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小鸥这顿饭是一点味口也没有了,好不容易才打发走红花会的这伙人,她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瞪着那一道道美味的菜布满了桌面,他们来了也没有吃什么,只是从她这里要到了他们想要的答案,也就匆匆地离去了。过了不久,辛十三娘来了,她坐在吕小鸥的身边什么话也不多说,只是夹了两口菜尝了尝,然后端起碗来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跟在她后面的玉明和玉环见她吃得香,又偷偷看了看吕小鸥,然后也纷纷落座,什么话也不敢多说,只是吃饭。食堂的大厅开始传来那些艺人和小二们开心的谈话声和吃饭时碗碟碰撞的声音。
吕小鸥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端起碗吃饭,心里却还在想着刚刚与陈近南的谈话。难道她想在这清朝旅游般的逍遥日子竟是这般难么?唉!原本就是个得过且过的人,在现代社会里随波逐流也只是习惯于被那些个流程一环环地锁着,到了古代怎么越过越不自在了!按道理,这个时代的慢节奏,少娱乐,少压力的生活应该比现代好混的啊,为什么自己就是做不到呢?做了这一年多的义工,没有改变身边这些人的思想,也改变不了这个世界,难道说怪只怪自己能力不够,算不上那种强势女人做不来领导的么?
吕小鸥再次苦笑,也许在现代社会自己无法胜任那些个领导别人的工作,在古代虽然有着更多的知识却也无法在这里发挥出来吧。怪只怪自己的个人魅力不够吧……做个严谨的领导也不成,做个得过且过混日子的人也不成,看来自己真是失败得彻底了。
“十三娘,你看我这个人……是不是很失败?什么事也做不好,总要别人帮着我,为我把事情给兜着?”吕小鸥忽然放下碗,认真地看着十三娘,她知道此次辛十三娘来到身边还是红花会对自己安全上的照顾,再有就是监视了。可是,她还是想要跟这些身边的人更近一些,不然这种不安定的感觉会让她自己崩溃。
“吕姑娘!”辛十三娘吃惊地看她,“你怎么会这样想?你能做的这些事,有些男人也未必能做好。怎么能说你失败呢?我觉得你比那些男人都要强得多!”
玉明、玉环也在一边咬着筷子点头附和,不明白吕小鸥又在想些什么,总之在他们的认知里,吕小鸥就是个有着千奇百怪想法的人。
吕小鸥放下碗筷,走出餐厅,来到小花园里,此时已经是盛夏,天气炎热,柳树成荫却也挡不住那阳光给人们的热量,烘得空气里也流动着燥热,不一会儿的功夫,身上已经被汗水所湿透。
前院的冷饮和冰淇淋热销,前些日子,吕小鸥又带着人做了不少的大小冰棍,并让人做了箱子,用棉被裹着盛满小冰棍的箱子沿街叫卖,这外卖的效果居然比店里的还好。通常那几十个箱子刚放出去,不到一个时辰伙计就端着盛满铜钱的小罐回来了。而吕小鸥在成本预算后,把红利分得清楚,给这些外卖的小二不少的提成,因此小二们也乐意出去送外卖。
吕小鸥看那些个小二在吃过午饭后,早早地排队到了冰棍加工室外等着分货去卖,她也无声地站在门边,听他们聊天。
“听说没?那个李大人升职了,居然是到扬州当知府呢。还有四贝勒也升成王爷了。听说前些日子已经回京里了。”
“那我们家小姐呢?四爷做了王爷,不会丢下我们家小姐不管了吧?”
“切,你懂什么?是我们家小姐不想去。”
“为什么不去?跟着四爷做了王妃不就可以享清福了?”
“我们家小姐清高自傲得很,不愿意去。你们懂什么啊!再说了,四贝勒升成王爷后,家里本就有嫡福晋和侧福晋,她若是跟着去了,那还有好日子过?一入候门深似海,那王爷府是好去的地方么?”
“嘘,不要说了,不要命啦!”一个人小声地向他们示警,他们这才瞥见蹲在门角里的吕小鸥,都吓得脸煞白,低着头,躲在人群里,再不敢多说。
吕小鸥心想:我说陈近南怎么敢来呢,原来是他们两人都离开这里了。却原来是他要做王爷了。唉,这些又关我什么事呢?别说他现在很得意,即使有什么事,也不会开口向她这一介女流多讨教半点吧?他毕竟是个自傲的男人,对于以往春汛的事,他也只是看重她懂一点点水利知识罢了。如今他的世界里更多的是争权争位吧?让他雍亲王真的去做个闲散王爷倒是件奇怪的事了。吕小鸥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再沉静一点,不断地说服自己再沉静一点,只有沉静下来后,她才能客观地看待这些人这些事,才能给自己一个清淅的判断。
只是想要摆脱王爷或是红花会,在这清朝的世界里肯定会很困难,而指望着现代社会的同事们来拯救自己似乎也无异于求神祷告,如果想要过得更好,或是活下去,就得在这夹缝里学会生存,并且适应这个世界。当她张开眼睛再次将目光投向院子里工作的人们,那些男人穿着半旧的长袍,长长的辫子,而女人们穿着的衣裙晃来晃去。她再一次对自己强调,这里不是电影,不是虚幻,是真实的世界,而自己要在这个时代活下去,并且要传递信息给现代的同事,让他们顺利地找到自己。只是要用什么办法来联系到这些同事,而又不影响历史的进程呢?她茫然着,抬头看向天空,那天空蓝得如同通透的玉,几朵白云飘过,微风拂来还带着夏日荷花的甜香味。空气比现代社会清新得多,但是这个世界所给她的压力却远大于现代社会。
吕小鸥苦笑着自问:我是谁,我怎么会来到这里?我该怎么回去?我该怎么生存下去?
