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将热茶放到武前面前:“辛苦你了。没想到漏了这几箱书,害你又跑一趟。”
“没什么,谁叫我跟阿漠是哥们。”武前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满口馨香。
小菲从书房里伸出脑袋:“小姨这些书要怎么放啊?总不能就堆这了。”
“你把箱子都打开,装的时候我有分类的。”苏锦跟武前告罪失陪,到书房去跟小菲摆弄那几箱子书去了。
武前喝着茶,瞟了眼坐在对面单人沙发里的谭悦:“为什么不接我电话?”谭悦捉着一缕发丝缠在手指上弄着玩,漫不经心地道:“为什么要接你电话。”
武前神情阴鹜,自己似乎被这女人吃定了。寂寞了才给自己打电话,出了酒吧她就翻脸不认人,需要苦力的时候才又想起自己。从没想过自己竟会有一天被一个女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管是自己的柔情还是强势,她都泰然受之却让人觉得自己在对一团绵软棉花使劲,只能感觉到自己使出的力道却没有回弹。
武前放下手里紧攥的茶杯,大步走到谭悦身边低吼到:“那小子,他有那么好么?好到让你只能想他再看不到别人?!”谭悦只是抬头静静仰望着他。武前挫败地抹了把脸,该死的她,为什么看着自己的眼神那么清澈,清澈到毫无情绪变化!谭悦眨眨眼,依旧坐在沙发里平静的仰望着他。
小菲缩回正要迈进客厅的脚,窝在楼梯转角下面静静听着。
“你知道吗?我最近在相亲,见了那么多形形色色不同的男人,也不乏我从前见了一定会心动的类型。可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武前,我找不到那种恋爱的感觉了。所以,不是他太好,也不是你不好,是我,是我不好。我累了厌倦了不想再说什么爱不爱的了。工作没劲,泡吧没劲,旅行没劲,什么都没劲。每天睁开眼,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可你手机里还存着他的照片,喝醉了看着那照片哭得稀里哗啦的。”
“……”
“为什么不说了?既然累了厌倦了,为什么不把他的照片删掉!”
“……已经删掉了,昨晚……”
“……”
“手机里的删掉了,电脑里的也删掉了,上传到网络的也删掉了——你拿我手机干嘛?”
咔嚓、咔嚓。
“好了,以后要看就看我的照片。”
“……算了,不说了。”谭悦夺回手机,扬声朝书房道:“我先回去了,晚上铺床的时候我再来。”
“我送你。”武前也套上大衣跟在谭悦身后出门。
“不用,我要一个人去逛逛。”
“我反正也是要去公司的,顺路……”
两人拉拉扯扯的就出去了,苏锦和小菲面面相觑。
“悦悦姐真跟余全分手了?”
“……嗯。悦悦前几天在余全在博客里看见贴了他跟其他女孩约会的照片。”
小菲摇头晃脑叹息到:“唉~~纯纯的美好初恋啊,还是只存在于漫画和小说里,现实实在太残酷。除了小姨你,我就没见过初恋有好结果的。”苏锦弹了她脑门一记:“你这么说就是对你跟源深的未来没信心了?小心他知道了你又没好果子吃。”况且,自己的初恋还不是也没落下什么好结果。
小菲边躲闪着小姨的袭击边道:“谁说我对跟源深的未来没信心了?他又不是我初恋。”
“……那你的初恋怎么了?”苏锦难得好奇,追问到。
“交往了一个星期,结果发现他劈腿,果断把他踹了。”
“源深知道不?”
