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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杰克还有初春

点击强制工作。四个小时后,沫弦觉得有点头晕。她想退出工作,但是发现电脑没有动静。数字依然在黑色的页面滚动。她无聊的晃动着鼠标,心里有点烦躁。在某一刻,电脑忽然出现了一个对话框,沫弦一愣,试着把鼠标移向刚才放的地方,是右上角的位置。

对话框出现了,她的联系人只有一个。

兔子:怎么退出?

快刀手杰克:姐姐你点击了强制执行么?

兔子:?

快刀手杰克:姐姐你完了,今天不完成二百个任务指标在12个小时内是没办法退出的,姐姐……把电脑砸了吧。

兔子:呐呐?

沉默了一会儿。

快刀手杰克:兔儿姐姐也习惯晚上工作么?

兔子:睡不着。

快刀手杰克:哈哈,和杰克一样,杰克白天睡觉,晚上工作。

兔子;嗯。

沫弦在试了各种方法都没办法退出工作程序后,真的有了砸电脑的冲动。

快刀手杰克:这家公司工作页面太烂了,不喜欢。

兔子:不是说是工资最好的么?

快刀手杰克:钱多钱少无所谓啦,只是找一个适合自己的事情而已。

沫弦没回答。她躺在床上半合着眼睛想睡觉,房间里的香水味道有点过于浓郁了,她透不过气来,月光皎洁洒在屋内,把世界割裂成黑白二色。

快刀手杰克:兔兔,你还在么?

没有了墨轩,便什么都没有了吧。以后,可能真的要靠这份工作维持生活了。她觉得自己似乎早就为这一天做好了心理准备。尽管有点不可思议。她本不该知道他要离开的。

只是凭着直觉便猜到了。

快刀手杰克:兔兔,如果无聊的话,我们聊天吧。

兔子:不了,我要睡了。

沫弦靠在枕头上,在陷入梦境时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必须完成任务。我必须完成了这项任务,可我还未完成。

我叫江又菱,我爸爸是江天豪,我妈妈是王雪燕。她在梦中看到自己瞪大了眼睛在默记着这些东西,记住,我叫江又菱,我爸爸是江天豪,我妈妈是王雪燕,江又菱,江天豪,王雪燕,江又菱,江天豪,王雪燕,江又菱,江天豪,王雪燕,我今年17岁了,我是风立高中高一的学生。我妈妈让我来见川奈家的长辈。我的眼角有一颗泪痣。泪痣没有问题,已经点好了,永远也不会脱落。

沫弦打了一个冷战,从睡梦中惊醒,她仿佛听见一个女人反复念叨着那些名字:江又菱,江天豪,王雪燕,她在朦胧间想起来了似乎真的确有其事。

飞机上,川奈墨轩把空酒瓶扔了一地,衣服揉成一团靠在背上,睁着血红的眼睛看着窗外。

老管家默不作声,几个女仆轻手轻脚地打扫了干净,一言不发退了出去。

“这是迟早的事情,我知道。”墨轩苦笑了一下,“我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不能容忍我和她在一起。她已经无害了,不是么?”

老管家微微一鞠躬。

“你永远都是这样!”川奈墨轩大声叫道。

老管家用平和的语气回答:“又菱小姐已经适应了现在的工作并且有足够的存款。少爷不用多虑。”

川奈墨轩忽然抬起了头:“可以告诉我她的消息么。葵?”

老管家伸出双手帮助墨轩整理了一下白色的衣领,回身从托盘里拿出白色的毛巾为墨轩擦去了额上的汗水:“少爷一会儿一定要吃些东西。”

“葵!不要答非所问!”墨轩浑然的少爷傲气依然不改。川奈家族世代遗传的贵族气质是有目共睹的。不管多么脆弱,仍然尊贵而无与伦比。

“少爷真是个孩子。”老管家微微笑着。

这个江又菱的老牌对手,最后把她逼入绝境的老管家此时温柔地笑着,满脸皱纹如涟漪般散开,掩饰不住对墨轩少爷的拳拳爱意。

飞机在三个小时后降落在东京。川奈墨轩在睡梦中被老管家抱下飞机。夜色朦胧。飞机场外聚集了大批的记者,川奈家族嫡长子回到国内的消息惊动了整个京都!在大批黑衣保镖的保卫下,老管家温柔地把少爷放进车厢中,为他盖上了薄薄的毯子。墨轩微微哼了几声,便又陷入了梦境。

