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索斯比拍卖行外、露天咖啡厅
中国的艺术品在西方收藏界,最引人注目的恐怕要数“玫茵堂藏瓷”了,私人收藏家的个中翘楚,其收藏的中国陶瓷是除了北京和台北以外数量最多、品式最全的,在西方广受欢迎,不过目前为止只供欣赏、不对外出售。
收藏者的身份很长时间以来难以为外人知晓,而唐俊在基金大会上刻意结识的瑞士收藏夹,正就是玫茵堂的幕后老板,阿尔弗雷-克拉克。
“阿尔弗雷德,今天里面一定很热闹!想进去吗?”
“不了,在外边喝咖啡吧,我可不想有人认识我。”
和所有收藏家一样,阿尔弗雷德有着优雅的外表和代表高智商的额头,不过没有秃顶、这大概是做收藏与做金融的中年成功男士最大的区别了。
“艺术品市场以每年14%的速度升值,而拍卖品会另外增值5%以上,最厉害的是中国资本力量的兴起,你的藏品可能会翻番地涨价,你们家族50多年来的努力不会浪费的。”唐俊功利地点评道。
阿尔弗雷德的家族在马里拉做医药制品、提供医疗服务发家,控制了当地最大的农业综合企业,收藏的资金大多来自于当地企业的年度利润。
而“玫茵堂”,意为“玫瑰花丛中的殿堂”,是其瑞士老家的地名,阿尔弗雷德的收藏以元明清器物为主,他的兄弟则以收藏古代青铜器和晚期瓷器为主,算是各有分工。
“在不久的以后,我们愿意向中国收藏家出手自己的珍藏,同时也不介意这些宝藏有一些再回到自己手里。”
“我明白你的意思!上一个艺术品鼎盛期是日元升值的时候,日本安田公司4分半种就用4009万美元买下了印象派名家梵高的《向日葵》,澳大利亚啤酒业大亨艾伦邦德用5390万美金买下了《鹫尾花》,不过是贷款买的,打肿脸充胖子,呵呵。”
“后来日本经济泡沫破裂、进入失去的十年,当初高价收购的资产大到帝国大厦、洛克菲勒广场,小到油画《向日葵》,都跳楼价又卖回给美国人。而可怜的艾伦则没那么幸运,购买不久企业帝国就崩溃,无法还贷只好把画折价卖回给索斯比拍卖行,索斯比拍卖行又快速地转手给了盖蒂博物馆。”
“唐,你也喜欢油画吗?”
“印象派我喜欢莫奈,当初那副晚期作品《睡莲》只卖了13亿日元,说明这个世界上真正有艺术眼光的人还是少数!等我过段时间赚钱了,我们合作到中国捞钱!”
阿尔弗雷德有点受不了唐俊的直白,一个劲地“钱!”“钱!”“钱!”
艺术可是件很高雅的事情!不容亵渎!
“恩,其实收藏是个很专业、很高雅的领域---”
“错!收藏和金融一样,在于操纵!你们更加虚伪而已!”
“呵呵,你这话可不像要和我合作的样子。”阿尔福雷德有点不爽被人贬低钟爱的事业。
“虽然油画挂在墙上比股权证书挂起来好看,美女也会因此更有调情的兴趣,但是你不要以为我是个暴发户、想要发财立品的愣头青!你和小说《杜维恩》的原型、祖先肖像画交易商杜维恩是一样的人,不管你们装得多清高!我的特长是金融,尤其是企业狙击!你要是再不和我坦诚相待,我直接去菲律宾把你的老巢搞个底朝天!”
阿尔弗雷德被唐俊的流氓做派吓了一大跳,同时也为昨天的轻率决定后悔不已,原本以为遇到只大肥羊呢!谁知道反被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小子算计进去了!
“说出你的真实意图吧,小子!”阿尔弗雷德压住火、沉声道。
“你比我更清楚纽约索斯比拍卖行的操纵规则,我要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而且出价不能过高,毕加索的名画《拿烟斗的男孩》我一定要拿下!”
“你想出多少钱?”阿尔弗雷德还想着有点赚头。
“一亿!”
“这么多钱足够买下这幅画了,你直接去不就得了!”
“你不会不知道这幅画的来历吧?”
