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王府。
皎月初生,夜风拂面,很凉。
远处,在清冷的月光下,洛禹一身儒布白裳,清雅端隽,眼神温厚平静,一股淡泊高远的气质浑然天成。
忽然一抹黑影闪动,顷刻间到了他身后。
“王爷。”来人正是无一。
洛禹稍稍侧身,伤病中脸上仍是苍白之色,眼眸清冷一片,“如何?”
“虽然皇后这次计划失败,但是仍然不肯死心,已经暗中将禁卫军换成她们的人,整个皇宫都已在她们掌控之中。”
已经按耐不住了么?这么快就暴露了自己的动机,虽说冒险,但如果一旦成功,凰西立刻就要变天了。
洛禹沉默半晌,然后问,“将军府有什么动静?”
“目前还还未作出任何动作。”
凰西如今势力分为三派,一派是有皇后和多数大臣拥护的太子,一派是忠心皇帝如今应皇帝意向暗中支持他的,还有一派,属于中立,便是拥有凰西三分之二兵权的将军白宸夙,无论哪一派若是得到了白宸夙的支持,便如同如虎添翼,胜负立刻见分晓了。
然而,白宸夙的态度一直捉摸不透,谁也不知道他到底会拥护哪一方,而如今皇后已经异动,若是他仍旧不表态只想做旁观者的话,那么,太子和皇后就已经成功大半。
“你见到父皇了吗?”皇后的想法父皇早就看穿,也早就暗中做好准备,可是没料到她会这么快就行动,气得好几天都没有上朝,一直卧床不起。
“见到了,皇上说,先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么?洛禹抬头看了眼星空,眼眸微眯,如果没有手中这支“暗”兵,恐怕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皇后的心很毒辣他倒是真正的见识到了,袖中的手指猛然握紧,还有母妃的冤死,皇后,我一定会向你讨回!
从阜城回来,当父皇秘密告诉他母妃的冤死,和这么多年的冷淡疏离,就是为他积蓄势力,为了保护他避免被皇后毒害,也为了,能将皇后一党彻底铲除!
从一开始的不能接受,到刻意逃避,在遇见夏真的一刻,再次见到那清澈得没有丝毫杂质的澄澈眼眸时,就像暖阳洒进阴暗的心中,驱走心中的痛,他想他是恨皇后的,他想回去报仇,但是,他不喜欢争夺,更无意那冰冷的皇位,他更想守护在她的身边,她要自由,他甘愿放下心中的仇恨,给她自由,陪她平淡生活。
可是,皇后再一次的出现,将他的希望彻底毁灭!
既然她不愿意放过他,那么,他就让她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惨痛的代价!
调整了下呼吸,目光忽然变得如剑凌厉,忍了这么多年,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太子呢?”
“太子每日探望皇上,并无异常举动。”
每日探望,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勤快?虽说以前父皇偏爱太子,可太子似乎并不太喜欢皇上,甚至尽量避免接触,怎么一下子好像都变了?
“还有……”无一顿了下,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还有什么?”无一甚少有犹豫的时候,洛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从皇宫回来之时,属下在途中遇见了……公主。”
洛禹脸色微变,问道,“她不是在将军府中么?”
她受了伤,不在将军府好好养伤,出来做什么?洛禹忽然皱眉。
“公主是从将军府偷偷出来的,暗中有将军府人保护。”他顿了顿,见王爷松了口气,接道,“公主此次出府,正是往王府来的。”
洛禹一惊,忽然抓住无一肩膀激动地问,“人呢?”
“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随便探望打扰,所以属下让公主回去了。”刚说完,他敏锐的眼睛捕捉到王爷眼中一闪而逝的寒意。
他慢慢松开无一的肩膀,忽然一阵急剧的咳嗽,无一慌忙上前搀扶,却被他一掌挥开,好一会,才慢慢停止咳嗽,手心却多了一抹红。
“王爷!”无一脸色大变,连忙转身就要去请御医。
“无一!”洛禹叫住无一,唇角还残留着鲜红的血渍,脸色更加苍白,他缓了缓,道,“她已经安全回去了么?”
无一心中忽然一痛,都已经这个时候了,却只关心她而不愿好好照顾自己,从皇上将他派给他时起,从未见他动过怒,永远都保持着温润的笑容,可是在遇到公主后,一切都变了,为了公主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而公主,一点也不知道王爷究竟有多在乎她,他为王爷不值,更为他心疼,明知他和公主不可能,却还要无悔付出!
无一抿着唇,不说话。
洛禹见他不肯说,转身朝王府大门方向走去。
“这么晚了,王爷要去哪儿?“无一赶紧跟上。
“你不肯说,那只有本王亲自去证实。”
“王爷!”无一单膝跪在他面前,沉声道,“无一知罪,我把公主安全送回将军府后才回来禀报王爷的。”
王府外不仅有暗兵,还有皇后的人随时盯着,出去谁也料不到会发生什么,王爷身上的伤还未好怎能再出去涉险,无一垂着眼,下颚紧咬,王爷对公主的心,这命怕是早已置之度外了。
洛禹面色缓和下来,“她来王府有何时?说了吗?”
“公主托属下带一句话,给王爷。”再不敢隐瞒,他如实禀报。
“什么话?”他眼睛一亮,唇边不自觉带了抹温和笑意。
“以假乱真。”
以假乱真?笑意僵在唇边,片刻后,忽然发出低低的一声轻笑。
真儿,你是在担心我吗?你怕我被皇后害死么?放心,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我了,皇后加诸在你身上的伤,我会十倍的为你讨回来!
与此同时,将军府。
夏真拢了拢身上的黑色披风,小心翼翼回到云宸苑,没有见到洛禹她很遗憾,但从无一口中得知他现在无大碍也就放心了,她要告诉他的话,相信无一会转达给他,而他,也一定能明白她的意思。
轻手轻脚推开自己的房门,迅速掩上靠在门上,唇边不自觉漾起一抹笑。
“这么晚去哪儿了?”
忽然而来的声音将夏真吓了一跳,心瞬间仿佛被人扼住,呼吸一滞。
桌上油灯被点亮,晕黄的光一闪一闪,明明灭灭,白宸夙如一尊雕塑立在那,恍然之间,只觉得那张俊美的脸上写满如霜的冰凉之色。
灯火忽然一晃,如同夏真的心,摇晃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