究。

他吻了下她的额头,“以后这世上便没有璃楉了,只有楉儿。”

她伸出双臂环住他,安心的点了点头。

行了约摸一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璃楉步下车,赫然于眼前的是五间高大威严的兽头大门,门前蹲着两座大石狮子。

正门之上,高悬一紫金牌匾,刻着“徽王府”三个大字。东角的门开着,几个小厮丫鬟分列在门外。

璃楉方才意识到朱见沛已搬出了承华宫。在大明,皇子成年之后便要出宫,先暂居京城王府,待弱冠之后,再前往属国就藩。

亲王出宫也意味着已大婚!心,不知觉的抽搐了一下。此时,府里一定有另一个女人在等待着他吧!

握着的手收紧了,身旁之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心思,他牵着她并肩步入大门。

门内有轿辇在等候,二人先后上了轿。轿辇行过白玉石铺垫的宽阔大道,再穿过东面青石路,在一座垂花门前落下。

步入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堂内仍燃着灯,烛火如霞光般流溢在中央的碧琉璃大插屏上。

朱见沛正要带着璃楉转向东边游廊,只见插屏后闪出一名女子。

她端得很清秀,一双杏眸如澄秋水,脉脉的注视着朱见沛。目光丝毫未分散过,仿佛选择性的无视他身旁之人。她的眼眶泛着微微的红润,许是被烛光晕染,娇美的红唇边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女子缓步上前,屈膝福了福,举止娴淑而端庄,“王爷回来了。”

朱见沛淡淡的回了一句,“这么晚,怎还未睡?”

“妾睡不着,想出来走走,恰见王爷走过来。”

璃楉细细打量着她。她身着月华色织金牡丹夹衣,香色凤襕妆花缎裙,头上的云髻油亮而整齐,没有丝毫入睡后的凌乱。髻上没有其他饰物,唯有一支九凤镶宝金簪,但十足的彰显出了她的身份。

璃楉的目光在凤簪上凝固了片刻,心里像是塞进一片黄连,充满了苦涩。手从朱见沛的掌中抽出,她步上前去,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拜见徽王妃!”

朱见沛的声音紧随而来,“她叫楉儿,以后住在王府里,本王希望你能善待于她。”

徽王妃黄氏,浙江布政使之女,是皇帝精挑细选的。而对于朱见沛而言,却是无法抗拒的无奈。

黄氏眼眶的红晕深浓了,那抹微笑兀自悬在嘴角,仿佛被硬生生的刻在了上面,“妾这便去让下人们布置,就让楉儿住在轩兰室吧。”她似乎早有准备,轩兰室在西院一角,距朱见沛的逍遥斋甚是遥远。他之前带回的另一个女子,她也是这般安排的。

“不必。”朱见沛微微蹙了下眉,“本王已经安排好了,她住比翼轩。”

黄氏的心狠狠的颤了一下。比翼轩与逍遥斋仅一墙之隔,名字是朱见沛所取,其布置丝毫不亚于她的凤鸾阁,院中还有朱见沛亲手栽植的榴花,只是没有哪个妾媵能有幸住入。没想到他竟让这个女子住进比翼轩!

黄氏的眼睛从璃楉身上幽幽扫过。半夜偷偷摸摸进来的女子,想必不会是什么好身份,而且也不是花容月貌的绝色美人。他为何如此在乎?

“夜深了,早点回去休息,楉儿累了,本王先带她回房。”

朱见沛打断了她的思量,走上前再次牵起璃楉的手,领着她步入游廊。

黄氏瞪着二人的背影,紧咬着下唇,一颗泪珠滑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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