《拿烟斗的男孩》是西班牙著名画家毕加索的早期作品,内容是一名身穿蓝色服装、头戴花冠、手里拿着一支烟斗的懵懂男孩,背景是两大束色彩艳丽的鲜花,色彩明快、笔法细腻、人物和景致都很逼真。
这幅作品偏向写实风格,因为任何画家都要经历不断地写生积累和写实磨砺才能在后期作品上更好地处理透视、用色和格调,最终成为大师。写实作品一般没有卖过高价,但是这幅画最值钱的地方不在于艺术价值,而是因为油画本身就是一份错失爱情的见证!
故事的主人公斯帝夫是19世纪德国商业世家格奥尔格家族四代单传的男丁,和一个家族好友的女儿贝蒂比邻而居、自小青梅竹马。
女孩每当有事相求的时候就会在斯蒂夫家中收藏的《手拿烟斗的男孩》这幅油画后面贴上小字条,因为贝蒂觉得这幅油画中的男孩,其神情、气质都很像斯蒂夫哥哥。
斯帝夫最大的乐趣就是“检查”这幅油画的背面,看看小贝蒂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请求。最离谱的一次是收到请求后,当时年仅13岁的斯帝夫竟带着贝蒂坐了十个多小时的火车去维也纳欣赏音乐会!
直到史蒂夫18岁时两人正式定情,而战争的阴云也笼罩在德国上空,格奥尔格家族紧忙向瑞士转移财产和收藏,但是却因斯蒂夫的母亲故土难离、错过了最后的逃生机会。
纳粹接管德国后,格奥尔格家族重金买下英国护照想逃出德国,但是最后关头却被人出卖了,无奈之下只能拜托好友带走家族的最后一点血脉。
因为逃难的人太多、斯蒂夫到了火车站却被拦了下来,等待下一班火车,而贝蒂却要被家人带着先行离开;一对苦命的情侣在车站洒泪告别,斯蒂夫用右手抚着前胸,表示两人的心永远在一起。
命运就是这样残酷!斯蒂夫没有赶上最后的火车,更被抓到了波兰的纳粹集中营,目睹了父亲被毒杀,母亲被枪刑,甚至染上了肺病、生命垂危,直到最后在死人堆里被美国士兵解救了出来,一年后终于用顽强的毅力战胜了死神,并返回德国。
直到知道有一次斯蒂夫到伦敦出差时,无意中在《泰晤士报》上看到了美国驻英国大使夫妇为爱因斯坦举行追悼会的照片,敏锐地从照片上感到大使夫人就是他年轻时的爱人贝蒂,几经辗转之下终于找到了贝蒂。
而时间已经整整过了28年!!!
贝蒂当年回到德国找遍全国的犹太人安置点也没有找到失去的恋人,德国政府也把斯蒂夫列入了死亡名单,贝蒂心碎地离开德国、发誓再也不踏入故土,之后嫁给了波士顿的一个优秀青年,婚后积极活跃于美国上流社会,以影响更多的人关心犹太人的命运和战后重建。
当两人再次相逢,斯蒂芬用熟悉的德语鞠躬问候:“你好吧?我的小贝蒂!”的时候,贝蒂脸上血色尽失、花剪掉落在地,激动地无以复加,两人当场泪满沾襟!
贝蒂挽着斯蒂夫的手臂来到书房,一起欣赏当年的那副油画,斯蒂夫检查了一下油画背面,想看看当年的小姑娘是否留了什么字条?两人幸福地对视微笑---
斯帝夫见到了贝蒂的丈夫格鲁尼,表示虽然没有资格说话、但还是要表示谢谢!因为格鲁尼替自己完成了懂事以来的最大心愿,让贝蒂幸福!而贝蒂费心收藏的这幅画也不会为家族收回,希望能被永远地保留!
“贝蒂女士6年前病情恶化,曾经希望斯蒂夫收回家族资产,但是斯蒂夫前往探望后还是劝贝蒂打消了这个念头,大概是希望贝蒂女士多活几年!可惜天不如人愿呀!贝蒂的遗嘱是拍卖收入三分之一留给她的子女,三分之一捐给世界残疾儿童基金会,三分之一捐给以斯帝夫-格奥尔格命名的任何慈善机构,有意思吧?”
“以此看来贝蒂的意愿是想让斯蒂夫照料他的子女,可又怕子女不领情,毕竟她不是斯蒂夫的妻子,虽然两人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唐俊接口道,“拍卖价我估计会竞争到9000万左右,我不想出太高的价格。”唐俊再次重复道,如果斯蒂夫是不有影响的犹太人,谁有兴趣溢价买这幅实际价值不高的油画?
