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睁开眼睛,紫燕发现自己是躺在凤仪宫的炕上,继而听到清幽的木鱼声和朗朗的诵经声。
奇怪,自己的寝宫里,为什么有人在诵经呢?
紫燕慢慢地支起身子,看到炕前的地上摆放有两排酥油灯,一个肥胖的和尚坐在灯后诵经。迷茫地往后看,紫燕又看到和尚的后面支起一架屏风,春吉紧靠屏风站立。
“啊,公主醒来了。”春吉低呼,绕过两排酥油灯走到炕前。
听到这声低呼,呆在屏风后的巴雅尔和斯琴精神为之一振,情不自禁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巴雅尔就要绕过屏风来看紫燕,斯琴拉住巴雅尔的手,诵经声没有停止,现在就绕过屏风不知是否合适。
紫燕坐在炕上,居高临下地打量仍在诵经的胖和尚。紫燕认出来了,这个胖和尚就是相国寺的方丈,这位德高望重的大师不知何时来到这大草原上的王宫。
“公主,你醒来了。”方丈停止念经,安详地望紫燕。
看到这位对自己身份了解透彻、对自己寄予厚望的方丈,紫燕不禁伤感:“大师,我没有办法完成使命。求你让我离开这里,我再也呆不下去了。”
让一个只懂得练习舞蹈、从未涉足社会的学生置身于人心险恶、处处危机的王宫,紫燕感觉到累,她已经厌倦了这里,只想回到现代社会,继续追寻那曾捧在手心的梦。
屏风后的巴雅尔和斯琴听到紫燕请求离开的话,都愣住了,互相交换个惊愕的眼神:紫燕要离开这里?
屏风前的方丈听到紫燕的话,并不感到意外,他抬头看紫燕,目光炯炯:“公主,现在就要离开?”
“大师,我想清楚了,现在就离开。”紫燕想到这段时间中巴雅尔对自己的伤害、塔娜王妃对自己的算计,悄然泪下,“在这里,我举目无亲,每迈出一步都要当心有陷阱。我再也不想呆在这里了。”
巴雅尔懊恼地擂打自己的脑袋。
在这段时间中,自己对紫燕是一再误会,做了许多伤害她的事,一定让她心凉透了。身为一个男人,在妻子受到别人暗算、惶恐不安的时候,没有安慰过她一句,更没有帮助过她,反而无情地伤害她。
方丈沉默不语,片刻才问:“恕老纳放肆。公主方才说在这里举目无亲,是公主没有把太子一家当亲人,还是太子一家没有把公主当亲人看待?”
紫燕疲惫地闭上眼睛,她害怕回答这个问题。记得刚来到时,阿古拉大汗一家子常到驿馆看望自己,斯琴和少布时常陪伴自己到城外去游玩,婚后巴雅尔也常带自己到萨仁湖边,教自己骑马,说自己是他最亲近的人。他们曾把自己当作一家人的,自己却一直在逃避,盼望三年期满回现代社会。当然,近来发生的事,让紫燕感到寒心。
“公主准备抛下这里的一切离开,身负的使命置之不理了?”方丈是步步紧迫,盯住紫燕。
紫燕感到压抑,一番痛苦挣扎之后,她为自己申辩:“大师,我只是一个弱女子,促进汉蒙两民族的友谊,自有文韬武略的将相良才完成。”
“公主,你本可以强大,是你自己选择示弱。那是因为,你只想离开,你的心根本不在这大草原上。”
“我,我......”紫燕要为自己分辩,一时间竟无从说起,蒙住脸哭泣不止。
原来,自己的妻子一直想要离开。
巴雅尔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震得跌坐椅子上,这份惊恐,比四十多天前王宫内发生****,更让他感觉到恐怖。要是武力冲突,他相信自己有足够的能力解决,可他想不出来,用什么办法阻止妻子离开。
“阿弥陀佛,公主,人在草原一天,就将心放在这片大草原上。”方丈转过屏风,头也不回地走出寝宫。
巴雅尔从呆滞中清醒,追随方丈走出去。在洒懑清辉的庭院里,方丈停步等候巴雅尔。
“大师,我妻子要回长安吗?”从来没有听说过,和亲的公主能回生长的地方,不过刚才听紫燕和方丈的对话,巴雅尔知道这事并非不可能出现。
“太子,公主是回不了长安了。不过,要是公主对这里毫无眷恋,天大地大,总有她要去的地方。”方丈仰望天上的圆月,说出的话意味深长。
巴雅尔烦燥地踱来踱去,虽说过去的一段时间里,他很讨厌紫燕,经过这漫长的四十多天,巴雅尔知道自己误会了妻子,紫燕为平息王宫内的纷乱而晕厥,让他震撼。
如果紫燕跟少布有私情,她应该是翘首等候王妃和少布的好消息,而不是拼死救醒父亲,以平息这场****,
紫燕将要离开这里,对巴雅尔来说是件恐惧的事,他不希望出现这种情况:“大师,有什么办法可以不让公主离开这里吗?”
