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车在停车场稳稳停住,苏锦擦擦汗津津的手,重重吁了口气,心中的兴奋难以抑制——自己竟真的稳稳当当把这大家伙开回来了!虽然花了快两个小时才到家……
“开车好玩吧?”
“嗯!跟碰碰车完全不一样——”苏锦瞪着刚刚还跌跌撞撞倚着自己才能站得稳而现在却清醒得很的某人,心中怒吼着自己竟又被他给骗了!!!
成功将苏锦骗回家的康漠呵呵轻笑,从后面一把抱住转身正想摔门而出的苏锦。
“锦儿原谅我好不好?”
那深藏在遥远的过去只被世上最亲的两个人唤过的名就这样猛然从他口中唤出,苏锦的心狠狠揪紧深深战栗。
——锦儿原谅娘亲好不好?娘亲以后再不这样了……
——锦儿多吃两口好不好?吃了药才能好得快……
——锦儿……
——锦儿!
娘亲走了,爹爹走了,世上再也没有人这么满心亲昵疼宠有加地唤自己的名!
感觉到手背上滴落的温热泪珠,康漠慌了神。
“我错了,以后再不逗你了好不好,锦儿你别哭——”康漠惊慌的话语被苏锦猛然转身扑进怀里的动作打断了。
“你叫我什么?”
“……锦儿。”
“再叫一次。”
“锦儿,锦儿,锦儿……”只要她乐意,自己愿意永远这么叫她,永远。
苏锦扑在康漠怀里嚎啕大哭,似乎要把积累了十五年难以向人用言语道出的辛酸和委屈都哭出来。
从眼角瞄到康漠胸前被泪水****的衣襟苏锦脸忍不住又红了红。自己都不记得上次轻声啜泣是什么时候了,没想到却扑在康漠怀里这么肆意嚎啕,真是丢死人了……
康漠将手里拧干的湿毛巾递给苏锦,柔声道:“擦擦吧。”苏锦接过毛巾,扫到康漠嘴角噙着的微笑。用毛巾死死地捂住脸,苏锦暗自懊恼自己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被人笑话了吧?
在苏锦因为羞恼将自己捂死之前康漠掰开了她的手,拿起毛巾轻柔地在她脸上擦拭着。苏锦一直紧闭着眼不敢看他。直到唇上落下带着灼热气息的柔软触感,苏锦惊得差点跳起来——又被这家伙轻薄了!
看着猛然瞪大水润眼睛的苏锦,康漠轻笑出声。额抵着额眼对着眼,康漠轻轻道:“不要在我面前闭上眼哟,我会以为你默许我亲吻你的。”低沉的嗓音透出些许诱惑:“或是,你其实在向我索要亲吻?”
苏锦伸手死死抵着康漠的脸将他推得离自己远一点。康漠大手一捞,将苏锦揽进自己怀里顺势躺倒在宽大的长沙发上,在她捂在自己脸上的掌心轻轻落下一吻。苏锦如触电般飞快地将手收了回去,双手一撑想翻身从沙发上坐起,却被康漠死死箍在怀里。被苏锦的拼死抵制弄烦了,康漠干脆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枕着她的手臂闭目养神起来。
苏锦听着康漠规律响起的轻轻鼻鼾声,怔忡了。轻轻推了推,没反应,真睡着了?可为什么箍在自己腰上的手还是这么牢固?又在骗人吧!
扭头看看康漠平静而毫无防备的脸,苏锦伸手在他鼻子上捏了捏。康漠呢喃呓语着一把握住苏锦造次的手牢牢按在胸前。好啦,现在完全动弹不得了。怎么办?咬他?算了,就他那皮厚得箭都不见得射得穿,自己哪咬得动!苏锦听着耳边康漠规律的鼻鼾声胡思乱想着,竟不知不觉合上了眼。
苏锦是被包里不停震动的手机给震醒的。一睁开眼就看见近在咫尺的一双黑亮眸子里倒映着的自己的身影。迷糊了一会,苏锦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窝在康漠怀里睡了一觉!
“不看看是谁给你打电话。”康漠的声音有些暗哑,口渴醒来看见苏锦缩在自己怀里正睡得香甜。不忍搅醒她,康漠只有忍耐了。
苏锦蹦了起来去包里翻手机。一看来电显示上那个名字苏锦脸色大变,完了,把小菲忘了!