阿尔弗雷德打了半响沟通电话,这才对唐俊道:“对这幅画感兴趣的有微软的比尔,雅诗兰黛的继承人罗纳德,还有拉斯韦加斯赌场大亨韦恩,还有斯蒂夫本人,其他人都没有什么竞争能力。”
“斯蒂夫不怕触景伤情?呵呵!”
“你还有信心呀!”阿尔弗雷德有点佩服唐俊的心理素质。
“斯蒂夫是犹太人,犹太人意味媒体影响力和主流认同!我们做个约定,我花一亿美金,多的你出手,然后一起去找斯蒂夫,把这幅画送给他!”
“你不了解犹太人,他不会要你的画,就算一时错估了代价失去了这幅画也一样。这是一种侮辱。”
“那我就当着他的面把画烧了,看看能不能把他气死。”
阿尔弗雷德感到有点心肌梗塞,脸色发白,烧掉一亿美金?疯子!
“你应该知道贝蒂生前是流亡美国犹太人委员会的顾问,和靠捕鲸起家的蔡斯家族关系不错,而斯蒂夫是格奥尔格家族的族长,现在的势力虽然一般,但是和洛克菲勒家族的交情也不错。”
接触蔡斯家族是巴菲特控股当年伯克希尔公司的主要目的,这个家族和洛克菲勒家族同属犹太精英、金融巨头,犹太人的圈子是学界、政界、商界一体的,人脉也是复杂地串联在一起,如果找对人、对于在金融一行发展还是很有帮助的!
洛克菲勒家族对艺术品市场的垄断和乱搞让阿尔弗雷德这种有品位的商人大感伤心,但是有机会结识的话却绝不会错过机会的。
“犹太人是母系传承,贝蒂的子女都算是犹太人,而斯蒂夫50岁才娶妻、老婆是奥地利人,家族传承很成问题。如果斯蒂夫自己的钱高价竞标这副画,照顾关系尴尬的同族子辈,岂不是要引起家庭战争了?我这么做是帮他的忙。斯蒂夫不会介意的,反而会感激,对吗?”
“我明白了!你分析得有道理!”
“用过期作废的人脉关系换一副陪葬的画,是不是很划算?精明的犹太人是不会拒绝的。”
“应该不会拒绝的!”
“那就麻烦你先知会拍卖行,和斯蒂夫提前商量一下,我说话算话!”
“好吧,我就帮你这个忙!”阿尔弗雷德琢磨交易价一定要高于一亿才行,自己花点小钱就能赚取人脉,何乐而不为?
于是,阿尔弗雷德又拿起了电话,唐俊自去服务台点零食吃。
“嘿,我的朋友,我是阿尔弗雷德,拍卖会开始了?”
纽约索斯比拍卖行内
美国西部画家雷明顿和韦恩的作品刚刚被摩根斯坦利的一名投资主管买到手,拍卖会紧接着进入了重头戏环节。
蓝色的背景挂板,蓝色的拍卖柜台,整个拍卖场地,只有醒目的索斯比(Sothebys)商标一行正写字母,现场显得端庄肃穆、气氛紧张。
“下面是大家期待已久的著名油画《拿烟斗的男孩》,西班牙名家毕加索早期作品,起拍价5500万美金!现在!”
十多位竞买者争相还价,价格不断攀升,一直抬升到了7900万美金!
这个时候,拍卖大厅突然变得十分安静,大家都知道价格早就超过了价值,买价太高不会被认为有品位,反而会被当做大傻瓜!
经验丰富的拍卖师迈克尔咕噜着眼睛看了看,幽默地道:“我们结束了吗?嘿,我很愿意再等等!”
这明显是藐视规则,同时也是一种暗示,有人愿意出更高的价格,加价低的人就不要瞎凑热闹了!
两位主要的出价人对望了一样,眼睛里几乎蹦出了火花,当场出价的人都是受人之托,超出一定的金额委托资金可是要减少的!
价格很快经过再次PK提升到了9300万美金!一方开始抵抗不输,收到指示放弃了竞价,另外一名委托人像打了胜仗的将军,顾盼自得,大厅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谈好了?”咖啡厅中唐俊沉静地压了一口冷咖啡。
“没问题!”阿尔弗雷德也很会选时机,价格到了7900万的时候就明白1亿美金太多了,没人会出更高的价格,斯蒂芬的出价也就9000万美金。
但阿尔弗雷德还是委托拍卖场的人把价格调了400万美金,因为这样比较好说话,这幅画是两人合买的!
唐俊看到阿尔弗雷德笃定的表情知道事情没有问题了,就道:“好吧,谢谢了!”
“一亿零400万!”