方丈笑了,月光下注视身旁这个高大的男子:“太子,身为一个丈夫,怎样让妻子眷恋自己的家,还要我这个出家人来教你?”
“让妻子眷恋自己的家?”巴雅尔喃喃,翻来覆去地想这个问题,眼睛一亮,“大师,我明白了。”
让巴雅尔对紫燕误会最深的,最让巴雅尔不能理解的,就是紫燕与少布一起呆在地牢中。现在,巴雅尔算是明白了,紫燕当时真的已经没有办法独自离开地牢了。
“大师,公主为什么会突然失去神力呢?”
“这个么?”方丈望附近走动的宫人,欲言又止。
巴雅尔将方丈带到书房,将侍从们赶得远远的。方丈这才告诉巴雅尔:
“太子,公主自己并没有神力,她离开长安前,老纳将相国寺的镇寺之宝送给公主护身,为的是危急关头公主可以自救。舍利子是法力无边,可是公主身体娇弱,以她的内心每月只可驱动舍利子三次,再多了就伤到她的筋骨。万一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将公主送到喇嘛寺交给活佛,到下一个月圆之夜公主就会醒来。”
原来是这样!。
巴雅尔想到过去紫燕流泪对自己说,她之所以呆在地牢中不出来,是因为失去了神力,当时自己雷霆万钧地将她赶出东宫;在发生宫廷****之时,因为紫燕说她没有办法救醒父亲,自己竟怀疑她与少布串通一气,把她气得浑身发抖。
自己在无意之中,多次伤害了妻子,难怪她要离开。羞愧难当的巴雅尔,直想给自己几耳光。
寝宫里,紫燕半躺在炕上,听斯琴告诉自己晕厥过后的事。
阿古拉大汗醒来后,塔娜王妃手中的金虎令牌失去了作用,不能再调动侍卫。阿古拉大汗收回令牌,喝退了所有的侍卫,将塔娜王妃打入冷宫。紫燕晕厥的消息经过歪曲后,传到唐军那里,李靖大将军在第三天登门拜访,追问紫燕晕厥的缘由,不论阿古拉大汗和巴雅尔怎样解释,李靖大将军都不相信,幸好方丈来到,才劝说李靖大将军退去围在云中城外的几千兵马。
“真没有想到,我竟晕过去了四十多天。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这样多的事。”紫燕感慨。
巴雅尔进来,坐在炕沿怔忡地望紫燕。斯琴就说累了,向紫燕告辞回去作息。
“燕儿,我......”巴雅尔靠近,巴雅尔想对紫燕说,过去误会了她,做出了伤害她的事,请求她原谅。遇到紫燕冷漠的目光,巴雅尔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
“太子,我累了,想一个人静一静。”
危急过去了,紫燕的头脑中又闪过巴雅尔跟冬意的种种,让她对巴雅尔感到厌恶。
刚才方丈所说的话,站紫燕震撼,她要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