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们可知,咱太一教为甚根本不在乎门下子弟的修炼资质么?”
苏沐很快自问自答道:“因为炉鼎,因为夺舍!”
“所谓‘夺舍’,就是修士利用无上神通,强行磨灭一方魂魄,并霸占其身躯的行为!譬如说,某位少年资质极高,但是修为尚低,一不小心,他的身躯就会被某些恶人强行夺舍!正是因为这个,世间许多超高资质的少年,反而提前丧命应劫!”
“修士的修炼资质并非固定不变的,可利用天材地宝潜移默化提高,也可利用夺舍更换性命!夺舍重生,这是修道界传承几年前的惯俗,即便是身为三大圣门之一的太一教,也不能例外。当然,比起那些大刺刺,毫无顾忌杀人夺舍的魔道修士,太一教总算还要点脸皮,绝不至于发生师父抢徒弟身躯的恶劣事件!”
“夺舍重生是个技术活,为避免旁生以外,夺舍时必须将对方的魂魄神识尽数抹去。因此,虽然说炼气期修士已经能勉强夺舍重生,但是唯有金丹期修士才能真正完美夺舍。资质太低,无法突破修为桎梏,需要夺舍;身体残破,影响继续修炼,需要夺舍;想改变性别,变男为女,化钕为男,需要夺舍……等等。既然选择夺舍,自然希望完美夺舍,因此修道界里就滋生一门黑暗经营——夺舍后备炉鼎买卖。所谓夺舍后备炉鼎,便是由金丹期以上修士出手,完美抹灭该炉鼎的魂魄神识,贩卖于化气期修士、炼气期修士!”
“这五口棺材里的尸体,装的就是夺舍后备炉鼎!说他们是尸体,其实有点不妥当,因为他们身体机能还在,甚至连心脏、血液也正常跳动。但是,他们偏偏又被尽数剥夺走魂魄神识,失去做人的资格。”
楚飞、柳依依不禁赫然变色。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神奇的修道界背后,竟然还掩藏着这等罪恶。比起强行夺舍之徒,东鹤楼威胁楚飞的方涵,简直是小儿科!
“夺取他人身体……这根本就是杀人啊!”楚飞咬紧牙关,一时不敢接受修道界这等残酷的行事法则。
苏沐莞尔一笑:“杀人么……对修士来说,还真算不得什么大事,我刚才不就杀了二三十人么!呵呵,举个例子来说呗,楚飞你最爱的爷爷,今年八十岁了,身体瘫痪,即将死去,眼下有个机会,你只须抹杀掉一人,夺取其炉鼎,便能使你爷爷再健健康康活一辈子。你会怎么抉择?”
楚飞一愣,继而苦苦思索半天之后,犹豫的说道:“我会杀一个该死的恶人或者死刑犯,延长我爷爷的生命!”
苏沐两手一摊:“这不得了!晓得为甚我太一教是圣门,而魔道是魔道么?魔道修士夺舍起来,根本毫无顾忌,想杀就杀;而我太一教修士夺舍时,却总要顾忌一些伦理道德,摆出一副正义面孔,高举着‘除魔卫道’‘扬善抑恶’大旗!”
楚飞顿时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反驳苏沐。
苏沐又道:“大抵来说,太一教反对赤裸裸的野蛮夺舍,并且早在四千年前,太一教就已宣布买卖、制作后备炉鼎为非法行为。然而,追求长生,追求突破,毕竟是修士们的本性,太一教又怎能改变这种大环境?因此,南市表面上虽不允许夺舍后备炉鼎买卖,但其实却对黑市里炉鼎私下买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如俗世凡间,朝廷官差往往会对混迹灰色地带的混混、黑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能制作完美夺舍后备躯体,最低也是金丹期修士,也即是说每一个炉鼎贩子集团,背后都坐镇一大批金丹期甚至元婴期修士!用俗世里的话来说,那就是某黑帮手眼通天,朝廷官差想管也不敢管。地室上那二三十名劫匪,很可能是经营炉鼎买卖的外围成员!楚飞,你说,我们是不是惹上一个天大的麻烦?这是一大批金丹期、甚至元婴期的修士组成的炉鼎贩子团伙啊!要知道,我蔡国护国法师,总共才三个元婴期,十个金丹期呀!这类炉鼎贩子,是可以轻松毁灭陈蔡两国的力量!”