刚才还很自得的那位竞标人好像被天雷猛劈了一下,当场恍然预倒!还有更变态的?我老板可是比尔盖茨呀!世界首富呢!虽然是按股市市值来挂名的。
曼哈顿派克大道的华伦道夫酒店是世界上最豪华、最高档的五星级酒店,一打眼看真看不出外表有什么惊人的,方格四角的楼体和顶层四个三角造型的阁楼。别看地产世家阿尔特家族经营的这处酒店外表并不起眼,可是百多年来长盛不衰,接待过无数豪门、巨星和国家元首,中国清朝时“第一外交能人”李鸿章就在此下榻过。
而一旦有元首来访,酒店周围的街道还会被封锁,出入都要出示证件。不过今天没什么特别,斯蒂夫此刻正在酒店的帝王套房中期待地等侯着拍卖行的人把画拿来。
“唐,第一次来吧?”
“切!迪拜的七星酒店我都去过,你能把我带进五角大楼再跟我扯吧!你这个狡猾的家伙!”
“呵呵,史蒂夫没有拒绝马上见面,一会儿我来说吧?”
“凭你花的400万美金?”
“呃。”阿尔弗雷德无法组织语言应对,虽然这件事凭唐俊一人也做不来,可得了实惠再占口头便宜岂不是不太厚道了?
“丁!”电梯门开了。
一位穿着考究的随从人员上前恭声问道:“阿尔弗雷德先生?有请!”
瑞士人和东方人倒是好分辨,阿尔弗雷德笑笑领先在前、来到酒店套间。
“斯蒂夫先生!久仰大名!”
唐俊闻言立马像吃了过量酸白菜一样地倒胃口,双方身价相差不大,怎么阿尔弗雷德偏偏要这样一副谦恭过度的样子?
只有一个原因,犹太人是世界上最团结的群体!或者是这个瑞士佬在菲律宾呆的太久,有点被同化或者说退化了。
“斯蒂夫!”唐俊随意地招呼道。
斯蒂夫中等身材,双眼深凹,神情坚定,额头比阿尔弗雷德还要大,但是这并没有吓到唐俊,脑容量大不代表智商过人,何况还有情商呢!为情所困,50岁才找女人的人有多可怕?
很可怕,傻得可怕!
“噢?你就是买下油画的人?”斯蒂夫晓有兴趣地打量着唐俊,这么年轻?
“本人唐俊,很高兴认识。”
“呵呵,好。请坐。”
屋子里宽敞得过份,光是客厅就有近200平方米,打眼望去波斯地毯、贴金橡木家具,高档电器一堆不搭调的东西却能很好地融合在一起,大气而奢华。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斯蒂夫放松地道。
这个世界上最在乎的事物已经离他而去了。
“我是有事情要请你帮忙,不过是过段时间以后。来此就是想认识一下你,我可知道你的故事,满足一下好奇心而已。”
“你有点像我们犹太人,经商的时候巧用心机,投机的思维也很清楚,收到请求时我就想见见你了。”
“真是荣幸!现在见到我了?感觉怎么样?”
“前途无量!年轻、有一定的资本,又有不错的胆识,我很愿意帮助你。”
没人会把犹太人的夸奖当真的,这个民族只记仇、不记恩,骗人的功夫比起任何同行只高不低。
“马太法则,强者愈强,我会证明我的合作价值的。到时候你再决定帮不帮我。”
斯蒂夫立刻对唐俊改观,一个年轻但是并不容易被人蒙蔽的人,讲话也很坦诚,明白跟什么人说什么话,巧言令色并不能改变犹太人的任何理性行为方式。
“好吧,你是做什么职业的?”问得有点像面试。
“金融,主要是对冲基金!我知道你是做金融和建筑的,希望以后能有合作。”
省时高效,表意清楚。
斯蒂夫很满意,这好比高手过招,说错一句话都不行,目前为止斯蒂夫觉得礼物可以接受,好意也可以先领了。
“好的,喝点什么?这里没什么好招待的。”
“斯蒂夫先生,给您的画到了!”
斯蒂夫闻言立刻站起身来,像接到了命令的士兵一般,侧身对着唐俊两人,整理了一下情绪,才缓声道:“好吧,送进来吧。”
一边的阿尔弗雷德对着唐俊挤眉弄眼,对刚才被抢了话头大有意见,意思你不能过河拆桥呀!
唐俊微笑地看着史蒂夫,向一边摆摆手,示意不要破坏史蒂夫的情绪,有事情过会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