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中,李雪燕感觉到有人温柔地摇晃自己的身体,伴随急切的呼唤:“燕儿,你醒醒。”
李雪燕虚弱地睁开眼睛,就对上一双悲切而柔和的眼睛。视线清晰后,李雪燕吃惊地发现,这个关切地注视自己的女人,并不是自己的母亲莫佩蓉。
这是一个陌生的面孔,保养良好的肌肤洁白而富有弹性,长长的黑发高高盘在头顶,发髻间插上许多金簪、珠花——这是一个古装女子。继而,李雪燕又看到在这个古装女子的身旁,站立一个威严的中年男子,他身体微胖,穿着金黄色的长袍,长袍上绣有几条飞舞的金龙。
“皇上,燕儿果真醒来了。”古装女子欣喜地说,美丽的大眼睛中闪动着晶莹的泪珠。
身着金黄色龙袍的中年男子,似不相信,弯腰细看李雪燕,逼人的目光让李雪燕不安地垂下眼睑,不敢与他对视。
穿着金黄色龙袍的中年男子愉悦地说:“大师,相国寺的镇寺之宝果然不同凡响。刚才太医明明说探不到紫燕的脉动,大师你一出手,紫燕就苏醒过来了。”
“阿弥陀佛!都是皇上洪福齐天,庇佑公主平安无事。”
顺着这佛号声望去,李雪燕看到,在古装女子和身穿金黄色龙袍的中年男子身后,有一个肥胖的老和尚,他正在低垂眼睑,转动手中的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再往后看,李雪燕还看到有一群古装的男女,神色恭顺地站立。
李雪燕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原来躺在一张大床上,身旁站立的人都是古装。李雪燕困惑地打量身旁的一切,思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绞尽脑汁,都难以将目前的一切与酒店前被车撞倒相衔接。
中年男子威严地望李雪燕:“紫燕,你要干什么?”
“我不是紫燕。”
憋了半天,李雪燕终于冒出一句。李雪燕知道,这些人把自己当成另外一个人了,这个人的名字中也有一个燕字,难怪刚才那古装女子叫自己为“燕儿”。
一句分辩的话,让穿龙袍的中年男子大怒,他训斥李雪燕:“放肆!你为了逃避到蒙古和亲,竟敢装疯卖傻。小心朕送你到宗人府去。”
和亲?宗人府?
李雪燕不能理解,眨眼望他。
那古装女子就吓得变了脸色,跪下哀求:“皇上开恩。燕儿昏迷了两天,一时半会头脑没有清醒过来。”
身后的那一群古装男女,都跟随跪下。
“阿弥陀佛。皇上,娘娘,能否让老纳单独跟公主谈谈?”沉默了许久的老和尚开口说,“老纳保证,能让公主明天心甘情愿地到蒙古去和亲。”
那被称为皇上和娘娘的两个人离开,带走了那一大群古装的男女,只留下两个小姑娘照料。这两个小姑娘上前,搀扶李雪燕下床,转过一道屏风,放李雪燕靠在一把椅子上。之后,这两个小姑娘退到门边,远远地观看。
在另一所宫殿里,有一个年轻的公主,伏在大床上哭红了眼睛,有一个小宫女跑进来,说紫燕公主苏醒了。
“真的?太好了,紫燕妹妹醒来,我不用到那种荒凉的鬼地方去了。”啼哭的公主转哭为笑。
宽敞的大房子里,只有李雪燕与老和尚,两个人相距不过五六步远。
老和尚坐在另外一把椅子上,习惯性地转动手中佛珠。
李雪燕疲倦地靠在椅子上,环视身边的这些金鼎、玉瓶和金杯玉盏,还有雕刻精美的桌椅,恍若梦中。
“阿弥陀佛!”
洪亮的佛号,让李雪燕神志清爽,望向这个面目慈善的老和尚,他正用洞察一切的目光看自己。
老和尚自我介绍说,他是相国寺的方丈。
“这是大唐皇宫,现在是贞观四年,你的身份是紫燕公主,你明天就要动身到蒙古去和亲了。”
这老和尚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紫燕公主,否则也不会这样介绍了。
李雪燕惊慌,遇到老和尚安详的眼神,恢复了平静,她伤感地喃喃:“为什么,我会来到这种地方?我生活得好好的,我才不要当什么公主,我要回去。那里有我的父母,还有我追求了十几年的梦想。”
方丈劝说道:“公主,过去的一切都已经成为过眼烟云,放开吧。以你的智慧,是明白汉、蒙两族人民和平相处的重要性。你动身到蒙古去,当全力以赴,完成汉、蒙一家亲的使命。”
李雪燕放不开,她努力了十几年,终于赢得了观众的认可;那养育了她二十二年的父母亲,一定会为自己的猝然离开悲痛欲绝。最后映入眼帘的那两张悲伤的面孔,让李雪燕想到就心痛,忍不住悲伤抽泣。
方丈闭上双眼,不停地转动手中的佛珠。
许久,方丈睁开眼睛,缓缓地说:“公主,你不必伤怀。你只需要在这个朝代生活三年,完成‘汉蒙一家亲’的使命后,你即可离开,回到过去的社会,继续你原来的生活。在这三年中,每到月圆之夜,你也可以回去探看亲友。”
“真的?三年之后,我可以回到原来的社会?在这三年中,我可以回去探看亲人?”李雪燕闻言,停止了哭泣,怀疑地看方丈。
“阿弥陀佛。公主,出家人不打诳语。”
三年不是太久,何况在这期间可以回去探看父母亲。
心中有了希望,李雪燕疲软得似乎虚脱的躯体,顿时注入了活力,滞留在这里的三年中,做些有意义的事情,也未尝不可。
李雪燕不得不接受和亲公主的身份。
转念一想,李雪燕沮丧地说:“大师,我只会跳舞,其他的都不会,恐怕难以完成‘汉蒙一家亲’的使命。”
“公主,你一定可以完成这个使命的。”方丈慈祥地看李雪燕,“你有一颗善良的心,你有百折不挠的坚毅,你还有来自未来世界的睿智。公主你到蒙古大草原中,一定可以促成汉、蒙两族人民和平友好、亲如一家。”
促进汉族、蒙古族两个民族友谊的重担,放到自己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生肩上,李雪燕忐忑不安:自己能完成这使命吗?
