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环带着吕小鸥从扬州逃出后倒是出奇地镇定,带了吕小鸥就直奔码头,连船家要往哪里也不问,就直接要拉着吕小鸥上船。吕小鸥越发得觉得这个丫头不简单,只是这么让人拎着来踢着去的,也太看不起人了!她眼看着玉环跟那边商量好了似地,忽然捂着肚子叫痛起来。
“公子!怎么了?”玉环有丝着急地看看她又看看船,“我们快上船吧,不然那些人追来就麻烦了。”
“我肚子痛,可能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要拉肚子,你先等我一下,我……实在痛得不行。”吕小鸥见她似乎并不想松开自己,这一路说是扶着自己,她那手劲却不小。吕小鸥原先是装成孕妇混出城,背包还抱在胸口,现在已经换成了公子装所以背包她现在已经用蓝皮包袱裹了背在肩上。可是这点小伎俩对于玉环来说似乎也使不上,她只是略一用劲,吕小鸥就觉得浑身被她牵制了一般使不出劲来,而另一边已经有几个江湖似的人物一边寻人一边晃了过来。吕小鸥只好低着头,捂着肚子跟着玉环上了船。
到了船上,那船家倒也客气,只是她刚进了客舱就见有人守在了门外,吕小鸥皱眉看着外面,然后再去看那仿佛松了一口气的玉环。“你有事瞒着我吧?”吕小鸥坐到客舱内的圆桌旁,给自己倒了杯水,“我跟你要逃出扬州的事,你还跟谁知会过了?”
玉环愣了一下,然后脸涨得通红,一下子跪倒在她的面前:“小姐!原谅玉环私自打的主意,只是这事我也是跟姐姐商量过的,辛十三娘的计划是让小姐假死,然后好嵌制小姐。我们都是怕他们用那些个江湖下三滥的招数害你,所以……所以姐姐偷偷地跟李卫商量了一下,正好来个将计就计,金蝉脱壳……小姐莫怕,这船是李卫李大人安排的,我们顺着运河可以直达京城,等到了四爷的府里小姐就安全了。”
吕小鸥差点没背过气去,她原想是即避开红花会又脱离雍正那边过着几年逍遥日子,等待时机回到现代就好,可是她现在倒成了送君入瓮的入瓮者了。她气得脸色发白,指着玉环的鼻子吼道:“出去!滚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
玉环立即哭了起来,一把抱住吕小鸥的腿:“小姐,且别生气,我知道小姐是个清高的人,不愿做王爷的侍妾,可是我们女人得认命啊!您现在年纪也不小了,王爷如此待你,也是个诚心的,只要小姐用心,那王爷宠您三年五载也不成问题,如果有了子嗣更会抬举您成为侧福晋。小姐,我玉环一定会全心全意忠于您的……求小姐不要赶我走……求求你了,可别让我回去,那些个红花会里的都不是好人……他们,他们会杀了我的。”
“杀了你?!”吕小鸥一脚将她踹开,心里的火就蹿了起来,她们凭什么用自己的世界观强加到她的身上,难道做为一个女人不入豪门就活不成了?“那你们在红花会时,我给了你们自由你们怎么不逃?玉明现在还在那边了,你拐了我逃了,她是跟你亲姐妹的,你拐了去王爷府,她怎么办?”
“玉明姐说过,这点风险肯定是有的,只要您跟我顺利到了京城,四爷那边肯定会带人去救她的。而且这些红花会的人本来就是逆贼,朝庭可能要剿灭他们的。小姐被他们挟持着本来就想逃,现如今我们顺利逃出了虎狼窝,此时正是王爷带兵过去的好时机……”玉环一抹脸上的眼泪,眼神里闪烁着复仇的快感,还颇有几分得意的样子。
“好一个忠君爱国的小女子!这回你可是立了大功了!”吕小鸥越看她越是气愤,她原本不想插入这些是非之中,此时身在这王爷的船中无异于说明了自己就是朝庭里的人,与红花会正式决裂,只怕以后在江湖中是无法立足了。这倒不可怕,可怕的是玉环让王爷带人去剿杀红花会的人,这可就引来以后无法避免的杀身之祸。别说她是个没有武功的弱女子,就连王爷也有可能会被刺杀的!她原本以为可以将那些个江湖人士安抚了,并用更多的金钱使得他们不再想着如何去反清朝,而是想着如何享受生活,这样可以暂时让这两股势力不会碰撞,不会有更大的流血和伤亡。但现在这一切全被这个小丫头毁了,别说那奸滑的陈近南会不罢休地杀过来,那霸道的雍正王爷也会因为政权而坚决地剿杀这些江湖匪徒。
“是啊,正是这样忠君爱国的小女子,我才有机会把你从那些歹人手里救出来。”话音刚落,只见四爷摇着折扇,潇洒地走了进来。紧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丫环将精致的江南小菜端上了小桌,然后摆下了一壳酒和两个杯子。“你起来吧,既然四娘不想见你,你就到那边船舱休息一下吧。”四爷微微一笑,让玉环脸色有丝不易察觉的羞红。
“你!”吕小鸥看着有一段时日没见的四爷,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恭喜王爷,现在您可是心想事成了。”
“哪里,哪里!扬州的那些人,我已经安排年羹尧去了。你放心,他们是无法追过来的,我也绝不会再让人拿你做人质要胁我的。”他见吕小鸥仍是坐在那里没有吃菜的意思,递了个眼色给一边的丫环,那丫环立即在两个小杯子里斟满了酒,“这是上好的女儿红,你尝尝。”他端起其中的一个小酒杯向她举了一下。
吕小鸥却不想应酬他,只是闭上眼有些疲倦地说:“王爷,您还是回去吧。我累了!”