“知道,那家伙是他学弟。不是那家伙我还不能认识源深呢。”
苏锦直摇头,不欲将这个话题再进行下去。到厨房拿了抹布继续整理书架去。
晚上大姨他们过新房来给他们铺床撒帐,康漠拉住已经有一个月没能见面的苏锦的手就不想放。把在场观礼的人给乐坏了。二表姐拽住苏锦的手笑得直打跌:“啊哟,明天以后你们想牵多久就牵多久,牵一辈子不松手都行。现在我可要把阿柒带走了,我们还要赶回后溪去呢。”
苏锦脸红红推了推康漠悄声让他放手。康漠恋恋不舍地送他们下了楼,送苏锦上车时趁着给她系安全带的时候飞快在她脸上亲了亲:“到家了给我打电话。”
开车的是多多的爸爸孙和民,是苏锦她四表哥的儿子,比小菲大上几个月,还在学校念书就被老娘逼着开始相亲,果断相亲成功,大专一毕业就结了婚。第二年儿子多多就出世了。为此小菲深感自家老妈贤明之余,从此见了四婶就绕道走——她给人相亲相上瘾了,现在是远近闻名的牵线红娘。
多多妈妈抱着多多和小菲、谭悦坐后排。一车的年轻人,回去的路上车里都是小菲和谭悦一唱一和打趣的声音,还有小多多跟着大人傻乐的清脆笑声。
小菲突然来了兴致:“小姨,你怎么有信心只交往了半年就要跟小姨父过一辈子?不试着多交往几个看看你怎么知道找到对的人了?不说其他人,你看我,源深之前我就交过四个男朋友,长长短短都没超过半年。最后发现源深才是最好的,虽然老吵架,可从来没有赌气说分手过。可我都跟他交往三年多快四年了都没下定决心要嫁给他。”
苏锦愣了一下,低头轻轻道:“两个人没法相守又何必相互纠缠?徒劳伤悲,不谈也罢。结婚也只是个形式罢了,毕竟哪个女孩不期待能披上大红嫁衣?结婚仪式后面的婚姻,只要细心经营总能过得好。”自己认知里的婚姻似乎跟他们有点出入。像小菲他们总认为爱情是婚姻的充要条件,没有爱情就必然没有婚姻。而对自己来说爱情只是婚姻的充分条件,情到浓时步入婚姻当然好,但是婚姻里并不一定要有爱情。几千年下来那么多的婚姻,琴瑟相合的是恩爱夫妻,相敬如宾也是一种夫妻恩爱啊。
“大姨跟姨父还不是只见了三次面就结婚了,他们都过得很好啊。”
大家愣愣听完苏锦的这套理论,一时间都静默下来。这听起来似乎挺有道理,可怎么就这么别扭呢?好像只是为了结婚而结婚然后两人一起过日子,有没有爱情无所谓?
谭悦皱眉问:“那你到底是因为爱康漠才决定跟他结婚呢,还是因为结婚的条件正合适才要结的?”
苏锦很平静的道:“他爱我而且会承诺会好好守护我,按他的性格,就算不能至死不渝也能从一而终,对我来说这就够了。我当然也爱他,虽然没有到像你那样爱得痴狂的地步。”有过当初的那段痴狂经历就够了,那么痴狂——怎么说,比起跟文轩白头偕老自己似乎更热切于脱离那种被掌控的命运。起初想爹娘快点将两人的婚事定下;后来想他快去向大伯提亲;再后来想早日脱离宫墙好嫁给他。那种痴狂叫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因为真的喜欢文轩到非君不嫁还是只为了抓住一切机会想要摆脱那种身不由己!痴狂,不一定因为爱;爱,也不一定要痴狂。现在自己很明确,对从前的那段经历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恋念不忘的念头。那些已经翻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没必要非揪出来自寻烦恼,“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我跟康漠在一起,总觉得牵着他的手自己很安心,不需要有任何的急切。他,就在这里。我伸出手就能触到他,很温暖。”苏锦抬手做出虚握状,仿佛自己的手正包裹在他温热的大手里。
谭悦“切”了一声:“干嘛拿我来做比较?”但是内心却被苏锦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满足和幸福而触动。朋友,你要一直、一直这么幸福的笑着啊!
