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把二小姐的丫鬟们叫来,问:“你们小姐身体不好,犯过病,你们知道么?”
丫鬟们当然不知道,哪里敢说知道,何况真的不知道。只说:“我们小姐最是要强,有事连我们也会瞒着的。”
“那晚上,她就不舒服了?”
“回夫人,真的没有。唐姑娘说我们小姐当时已经病了,说是我们小姐难受的脸也顾不得洗净。可是,我真的看见我们小姐认真洗了,也洗净了。”银蓖分辨说。
“那个么,灯光下,看的自然不如阳光下清楚。”
想想这江逢春有时候是真的有些左性,可是好像没这么能忍的,何况忍到为这丢了性命。其实是因为江逢春的死还是有蹊跷处,只是江家都不愿意深究,就是江老爷也希望就此了结,她已经如此不幸,这么清清白白的走了最好,千万不要有别的什么才是。
这不,怕什么来什么,关于江逢春的事,雁尘还是向母亲说起现在江家盛传的让生者烦恼的另一个冥界子民——四夫人。雁尘把昨天听来的鬼故事的前因后果都给沈夫人讲了,认为应该管制一下这些的流言才好。
沈夫人比雁尘更加不以为然,“如果冤魂能报仇的话,世上得少多少恶人,可是有多少血债累累的凶手活的比大多数好人要好的多。”
沈夫人小时候,叔父沈漩说过当当家人遇事不乱,沉得住气,对传言视而不见,传言就永远只是传言,其他人渐渐就当然玩笑了。如今她这句话拿来教儿子。由此论点,当然她对江家流传的鬼谈完全当做不存在。
江家母子并不是信鬼神,只因为他们都是强者,强到不需要相信那些寄希望与鬼魂的故事。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此。
江家在为女儿逢春准备葬仪的同时更是紧锣密鼓的为她张罗冥婚的对象,希望尽量能直接合葬。不行只有把灵柩借放庵中。江老爷和沈夫人的繁忙不用说,连雁尘也帮着张罗。
因为这几天事忙,就免了姨娘们来请安。但小姐们的规矩不能省。
这日,四小姐采蘋来请安时,回说五夫人病了,想请个大夫看看。沈夫人想着这五夫人素来小心省事,这番她女儿亲自来回说病了,看来是病的不轻,看着四小姐的面子,就让人请了附近的有名的王大夫来。
私下来却想起雁尘所说的四夫人鬼魂报仇之事,心里揣摩莫不是因为这事吓得吧。沈夫人回想从自己进门,这五夫人从来都是低眉顺眼,谨慎安稳的,不想当年还有那么一场事。如今这么一吓那里经得住。
上午处理事物一段落,沈夫人站起身来活动一下,卧雪端茶上来。沈夫人就说:“这五姨素来省事的,这次四姑娘回说病了,怕是不轻,不如趁着现在没事,我们也去看看怎么回事,不会真是吓得吧。”
因为二小姐和吴妈的事在这儿,沈夫人想着还是去看看五夫人的情况,这“四夫人的复仇”怎么个效果,也好防备下人们乱说。
两人就带了丫鬟们往姨娘们住的绕春馆去了。到了绕春馆的五夫人房里,王大夫已经走了。
五夫人两眼微合,面如金纸的躺在床上,听见沈夫人居然亲自来了,赶紧挣扎着起来行礼。
沈夫人说免了,让她躺好。问“怎么这么重了才回我请大夫啊?”
五夫人忙道“不碍事,只是前一阵子积了火,这天又一热,就倒下了。躺躺就好,那里用的请大夫啊。都是采蘋小孩子家不经事,劳动夫人了。”
沈夫人“五姨,你也太实诚了,病了就请医吃药,有什么劳动不劳动的。你好好养着,想吃什么了就叫厨房给你单做。梅枝传我的话,让厨房里紧五姨,茶饭上要上心。”又转头问“五姨的药是自己屋里熬还是让厨房熬啊。”
五夫人的丫鬟杏儿回说:“五夫人的药,奴婢自己熬就是了,不用麻烦厨房的大娘姐姐们。”
沈夫人说:“也好,这样服用也方便,就是你们要累着点,早点服侍你们五姨病好,要不然拖久了,进了梅雨季病情可能拖下来了。”
沈夫人又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就告辞出来,四小姐采蘋送出门,沈夫人才问五夫人的病情。四小姐采蘋有一点迟疑但是还是说:大夫说“说是思虑过甚,惊恐过度所致。已经开下方子了。”她还想说什么终归没说,沈夫人也知道对于四夫人鬼魂一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就也宽慰了几句,有吩咐什么时候五姨需要,都要请医生不要怕麻烦,四小姐采蘋谢过。
到了晚上没人时候,沈夫人和卧雪私下谈论起此事来。
卧雪:“那五姨看来心里真的有鬼,要不怎么就吓病了呢。”
沈夫人:“思虑过甚,惊恐过度。这病可不就是吓得。没胆子做就别做,何苦呢!”
卧雪:“当年四姨的事到底怎么一回事,我们要不再了解清楚一些,有什麽事也有个防备。”
沈夫人:“见怪不怪,其怪自败!还能有什么事,我也问过咱们老爷了。
不过是三姨当时的丫鬟,就是现在死了的吴妈,看上了当时管家里林木花草的李管事。据说那李管事刚死了原配,留下一个小女儿,也该续一个,可是人家看不上吴妈——那时候还不是吴妈呢。
不知怎么的那吴妈从李管事家找着一个金钗,偏老爷给每房一个一样的金钗,这吴妈就告到老爷的前妻高夫人那里。因为四姨的金钗没了,高夫人就说是她和李管事通奸。
还从五姨那儿找出了封情书,五姨也是厉害的,一口咬定是四姨藏她那儿的,因为那情书的称呼是个‘莉’字,这五姨叫芍药,而四姨叫茉莉,所以就信了她。
四姨那里肯认,被打不过就撞死了。可怜啊!
还有那李管事也是无妄之灾啊!四姨死了,就被赶出去了,带着伤也不知流落到哪里了。老爷后来还派人找过,也没找到。
五姨当年亏了心,现在自己吓自己。要我说有多大胆,做多大事。现在只好自己受着吧。”
卧雪:“这高夫人也十分不通的,这么粗糙的局,老爷回来能看不出来么!还有这三姨、五姨也是的,好歹子兔死狐悲、唇亡齿寒啊。”
沈茉:“三姨、五姨一个人牙子手里买的,一个更是勾栏里出来的,哪能知道这些。
四姨倒是个正经清白人家的女儿,说她父亲本是个药房的掌柜呢,可惜死的早,她在家也是识文断字的。因为她是外头聘的良妾,所以不但高夫人把她当眼中钉,那三姨、五姨恐怕心里头也嫉妒想杀人吧。
事后三姨、五姨两个蹄子把事往高夫人身上一推,她们到一副可怜样子了。老爷怕事闹大了,丢不起那人也只好睁一眼,闭一眼放过她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