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飞虫与火

月华如水，夜色迷人。

方常走出乾家，行走在这撩人夜色中，心态如这黑夜一般静谧平和。

他趁着月色，独自一个人走在归家途中，孤独而自在。

隐约中，头上传来阵阵欢声笑语。方常抬起头，在他头顶上不知道多高的半空中，有四五道白色光芒划空而过，拖曳着长长的尾巴，如流星一般耀眼明亮。在白色光芒的周围还有一些色彩斑斓的光带，逶迤盘旋，做着许多明显难度极高的动作。

方常刚刚平复下来的心湖又起涟漪。那些都是飞行法器，白色光芒的是彻云梭，色彩斑斓的是地焰轮。尽管只是最低级的下品法器，可却价值百来灵石至数百不等，就是最便宜的对他来讲都是可望而不可即，而这些，只是那些世家子弟斗富耍帅的玩具而已。

眼不见为净，方常低下头来，摸了摸怀里放了许久的疾行符，感受这符上自己的体温，最后还是咬咬牙，抽出手来，他还是舍不得就这样用掉这件他爹送给他的今年的十六岁生日礼物。提了个诀，灵气浮于脚底，用最基础的轻身术，专心赶路。

“咱这是脚踏实地，走得安稳，还能够锻炼自己的灵力控制力，一举双得，何乐而不为？”方常如此这般自我安慰。

他家离乾家比较远，用轻身术都差不多花了二十分钟才到达家门口。在这一片，他家处在很偏僻的位置，一是为了能让他有个更好的修炼环境，二是据他父亲方成讲，这是矮子里的高个子，在这里修炼比这片其他地方效果要好上一成左右。

方常望着前面熟悉的昏黄灯光，心里一阵暖意涌起。

进至屋里，母亲罗氏早已摆好碗筷，就等他来吃了。

“娘亲。”方常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

“嗯。”罗氏轻声应道，“回来了？那就吃饭吧。”拿起碗来便去盛饭。

尽管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可方常面对自己面前这碗饭时，心里头还是有些沉重。摆在他面前的这碗米饭，米粒呈青色，光泽亮丽，颗粒饱满，比一般的米粒要大了近一倍，一看就是非凡之物。

这是青罗米，里面所含杂质极少，长期食用还能够增长一些微不足道的木系灵力，自从方常专攻木系法术起，他吃的就一直是这种灵米。虽然只是最差的一品灵米，可对于他们家来说也是一个非常大的负担。

再看了看母亲碗里非常普通的白米饭，方常抛除心中杂念，大口大口地扒着，吃得干干净净，一粒不剩，这样浓重如山的爱他要全部担当起才能问心无愧。

吃完饭，罗氏收拾桌椅，方常则坐在原地感受青罗米带来的微小效用。

“你爹出去这么久了，应该没什么事情吧？”罗氏有些担忧地问道。丈夫出去近两个月，她有些不放心。

“应该没问题吧。爹蕴气五层的修为在散修里面已经算不错的了，再加上他经验丰富，又这么多人一起，不会有事的。”方常安慰道。家里的顶梁柱不在，他长大了，得为母亲撑起一片小的天空。

“你修炼得怎么样？”

“有一些增长，但还停留在蕴气第二层。”方常有些懊恼。

“嗯，认真修炼就好。小天蚕快要到生殖时期了，再过几个月，赚得灵石就能多上不少，家里的情况你也不要担心，你只管修炼。”

方常低头不语。

母亲罗氏只有蕴气一层的修为，使个低阶法术都有些困难，就在家里饲养小天蚕，赚取一些零用。

小天蚕是一阶下品原兽，所吐蚕丝大量聚集起来能够制作护身内甲。每年的这个时候，是它们的生殖繁衍季节，它们会吐出一些白色圆状颗粒，颗粒孵化出来便是它们的后代，这一现象被低阶修士戏称为“天蚕吐豆”。

收拾完毕，罗氏搬来一张椅子，走到方常身旁坐下，说道：“再过一阵子，就是南家招收弟子的时候了。三年一次，你今年也十六了，这次是你最好的机会。你得好好把握。”

“嗯，我会努力的。”方常十指交叉，眼神涣散地盯着面前空处，应道。

“按照往年的规矩，进入南家最低也是要蕴气三层修为的。你还差了一点，要努力啊！不要最后弄得像你爹娘我们一样，活在最下层，过个百二十年就化为尘埃，还让自己子女跟着受苦受累。”

罗氏顿了顿，轻叹一口气，继续说道：“到不了第三层，也不要灰心丧气，下次来也是可以的。再说，又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你要是有真本事，又哪里去不得？”

“娘，你放心好了，在南家测试之前，我一定会突破到第三层的，”方常抬起头，坚定地说道。

“时候不早了，我去房间修炼去了。娘你也要早点休息，别太累着自己。”方常像罗氏道声安，便退了出去。

回到自己房间，点亮火烛。火焰吞吐摇曳，房内光线忽明忽暗，方常坐在床头，手撑着下巴，陷入沉思当中。

刚刚方常说的轻巧，实际做起来却是困难无比。南家是天禹城的巨无霸，里面高阶修士不知凡几，据说还有结丹期这样传说的存在，跨越蕴气、道基、通窍大小几十个阶段，方常做梦都没梦到到过那样的境界。

虽说南家招收的弟子是蕴气三层，可并不代表着你有第三层的修为就可以进去里面，那只是可以参加测试的最低标准而已。能不能进去，还要看你的真本事。

方常望着烛光发呆，心里一团糟。对现实的无奈，对未来的迷茫，千千万万丝线纠缠在一起，欲理还乱。

房间里，只听见烛光的轻微噼啪声。昏黄灯光下，方常突然看到火烛周围飞绕着许许多多的飞虫，在火焰周围飞舞环绕，然后奋不顾身地扑去。

方常似有所悟，眼神逐渐明亮，自嘲道：“畏首畏尾，余其何几？修炼本来就是逆天而行没有困难那还需要修炼什么？不要去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专心修炼才是王道。”

大道为火，我是这虫，是身死道消，还是火中涅槃我都不管，我只愿放下一切，只身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