只是这一系列的问题,她现在一点答案也找不到。
“四娘!四娘!”李卫妈蹲在吕小鸥的面前谄媚地笑着,“您在想什么哪?这么出神。”
“你怎么来这里了?”吕小鸥在看清楚来人后,淡淡地望她一眼,站了起来,“找我有事?”
“呃,我看你这边生意这么好……呵呵,四娘啊,你跟我们家李卫也算得上是朋友,你看能不能帮个忙……”她跟在吕小鸥的身后,左晃右闪地,“我们家李卫虽说当了这一年多的知县,弄了个万民伞去京里述职去了。可是家里还真没留下什么钱,你也给我算过,说我有这几十年的大运,可眼看着这家里都快要断炊了……”
“你想要开个小店铺?”吕小鸥白了她一眼,“不是说官家不经商的么?你让李卫帮你买几个铺面,赚几个零花钱不就得了。”
“原说跟着四爷应该不愁这个的,可是四爷对于李卫吧,还真没当回事,只是偶尔叫过去办点个事。唉!这知县衙门就是个清水衙门,哪里有得赚,差事若是办不好,还会被上面欺负……您总得帮帮不是……”她老着脸皮在那里硬是拖着吕小鸥,但吕小鸥却不想跟这个女人多纠缠。
“你回去吧,李卫是李卫,我是我,不相干的。”吕小鸥冷着脸对她讲,“要知道,如果不是李卫,我可能会过得更好!现在你别拿他的人情到我这里来讨东西,他也是有劫难的,现在你把这人情用完了,等他需要我帮忙时我可就不一定帮了。你回去吧!这点小钱,还难不到他,终有一天他过得比那些欺负他的人强得多。”然后她只是轻轻一挥手,边上就有门卫家丁过来拉她出去了。那老女人不服气地边走边骂,到了门边向还着她这院子里吐了口水。玉环皱眉看了看,然后走到吕小鸥的身边扶着她劝道:“小姐别生气,她这样也就是个势力的小人。要不要我派人教训她一下?”
吕小鸥摇了摇头,“她这是从下面刚上去,难免高看了自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总有一天会回来求我的。那时你再让她把口水咽回去也就是了。”她扶着玉环,轻轻地走到后花园的荷塘边,找了个荫凉的地方坐了下来,“这世上有很多小人,你是不能随便得罪的,后患无穷啊!”
“小姐,我不太明白。”玉环茫然地看着她,“我觉得自从遇上那个王爷之后,您就变了好多。总舵主来了之后,您现在说话都让人听不懂了。”
“玉环,你是红花会的人。所以你觉得会里的人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是吗?”吕小鸥伸长了胳膊摘下塘边的一片荷叶,上面还有两粒露水,她轻轻地吸入口中。
“小姐,我……”玉环愣了一下,然后小心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后才小心地说:“其实我也不确定他们对不对,只是玉环从小就跟姐姐随着主人做事了。虽说我们上面换了几任主子,但只有您把我们姐妹两个当人看,也只有您还想着给我们以后打算。”她眼眶一红,“我并不向那些会里的人那样,认死理。我觉得只要您对我们姐妹真心的好,我们就是为您死了也愿意的。会里人是对是错,我们也不会在意的,我们只在意小姐过得好不好,小姐觉得是对那就是对,小姐觉得那是错那就是错了。”
吕小鸥看着她那盲从却又坚定的目光,心里更加的苦涩,她轻轻地揽过玉环的肩,靠着她轻轻地说:“别在意,我没有怀疑你们什么,我只是忽然觉得很孤单。离开家里太久了,有些想家了。”
“小姐别急,您总有一天回找到亲人回去的。”玉环咬了咬唇,“只是到时候,还望小姐带着我们姐妹两个,我们会忠于您一辈子的!”
吕小鸥笑着轻抚了抚她的头发,然后将目光调向那片绿荫荫的荷塘,那些零星开着的荷花,在阳光下耀着眩目的红与白,只是回家的话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