四爷知她心高气傲,只是笑了笑,饮尽杯中酒,然后一挥手,那些丫环都退了出去,然后他才起身准备离开,在到门边时才说:“你且放心,不会有人知道你落入红花会这一年来的事。我会处理干净的。你好好休息。”
吕小鸥在他关上门那一刻才松了口气,心里却不免惶恐,玉环居然为了复仇把她出卖给了四爷!她难道以为入了王府就能过上好日子么?而红花会里,大多数人只是为了糊口饭才入会,对于真正的反清复明的事根本就是当作听听而以。那奸滑的陈近南肯定会与那些武功高强的骨干力量逃掉,反而是那些个不明真相的人会被年羹尧给杀了吧?更可怕的是,那些个地方官员为了立功,可能会杀死更多的无辜的人充数,领取高额的赏赐。而红花会更会借此事宣扬清政府的丑恶与黑暗。但不论从历史上还是从现实中,这些人的素质是无法战胜清朝当权者的,这样的冲突只会造成更大的流血事件。到时候受苦难的还是那些老百姓!
吕小鸥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在船舱里徘徊着,忽然又想到雍正离开她这船舱时的那句话,什么意思?处理干净?!她猛地顿住,脑子里快要糊成浆糊了,一个意识如同血液一样铺天盖地洒了她一脸。她立即想要拉门冲出船舱,只是门已经被人反锁了。外面的守卫只是冷硬地说了句:“四娘还请休息,四爷吩咐了,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许打扰。”然后吕小鸥僵硬地退回到床边,那个念头让她内心不断地煎熬,如同煮沸了的水一般火辣辣的难受。她四处打量了一下,看到这船舱有个窗子,立即打开窗子向外一看,居然是在船沿上,如果翻出去,不小心会掉进河里。她探出身子又看了看,这边的船舷很窄,如果小心地出去,也只有脚尖才能着力。再看向岸边的风景,此时的船速竟是飞快的,顺风前进的帆张得满满的。运河上蒸起的水气渐渐浓了起来,一轮新月从东方升起,就要入夜了。听着这哗哗的水声,吕小鸥不确定自己这么莽撞地从窗子跳出去会有什么样可怕的后果,可是一想那个念头,心里就恐慌起来。
忽然从船下的一个窗子里露出一个人头来,他四处张望了一下,确认没有人看到,然后跟人抬了个布袋丢了下去,只见河水被这布袋里的重物撞得水花四起,扑通一声,就没入了河底。吕小鸥不确定地看着那个布袋沉没的地方,胃里翻涌起来,连早晨吃的包子也吐了个干净。她流着泪,捂着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终于明白了处理干净的意思了,只是一想到以往陪着她过年的玉环姐妹,再想想那些个红花会里的人,心里更加地难过。他们只是想要过好日子,也想享受享受生活的富足,他们并没有真正地伤害过吕小鸥,甚至把她当成仙女一样的供奉着,呵护着,现在却因为她与王爷的牵扯,这些人都要面临着死亡的威胁,即便逃了这一劫,以后也只能过着动荡不安的生活了。内疚让她开始反醒自己,曾经所追求的自由,平等,在这个世界是永远也不可能的吗?
玉环,那个总是笑意盈盈地问自己还要些什么的丫头,总是怕自己抛下她独自逃走的丫头,会掏心掏肺地说她自己经历的丫头,现在却随着这运河水成了孤魂野鬼了。吕小鸥虽然恨她出卖了自己,但现在却一点也恨不起来。只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救不了她,也帮不了她。这个世界终究比她所想的要黑暗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