“大师,其他人是否更合适?”雪燕害怕,自己担当不了重任。
“公主,这个使命非你莫属。”
看来,没有选择的余地,紫燕踌躇再三,勉强地:“大师,我不知道能否成功,我只能说,我会尽力而为。”
“这就对了,公主,你一定可以的。”方丈欣慰地微笑,从怀中抽出一个绸包,将一块缠绕有金丝线的绿玉,呈现在李雪燕眼前,郑重其事地说:“这是相国寺的镇寺之宝——舍利子,化形为绿玉。公主把这绿玉佩戴在胸前,遇到危难时刻,舍利子会保佑公主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这舍利子还会赋予公主每个月三次的法力,帮助公主解决遇到的难题。”
李雪燕惊奇地看方丈,听他指导如何使用绿玉救人、避难、在月圆之夜回现代社会以及藏匿宝贵的物品。这块舍利子化形的绿玉,真是神通广大,最让李雪燕惊喜的是,月圆之夜将手按在绿玉上,就可以回现代社会,探看父母亲。
方丈把绿玉放到桌子上,示意李雪燕收起绿玉,他叮嘱说:“公主,请把这绿玉佩戴于胸前,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拿下来。否则,会惹来灾难的。三年之后,公主圆满完成‘汉蒙一家亲’的使命,再将这绿玉归还相国寺。”
李雪燕捡起绿玉,不放心地拉扯上面的金丝带。方丈看出李雪燕的担心,安慰说,这金丝带是冰蚕丝和金丝编织而成,就是刀剑都割不断。李雪燕听了,将绿玉佩戴胸前,藏匿于衣服内。
“记住,不管过去你的身份是什么,现在你是紫燕公主——大唐送去蒙古大草原的和亲公主。”方丈嘱咐,看李雪燕点头,满意地笑了,叫站立在门旁的小宫女请皇上和娘娘来。
李雪燕,不,应该叫她为紫燕公主了,她想到仍有一个问题没有弄清楚,急忙问:“大师,三年后我完成了使命,怎样回现代社会中去?”
方丈意味深长地说:“公主,你所去的云中城外南边二里远的地方,有一个美丽的湖泊,你跃入湖中,就可以回到过去生活的社会了。”
这个,终于可以放心了——如果这位方丈所说的话都是真实的。
另外一所宽敞的房子里,太宗皇帝和陈美人焦急地等候。
陈美人想到自己亲生的紫燕公主为拒绝到蒙古和亲,竟投湖自尽了,心中悲伤不已,她尝试地再次恳求:“皇上,燕儿是宁死都不去蒙古,要不,就不要逼她了,给燕儿一条生路?”
“胡说八道。”太宗皇帝板了脸,喝斥说:“朕是金口玉言,说出的话岂能更改?再说了,让紫燕到蒙古和亲,朕也是为了她好。”
陈美人低头饮泣,不敢再说话。
太宗皇帝平日里喜爱这能歌善舞的陈美人,只因她出身歌妓不能封为妃子。此时看到陈美人哭泣,梨花带雨般楚楚动人,太宗皇帝心软,放缓语气说:“身为女儿家,总是要嫁人的。紫燕嫁到蒙古去,胜过她留下嫁给王孙公子。阿古拉大汗臣服我大唐,他的太子巴雅尔有勇有谋,迟早是巴拉族的首领,紫燕嫁给巴雅尔,她的儿女将世代统治整个蒙古大草原。”
“皇上,这些话你跟臣妾说过几遍了。臣妾是想到,过了明天就再也见不到燕儿了,心中悲伤。”
太宗皇帝也叹气:“陈美人,世事难得两全其美,有得必有失的。”
……
一个小宫女进来,禀报说相国寺的方丈请皇上和娘娘到紫燕公主的寝宫。
“这方丈,真的能够劝说紫燕心甘情愿地到蒙古去和亲?”
带着这个疑问,太宗皇帝和陈美人进入了紫燕公主的寝宫。
相国寺的方丈和紫燕公主迎接,给太宗皇帝和陈美人请安。太宗皇帝和陈美人仔细打量紫燕公主,离开前神色恍惚、颓废之极的紫燕公主,现在已是心平气和、目光清亮。
得知紫燕已经心甘情愿到蒙古和亲,太宗皇帝是又惊又喜。
陈美人看到紫燕公主亲口许诺前往蒙古大草原,凄婉地凝望紫燕公主:“燕儿,苦了你了。一个十五岁的深宫女子,到那种荒凉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