“咝~”楚飞、柳依依不禁冷吸一口气!
楚飞或许不懂金丹期修士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他晓得陈国朝廷有多强大。能粉碎四亿人口国家的力量,那该有多么恐怖?
“灭族……凌迟……”楚飞脑海里不断翻腾着俗世凡间中最严酷的刑罚。
柳依依更是被吓的魂不附体,汗如雨下,不觉战抖起来:“苏……苏沐姐姐,那我们该……该怎么办?”
苏沐落寞的耸耸肩:“咱们这次惹上大麻烦啦!就是青岙大师在,怕也难逃那些丧心病狂的炉鼎贩子的追击!楚飞,你有活命的办法没?”
或许是女孩依赖男人的本性,或许是楚飞刚才“打草惊蛇”之策的明智,惊惶失措的苏沐,下意识的将希望寄托在楚飞身上。
面对危机,楚飞突然间变得极其冷静,仔细计算种种变量:“一,这帮炉鼎贩子既然敢在南市开店,他们背后肯定站着九华山某派势力。二,太一教虽然禁止炉鼎买卖,但是修士们并不觉得他们罪大恶极。首先可以得出一个结论,炉鼎贩子是太一教阳光下的黑暗,他们倾向于维护既得利益,却不会主动挑战九华山的威权!那么……”
楚飞双眼登时绽放出自信的光彩:“我们回山!只要我们不告发他们,炉鼎贩子绝不至于杀上东鹤楼,当面抽七贤峰的脸!一年,五年,十年之后,此事便有百分之八十希望,波澜不起的渐渐淡去!敌人眼下太过于强大,我们唯有退避三舍,避其锋锐。炉鼎贩子若是不肯放手……七贤峰是咱们的主场,我那时可借助东鹤楼饲养部主事身份,外加能够和太一教直系弟子联系上话的仙鹤九姑娘,集结七贤峰所有战力,反戈一击,一举歼灭他们!”
“不过这计策,却也有个大缺陷,若是这伙炉鼎贩子背后保护势力,本就是七贤峰,我们却是自投罗网,羊入虎口!”楚飞苦笑道。
苏沐亦苦笑道:“真若如此,那就是天要亡我,不得不死。哎……!”
于是,苏沐、楚飞、柳依依三人将五口棺材恢复成原样,也顾不得收拾大厅内二三十具尸体,便连忙悄悄离开南市,跨马急奔七贤峰东鹤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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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楚飞、柳依依、苏沐匆匆离开地室之后,他们绝不会想到,那个被苏沐一拳打烂脑袋的面黄额突的短发汉子的尸体,却突然一阵颤抖,从其腹中竟钻出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人。
中年人捶着腰椎,冷吸一口气:“这小妞的法宝真他妈.的厉害!幸好今天披着这件炉鼎傀儡,不然我今天可真要去阴曹地府报道了!狗养养的王二,竟给小爷招来一个索命的女罗刹,看我不凌迟你个龟孙子!”
中年人骂骂咧咧,正欲一瘸一拐走开时,他却突然浑身一僵,背后无端腾起一股血雾!
紧接着,空荡荡的大厅内,一个分辨不出男女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九个晋升炼气期多年的老手,竟不能擒杀炼气期一层、凝气期六层、凝气期一层的三个废柴组合,那还要你何用!”
随着这个分辨不出男女的声音渐渐淡去,大厅复归冰冷的寂静:一堆烧饼似的肉泥中,鹤立鸡群的站着面部表情僵硬的中年人。
两三秒后,一阵阴风吹来,僵硬的中年人身上的衣服以及毛发,突然如蝴蝶似的,划为无数飞扬的碎片,飘荡的满地都是。
也唯有这时,外人才能赫然发现,僵硬的中年人,浑身上下竟不知什么时候,布满密密麻麻的网状凝固血丝。就好似,一张网眼细密的钢丝鱼网,以极快的速度穿过他的身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