回到空旷的老房子。自从岳俊和苏月容去世之后这里就再没住过人,院子里草木凌乱,已经不大适合住人了。之所以一直没卖掉也只是想留个念想罢了。而按这边的风俗来说,这里供奉着苏家的祖先,这里才是苏锦真正的家,出嫁当然要从自己家嫁出去。大姨临时收拾了出了几间屋子,好让苏锦和谭悦住进去。明天接亲队伍将从这里出发。
苏锦缩在被窝里跟康漠打电话。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很想知道为什么。”
“跟我有关?什么事?”
“那次在游乐园,你为什么要亲我?”
“……想亲就亲呗。”
“那时候我们不是说好是朋友的吗?你说过只想跟我做朋友的,我也一直把你当朋友。”
“那时候我在犯傻,这么好的女人不娶回家做什么朋友?好在我的心比我的脑袋先明白这个道理。说到这个,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那时候在想周文轩吗?”
“……这么明显?”真把他当成可以放心信任的朋友了,怎么不记得收敛一点?
“反正不是在想我。”现在想起康漠还是有点吃昧。
“后来你为什么要送我那盆萱草?”谁会给住院病人送盆栽啊?
“你没有好好查过花语?”
“查什么花语?萱草?花语是什么?”
康漠泪流满面啊泪流满面,自己似乎跟她说过好多花语的吧?她明明很好学的啊,怎么就没想过去查一查自己送的那些花都有什么含义?
“……萱草又叫忘忧草,花语是‘遗忘的爱’,引申语是‘放下他,忘记他’。”
“哦,噢。知道了,我已经放下了也忘记了,放心。”苏锦想起那些满天飞舞的洁白小钟:“那,铃兰的花语是什么?”
“幸福再来。……妈妈,她在祝福我们。”
“哪天我们再去看看她吧。”
“嗯。”康漠犹豫了一会道:“咱们给妈妈重新树块碑吧。”
“那要跟公公商量一下吧?”
康漠又开始别扭了:“你能不能别叫得这么顺口?”
“那你说我该怎么叫?他都在婆婆坟前给你跪下了,你不是也说他被骗得冤枉吗?”
一些自以为是的想当然,造成了当年的憾事。徐庆雅病了没让康新祥知道实情,康新祥偶然听见她打电话隐隐约约听到什么生育之类的词就自己瞎猜,结果去医院检查说自己没法生育,于是怀疑康漠不是自己的孩子,偷偷做了亲子鉴定,鉴定结果出来,不是亲生子。这下好了,天下大乱。康新祥赌气不回家了,徐庆雅病得已经没有精力去跟他斗气了。一次酒后失误,康新祥连妻子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更悲催的是,这一切都是被人设计的——梁庆,时任康新祥司机。伙同自己的妹妹和同学,篡改了康新祥的体检报告、掉包了亲子鉴定样本、设计灌倒老板。可惜他妹妹没法把康新祥捏在手心里,最后连正室位子的边都没挨着就被踢了。梁庆这人倒是真能耐,抓紧时机顺杆爬,成功登堂入室成为鸿扬的中层管理人员,然后花了二十年时间经营,顺利入主鸿扬人力资源部。而康新祥,当年被梁庆忽悠着看了一个所谓的“专家”,结果用药不当,竟真的没法再生育了,却也从没怀疑过梁庆。只是梁庆窃笑了二十年,决想不到康新祥回了趟老家他二十年来的苦心经营就被彻底颠覆了。康新祥出乎意料的迅猛出击,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挖断了他所有的人际脉络,三天时间就把他送进了监狱。
“他冤枉,我妈更冤枉!连命都没了。”
“康漠,你得讲点理。婆婆是得宫颈癌去世的,不是你以为的被公公逼死的。”这个误会闹得,不得不说宋越茗应该负起一部分责任,她就是认定好友是被康新祥逼死的,所谓癌症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小小因素罢了。
“反正他有对不起妈妈。不说了,快睡觉!不许顶着黑眼圈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