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醒来时,第一眼望入的是名相貌清秀的男子,一身青衫罩身,周身散发着渺渺的仙气。
爹娘曾说过,修炼越是高深的神仙,周身的仙气越是浓郁,反观该男子仙气,竟是已现出大成之相,想来仙阶应是不低的。长得倒也算气宇轩昂,只是此刻似笑非笑,让人生不出半分好感。
他见我乌黑的眼滴溜溜地望了过来,眼神更轻蔑了几分:“你终于醒了。”
我环顾周围,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素净的厢房,空气中弥漫着怡人的檀香。而此刻,房中只有我和他两个。
考虑到现在只有这么一个信息来源,我自是不敢贸贸然得罪,只得扯开一个自认灿烂的笑容,讨好地问道:“这位仙友如何称呼?这是何处?”
“笑得这么没心没肺,也应是无大碍了。既如此,就随我出去见师尊罢。”这位不知名的仙友显然是对我抱有敌意的,无视我的问话,衣袖轩然一甩,正是准备要带路。
我也不再自讨没趣,匆忙个自起身,草草打理了一下头发衣物,很狗腿地屁颠颠跟于他身后出了屋。
步出了房门,我才恍然发现这里是怎样的一座神仙住所啊!玉瓦银砖,雕栏画栋,宫宇层层,我赞叹不已,啧啧声不断,引得带路的男子一阵厌恶的冷哼,飘出了一句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一点都不像!”
本来面对男子的鄙夷,我是毫不在意的。
本不能怨我大惊小怪,只是我幽氏一族向来自命清高,对这些金啊银啊的身外之物甚是不屑,所以原本早该已经发家的狐岐山,现今依旧是破砖破瓦,歪歪斜斜落着几处住户,万幸点缀着山上一片绿柳桃红,勉勉强强还能算得是一处世外桃源,虽不算寒颤,却哪里敢比此处一般气派。
一路上,遇见的仙娥仙童各个均是相貌俊美、气质非凡之辈。唯一让我不解的是,他们总是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有的还对我指指点点,更有甚者还对我翻起了大大的白眼。
男子似是背后长眼一般,边带着路,边阴沉沉地和我说道:“幽千厥,你的威名在仙界已经传遍了,真真是色胆包天,竟敢趁星君在寒潭静修之时偷窥星君的仙体!等到了殿上,看师尊怎么收拾了你!”
这指控犹如九天玄雷,劈得我头晕目眩。之前池中种种在心中一一掠过,难不成他说的星君就是那个池中裸男?这真真是从何说起!
我不由一阵心虚起来,看来这次得罪的可不是一个小角色,却是一名在天界身处高职的星君!这可怎生是好?照这情形看来,想是要扒下我这层的狐狸皮来!池中柔弱的美男子在心中顿时化作夺命修罗,龇牙咧嘴地向我扑身而来。
好不容易镇住心神,我正欲解释一番,带路的男子却已止住了脚步,原来已经到了一座殿宇前,心知里面迎接我的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事,我的小心肝不由一阵乱颤,有了退却之意。
“进去!”男子推开殿门,毫不怜香惜玉地推搡着不情不愿的我入了殿。
我只能面对现实,怯怯地抬头一看,正对上一双带着审视的凤目。只见那位星君正优雅地坐于大殿正上的金椅之上,身着一件素净的白衫,神色淡然,不怒自威,全无初见时的亲切之感(赤膊相见能不亲切吗?)。
我缓缓挪至殿中央,这沉重的气氛很是让我纠结,带路的男子似是看不顺眼我龟缩的作风,又狠狠在我背后推了一把,我一个淬不及防,跄然跪倒在地。
我不由怒从胆中生,暗暗把带路男的先人轮个问候了遍,就差问候他后人了。
“幽千厥。”低沉而威严的话语从男子薄唇中淡淡吐出,在偌大的殿堂之上却分外清晰,有磁性的嗓音瞬间拉回了我胡思乱想的心神,让我侧耳聆听了起来,“幽氏狐族族长幽蔚之次女,于今日午时三刻飞升仙界,本尊可有说错?”
我连连点头,不住称是。
“天帝本欲任命你为瑶池仙子,不想你……”说到这,星君似是踌躇了一下用词,略微停顿后继续说道,“生性顽劣,修行亦有不足,不堪担此重任,遂命你于本尊昭寒星君府上继续修行,你可甘愿?”
原本我早已心如死灰,如秋风中的落叶般风中凌乱,心想犯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定会把我这个给天界和狐族抹黑的玩意儿推上诛仙台,落道天雷收拾个干干净净,一了百了,谁曾想,天界的众神也不是毫不讲情面的,就这样给判了我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惩戒?