“喂,小菲啊,吃过晚饭了吗?”苏锦讪讪笑着接起电话。
“还晚饭呢,宵夜我都吃饱啦。”不用看就能想像出小菲定然正翻着大白眼:“您打算夜不归宿怎么着?我的最佳榜样小姨。”
苏锦抬头去看康漠家那个超大古董座钟,竟然已经十二点多了!三言两语挂断电话,苏锦拎起包慌里慌张地往外跑。康漠摇摇头,拦住她:“等我洗把脸,我开车送你回去。”
苏锦跳着脚催促康漠快点,小菲可是威胁要告诉姑婆和大姨自己带头夜不归宿啦。
车刚在自家楼下停稳,苏锦火烧火燎地掀开车门就要往外跳,却被康漠叫住了:“锦儿!”苏锦回头想问他干嘛,却被他在额头上印下一吻:“做个好梦。”
抚着额,苏锦呆愣愣地下车,恍恍惚惚回到家。没注意到小菲和谭悦都抱胸坐在沙发上摆出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苏锦先跑去窗边向下张望,看见康漠正站在车边朝自己挥手。苏锦咬咬唇,一把拉上了窗帘。小菲早察觉有情况,跑过来拉开窗帘向下一看摆出一副了然的脸孔,“吓吓”奸笑着道:“真该让奶奶他们来看看,苏家的乖囡也有今天呐!”
苏锦脸上直发烧,吱吱呜呜着说自己要去洗澡睡觉,明天还得开店呢。被谭悦和小菲架起来拖到沙发上坐下,左一句坦白从宽,右一句抗拒从严,非让苏锦老实交代这一晚上都干了些什么,是不是跟康漠和好了云云。苏锦不肯说,两人便夹缠不清胡说八道瞎编一通。苏锦实在听不下去了,干脆地将今天的事一一说了出来,只在说到自己不小心在康漠家睡着了的时候隐去了是跟康漠两人和衣共眠的事。
小菲和谭悦如愿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事,心满意足地回房睡觉去了。
苏锦起身走到窗边,悄悄掀起窗帘一角往下看,康漠的车竟然还停在楼下。摆在桌上的手机嗡嗡地震起来,苏锦过去拿起一看是个没有储存的号码。犹豫着接了起来,康漠的声音响起:“怎么还不睡?”苏锦想起决心跟康漠划清界限的时候将他的号码从手机里删除了。
“就睡了。你怎么还不回去?”
“我等你关灯。”
“你回去吧,我洗个澡就睡了。”
“嗯,我就回去。”
“路上小心。”
挂上电话,苏锦没有再去窗边查看,直接关上客厅的灯,摸着黑回房洗了个澡躺进了被窝里。
苏锦又失眠了。康漠到底是什么意思?一会热情如火,一会冷漠尖刻。既然能想出骗自己失忆的法子,还做得那么逼真,应该是不想跟自己再有瓜葛了。自己花了三个月时间,全身心地沉迷在忙碌中,才把他的身影封存在心底他却又风风火火地冒了出来。哪天他的热情消退了会不会再一次决然而绝情地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披衣坐起,苏锦来到工作间铺纸研墨,想要以抄写佛经来平复心绪。提起笔,写下的却是一阕愁词。
绿柳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情三月雨。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康漠啊康漠,你到底要我怎么做?”苏锦只能对着窗外幽深的夜空无声长叹。
苏锦这次没办法自己理清头绪,只能把亲爱的朋友们都请了过来,帮着她分析分析,参谋参谋。
“嗐,大好的周末特意把我们召集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啊?”王曳摆摆手让苏锦保持淡定:“你起码先告诉我们你对康漠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啊。”靠瞎猜能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
苏锦红着脸,嗫嚅着道:“就是觉得跟他挺投缘的,相处起来也舒服。”谭悦白了她一眼,就这形容,怎么跟上个世纪那会老娘跟老爹相亲谈对象似的?
“你就告诉我们,对着康漠你有没有脸红心跳浑身触电似的感觉?”小菲干脆直白。
苏锦低头想了想,几近无声地低声道:“好、好像有吧……”
众人左右对视,确认了大家的想法一致相同——这家伙分明是十分动心了的,拉着她们过来只不过是要找人给她壮胆撑腰!
“要我说康漠八成是来真的,石碣说他从来没见过康漠为了感情的事这么苦恼过。”江寒露一边从货架上取下看得上眼的衣衫在身上比划着,一边这么对众人道。
苏锦嘟哝着说:“那也只是八成,还有两成不确定呢。”众人的眼刀将苏锦扎了个透心凉,十成十稳拿的事还有必要跟这么些人讨意见啊?
苏锦愁眉苦脸地道:“最重要的一点,康漠他不想结婚,还讨厌小孩。”
小菲摇着头道:“小姨你这观念就有问题。谈恋爱也不一定非要结婚生孩子啊,你可以享受纯粹二人世界的感情生活嘛。结婚多麻烦呀。”
“合着你跟冯源深谈恋爱就是谈着玩的从没想过要跟他结婚?”
“啊,我还年轻呢,可不想这么早就在一棵树上吊死。”小菲没注意小姨阴沉的脸色,不知死活地大放厥词,所以她注定悲剧——就在晚上,上到太婆婆下到三表姐,全家的女性长辈都打电话来将她大批特批了一顿,直说到她痛哭流涕坚决保证改正错误思想方针路线才得以取保候审。更惨的是冯源深莫名其妙被长辈轮番轰炸过后,从长辈那里听说了这事,跟她冷战了一个多月。不过这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