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夹杂着寒意弥漫在每个角落,房内如霜凝一般的沉寂。夜风掠过花稍,窸窣回响点点渗入窗棂,回旋在耳际。
璃楉不敢入睡,她害怕又会梦游,惊吓着身旁不肯离开的人。他恣意揽她入怀,不顾她的反对。他的呼吸很沉重,沉重的鼓动着凝滞的空气,这表明他并未熟睡。
“楉儿,我该拿你怎么办?”极细的话语,极轻的叹息喃喃徘徊在耳际。
她错了吗?她没有强迫他改变根深蒂固的男权思想,没有企图独霸他一人。他也常会去宠幸王妃,宠幸四位侧妃,她未有过怨言,她知道那是纯粹的尽责。可小蝶不同,他给的太多,太多。口口声声只是尽责,可是温柔的眼神,体贴的呵护早已出卖了他。或许最初确是怜惜,如今却由怜生爱。他给了他的心,这超出了她可以忍受的范围!
她闭上了眼,整整一夜,未给他一丝回应。
或许璃楉的疏离和冷淡触动了朱见沛的某根神经,一连几晚,他都留在了比翼轩。女人的心是水做的,遇到霜寒会冰凝。男人的柔情是火焰,炙热的温度能融化冰霜。七日的柔情,七日的温暖,终于令眼前深蹙的柳眉慢慢解颐。
银汉低垂,月淡星疏,似烟非烟般的微云飘飘然划动在天际。素光流绮的夜空下回荡着琴笛完美的和鸣之音。清风微送,榴花柔美的枝条轻轻摇曳,仿佛正随着悠扬的旋律起舞。
一曲终了,她钻进他的怀中汲取热度。他的怀抱是她眷恋的,是她渴望的,没有人可以替代,也不能与人分享。
夜色深浓,回到房中,丫鬟冬雪伺候着二人入睡后,站在隔帘外小心翼翼的询道:“王爷,夫人还有何吩咐?”
之前,璃楉倒头就能呼呼大睡,一觉到天亮,便没有要求丫鬟们坐更。如今睡得不安实了,担心被察觉,更是早早的就将下人们打发回房了,只留万潇羽一人陪着自己。下人们也都习惯了,伺候她入睡后便各自离去。这几日,王爷留宿,当然不敢太随便,冬雪便试探性问着,听到璃楉打发她回房,心就安实了。
丫鬟走后,朱见沛笑了笑,“你不留人坐更,晚上有个需要怎么办?”
纤长的睫毛眨了眨,“王爷不用担心,楉儿会伺候王爷。”
“这可是你说的!”他轻咬着她的耳垂,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他的眸中闪耀着两簇小火焰,照亮了她绯云飘染的俏脸。雄性的气息在她唇边回旋,带着几分挑逗。
她明白他的用意,可是她还没有完全作出决定。“王爷不是说要等到洞房花烛夜么?”她寻着借口敷衍。
他沉默了半晌,眸中的火焰渐渐黯淡。深吸了口气,放开了她。四个月都忍了,也不在乎这一时。
璃楉仰头望着他,语中带着一丝戏谑,“王爷不是从四夫人那里过来的么?”
朱见沛捏了下她的鼻子,笑而不语。倘若不先去其他妻妾处释放一番,又如何能踏实的抱着她入睡?
璃楉将头贴在他的胸膛,手指轻轻在他胸前划着圈,语气是漫不经心的,“王爷只无意识的宠幸了小蝶一次,小蝶就有喜了。而王妃和其他几位夫人受宠多次,却没有一人传出喜讯,王爷不觉得很奇怪吗?”
在万贵妃身旁待久了,对这种事有一种敏锐的直觉。既然不是夫的问题,自然就是妻妾的问题,但总不至于五个妻妾都有问题吧。除非王府里也出了个万贵妃似的人物。
朱见沛一手支头侧起身,璃楉的话引起了他的关注,“你若不提,本王还着实未留心过。如今想来,确是有些奇怪。”他突然笑了笑,抱住她,“日后你替我多生几个就是了。”
如果能为他生第一个孩子该多好!璃楉心里不禁有几分失落,把头埋进了他的胸膛。他的心跳就像一首舒缓的小夜曲,伴着她安然入睡。心安宁下来,也就不用担心睡不踏实了。
次日是个艳阳天,风中虽然带着几分寒意,却被煦暖的阳光释解了。
朱见沛下朝回府,处理完几份公务,正欲前往比翼轩,却见小蝶摇摇摆摆的走了进来。朱见沛步上前扶住了她,“身子不方便,就不要过来了,一会本王会去看你。”虽然这几晚留在比翼轩,但白日里仍会去到含香阁看望她。
“小蝶想问问九哥,今晚可否借用九哥一会,只一会就好!”。她仰起小脸,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起来楚楚可怜。
朱见沛爱怜的抚了抚她的头,“有何事?”
“明日是小蝶的生辰,在小蝶的家乡,子夜时,家人会陪伴着一起向明月祈福。”她垂下眸子,两行清泪缓缓滑下,“小蝶没有家人了,王爷可以陪小蝶一起么?”
朱见沛怜惜的抹去她脸上的泪,“本王就是你的家人,晚上本王一定来。”
小蝶点了点头,笑容很快浮现在面庞。她抓住了他的弱点,她会将他牢牢攥在手心,谁也别想夺走。
淡淡的寒雾从林梢升起,为黑黝黝的夜色倍添几分苍茫。冷风划过窗棂,沙沙的微响像是梦中人唇边的呓语。
三更的钟鼓声缓缓传来,朱见沛睁开眼,借助月光注视着怀中之人。她睡得正熟,小手却还紧攥着他的衣角,仿佛担心他会突然离开。他小心翼翼的坐起身,轻轻抽回衣角,唯恐吵醒她。
只一次,以后不会再偷偷离开。他满怀歉意的望了她一眼,转身悄然步出房去。
含香阁的人正在大院门口伸长脖子张望着,瞅见颀长的身影匆匆而来,高悬的心便放下了。祈福并未进行太久,正当朱见沛准备回比翼轩时,身旁之人突然晕倒在怀中。脚步又牵绊在了含香阁。
已近寅夜,夜雾连天漫地。朦胧的月光在雾气中飘游,周围的事物隐隐现着朦胧的轮廓,显得更加神秘。几粒寒星在雾中闪烁,仿佛幽灵阴森的双眼。寒风轻轻的,阵阵的吹着,树梢颤颤摇摆,在地面投下捉摸不定的阴影。整个王府仍然沉寂在睡梦中。
突然,一声凄厉的叫喊划破长空,惊醒了所有人的梦。
声音来自膳房。
丫鬟秋霜瑟瑟的蜷缩在膳房的大门口,双眼瞪得像铜铃一样,惊恐的望着里面。
大堂内弥漫着浓厚呛人的腥味。鲜红的血液在向四处蔓延。一个身影蹲在血泊中,双眼呆滞,没有任何神采,仿佛被人抽走了意识。嘴唇被血迹涂染的鲜红,狰狞而恐怖。双手抓着一只死鸡,鸡的脖子处扯开了一条大口子,血正在往外淌,看样子似乎是被咬死的。而在其脚边,也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只死鸡,全部破喉而亡。
附近的几个太监已闻声赶来,一人慌忙去通知朱见沛,其余的谁也不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