墨轩在沉睡中忽然想起来了一段话。

梦里的女孩子,依然是初见时落落大方的样子。她的手托着一个沉重的行李箱从车上跳下来,几乎被砸住脚。她曾经对他说过一句古老诗,用中文,慢慢地教会了他。

侬既剪云鬓,郎亦分丝发,觅向无人处,绾作同心结。

同心结,他感应着她的气息,缓缓地叹了口气。

初春在走廊监控仪上看到沫弦之后便开始调查起她的身世资料,并在第一时间传送给了梁丘绾颜,又在她被雇佣后复制了一份发送给杰克。她在第二次整理资料时,在文档最后一页标了个记号。

她的一只脚光脚踩在电脑桌边,靠着床,身上只穿了件T恤。单薄的肩膀几乎架不起来这件衬衫。头发有点黄色,可能是长时间营养不良的结果。她总是忙到没有时间吃饭。为了赚钱,她接手了这个全公司最下力,最不讨好的工作。但是随着银行卡里面数字的不断变长,她的生活和接受训练时基本无差。

每天三袋泡面,酸菜味的,牛肉味的,衣服可不可以一直穿下去,没有什么换洗床单的概念。洗脸毛巾在角落里扔着,散发着奇怪的味道。

她的模样很像一枚小萝莉,瘦弱,头发干枯零碎,瓜子脸,下巴尖的要命。两只小手臂在键盘上飞快的敲打。工作效率极高、但是也暴躁,自尊心很强。她可以在最短的时间整理出最完备详尽列表清晰的档案,她几乎是整个公司机构运营的中心。

谁又能想到,她就蜗居在江南小桥流水人家的一个小小阁楼里,家具只有简单的那么几样。几乎不用灯,白天大窗户会给与足够的光线,夜晚就着笔记本的光就可以正常生活。

杰克顺手打了个电话给她:“资料末尾的那是什么东西?”

初春隐秘的一笑:“和你没有关系,该读懂的人是会读懂的。”

“初春说话的口气好像间谍呢。”

初春忽然涨红了脸,她的雀斑的颜色也发生了奇妙的变化:“你说什么呢。嘴巴放干净点,让龙大知道了你知道是什么后果么?靠,你们不是很强么?很强的话,自己看资料去,别拿我这个小职员取笑。”

“我没有取笑你。”

“不要解释了,我不想听。”给我滚吧,你这头猪,初春在心里默默地骂了一句,把电话挂了。

这帮养尊处优的家伙,没什么本事,只会看她给的资料。她写的东西,有那么容易被看懂么?既然我是打字机,我只是打字机,那么,有什么问题就别来问我。在长久的枯燥的工作后,能看到你们犯一两回傻事还真不错。

她关了工作页面,抱着泡面坐在窗台上看着辽远的天空。风灌进她的衬衫,她稻草般的齐肩短发丝丝飞扬开。

姐姐,你一定要加油。姐姐……那帮蠢货赢不了你的。她的眼泪漫了出来。忽然想起来小时候,那个小小的渔村里,姐姐把床单漂洗了干净,她们在一片挂满床单的架子中间玩着寻找彼此的游戏。姐姐闭着眼睛也能猜到她在哪里。而她,总是能分析出最好的逃亡路线。

然后她在学校里看到一帮黑色西装的男人开着车把姐姐接走了。她吓傻了,她的同学们都说,她姐姐是大家千金,那帮人是他的保镖。可是姐姐什么时候成了大家千金啊,她怎么不知道?她连课也不上急匆匆跑回家。用力打着父亲,问他是怎么回事,父亲说,你姐姐去另外一个学校了,是一所非常好的学校。

她开始努力学习,十分努力的学习,但是始终没有人来接她。她几乎以为此生再也无法与姐姐相见。反而是大学的时候,她的一篇论文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姐姐出事的时候,没有人管过姐姐。没有人。他们这帮畜生,利用完了姐姐,便不管了。

北町市,左盟区,姐姐的模样变的很陌生。但是她知道那就是她。姐姐的眼角没有泪痣的,是哪个人手贱点上去的。她揉着皱巴巴的衬衫,眼泪打了下来,像个孤独的孩子。不,她本来就是一个孩子。

她伸手从枕头边拿起一盒烟,把烟壳拆开,嗅了嗅里面的香味,然后用纤细的手指夹起来放到嘴边,深吸一口气,胸腔里满满的肮脏的味道。她只吸了一口便站了起来,用一根皮筋把头发扎成了马尾,套上一条暗紫色老式的纱裙子,穿上了一双有点发黄的旅游鞋,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年轻的脸,清秀的面部肌肉抽动着,似乎马上就掉下泪来。她拼命的揉着鼻子。她的鼻子很痒。

三月的江南,风和日丽,皓腕采莲的女子柔顺的长发披在锦绣旗袍上,睁大了小鹿般美丽的眼睛看着在青石板上奔跑着的女孩子。女孩着装古怪,头发枯黄,背着大大的旅行包,两只枯骨般的小手好像不知道往哪里搁。

姐姐……等我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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