我不由喜出望外,愁容顿消,大呼天帝圣明、星君圣明。
一旁的带路男实在无法接受这种裁判,不由皱眉怒道:“师尊,您何必要在天帝前为她求情,这小狐狸哪配拜师尊为师?我是绝对不会承认这个师妹的!”
原来这个自方才起就苦大仇深的男子叫小伍,原来是星君座下的徒弟,听他的口气,若不是星君帮我求情,现今的我断然不会是如此悠哉的了。我约莫着,自己是欠了星君一个偌大的人情了,暗暗在心里记下。
“小伍,你是在质疑本尊的决定?”高座上,星君凛冽的神情又低沉了几分。
“小伍不敢!”舞小伍虽然臣服地低下了头,但在我这角度看去,他依旧是一脸揪心的小样,很明显是心有不甘的。气死你气死你,我独自暗爽不已,心中大喊星君威武!
“你先下去吧。”星君眼神一黯,继续淡然说道。
我估摸着仙君应是对小伍还有其他事情要吩咐,随即拍了拍有些发麻的膝盖站了起来,自觉地想回避一下,还没能转个圈儿,身后就传来小伍已经先开了口:“是。”
伴随着小伍退出殿外的脚步声和殿门关闭的声音,殿外的阳关也一寸寸地与我隔绝,犹如我坠入黑暗的心境。我愈发纠结了,保持着这个站也不是跪也不是的姿势傻杵在殿中央,不知如何是好。小心肝也在扑扑乱跳得厉害,心想着星君这奥妙身姿给我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无名小卒看了去,定是要秋后算账了罢!
不敢抬头的我,紧握的掌心渗出了层层细汗。
轻柔的脚步声自前方一步步靠近,最后停在了我的跟前。一个带着些许温热的事物抚上了我的额头。
应是星君的手吧,我如是想着,还没来得及体味这独特的触感,下一瞬就被一阵锥心的疼痛夺去了心神,我痛苦不堪,如同虫豸般蜷缩起身体,在冰冷的地板上来回翻滚,一滴滴冷汗自额上滴落,沾湿了眼前人洁白的鞋面,我强忍着呻吟,艰难地抬起了头,目光灼灼地对视着上方那对无情的眸子,声息微弱地质问:“星君这是为何?”
“说,你到底是谁?”星君锐利的眼神扫来,看得本就疼痛不堪的我又一阵头皮发麻,“扮成她的样貌混入寒池,究竟意欲何为?”
疼痛几乎快要夺取我的意志,零零落落的话语从我唇中困难地挤出:“星,星君对我的底细,不是,不是打听地很清楚了吗,又,又何来,如此一说?我的容貌,是否,是否是幻化,星君难道还看不出,出来吗?”
“哼!”这番说辞显然是打动不了面前这尊大神,星君仍是寒着双目,冷哼了一声,沉默半响,似是思考了一番,就在我将在痛苦之中超脱之时,他终于轻点了下修长的食指,而下一刻,我的痛苦也立即便消除了,刚才发生的一切恍如幻觉,“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这一时间我居然又顶上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我一边感慨自己命运的坎坷,一边对这名星君之前的感激之情也荡然无存,在狐岐山上,我被众人疼爱惯了,爹妈捧在手心怕掉,含在嘴里怕化,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
不由暗暗在心里斥责他:不就是稍稍不小心看了你几眼吗(咳咳,作者提醒:是全看光了啊全看光了!),用得着这样大动私刑吗?而且我也只是好心做了错事,为何要遭受这样残忍的对待?
我爬起身略略拍了拍衣裳上的尘土,面上恭敬,实则咬牙切齿道:“星君若没其他事,我先退下了!”
完全不理会我,星君眼望着虚无处,似乎已经陷入了沉思。
自当他是默许了,我毫不犹豫,大步向前迈出了大殿,随手“啪”一声,泄愤般狠狠关上了殿门,刚想转身,不想身后有人大声喊道:“当心!”
我楞了一楞,脚下一滞,身形摇摆了半响,最终还是被什么事物给绊了个正着,下盘不稳,实实在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两名衣诀飘飘的仙娥自我落魄的身前婀娜走过,都单手掩唇,痴痴对我笑着,掩不去的是她们眼中明显的敌意。
我暗骂了两声晦气,翻起身,一个不留神,却瞄到院门外似乎有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掠过,心下喊喊称奇,来不及收拾皱啦吧唧的衣裳,连忙磕磕爬爬地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