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车队便到了赫启两国相交的邺城,许是因为就要回到家乡,赫国的侍卫眉目间皆是难掩的喜色。车队并没有打出赫轩王的名头,只是扮作一对来往于赫启之间的商队。离落坐在马车里虽然不能随意露面,但是只从外面传来越来越热闹的人声也能感觉到这座边城的活力。
食物的香气、带着与启都不同口音的叫卖声、孩童的嬉笑声,这一切都让离落不由自主勾起嘴角,唇边那一抹柔情便如刹那芳华,即便是面纱也掩不住其丽色。
不久之后马车渐停,车外传来的依然是那清脆的声音:“梨姬,客馆到了。”说罢伸进一只玉色的手来,离落整了一下面纱,将右手搭在上面,掀开车帘,马车停在了是一条并不算热闹的街巷,可是街道宽广,铺着整齐的青石板。路上不过七八个路人,却皆是华服美衫,三四辆马车,也是华贵十足,想来这里应该是贵族的所住的街区了。
离落遮着面纱,视线里一片模糊之色,只是借着侍女的引导才不致弄错了方向。“梨姬,小心脚下有门槛。”声音依然清脆动人,像是什么呢,离落偏头想了想,倒是像是长公主圈养的那只夜百灵。
进了大厅,离落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伴着一点清润的水汽,让一路疲劳的她不由精神一振。大厅里很安静,似乎是只有他们一行旅人,不过想到赫轩王的身份,包下一间客馆的手笔还是有的。前面不远处似乎有两个人在低声交谈,走得近了些,离落辨认出其中一个应该是苏潇。这次赫轩王赴启,带的人并不多,除了一干侍卫婢女,就只有苏潇一个人随行。
“赫有名公子,一琴动九霄。”
苏潇,形貌迤逦,尤善琴。离落以前在公主府里学的曲谱,当世的新作大多都是他写的,因此离落才多了解他几分。据说他是赫国豪族少主,身份尊贵,又说他是赫王的宠臣,位极人臣。
走得愈近,那声音愈发清晰。苏潇的声音很有特点,像是琴音,低沉之中却自有铮铮然的尾音。十几天来,离落并不常见到苏潇,她一向独来,连吃饭也是有婢女单独服侍,这大概是赫轩王临走时的吩咐,似是不让她多和别人接触。
“苏公子。”离落朝眼前模糊的身影点头示意。
那苏潇也是极为有礼,朝这儿离落清雅一笑,点头说:“梨若姑娘。”
离落一愣,这么多年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叫她。她的名字有很多,不同的人叫的也不同,子沐叫她离落,三子叫她小儿,小安叫她阿离,长公主叫她梨若,其他人或是恭敬的叫她梨姬或是背地里骂她是狐狸精。十几年来,叫她姑娘的还只有他一人。
离落低眉浅笑,其中风华自是不能被他人看到,心中突然对苏潇有了一种莫名的好感。只是……离落转过身,在婢女的引导下慢慢上楼。这种温暖,是她奢求了。
草草吃过几句饭,照例问过婢女还有几日的行程,那婢女大概是因为心情好的缘故,今日的话比往常多了些:“明日我们出了城,中午大概就可以过嘉峪谷,就进入了赫国的国界了。”
明日,明日就要离开启国了。离落挥挥手,示意她退下,动作间带了几分疲惫。待到婢女走后,她摘下面纱,目光望向窗外,眸子被夕阳染成一片璀璨的橙金色。
离落向来浅眠,此时她盯着绣了芙蓉彩莲的帷帐发呆,也不知道是几更,窗外射进来淡淡的月光,让人静谧。不多时,耳畔传来清远的琴音,琴音渐起,弹奏的倒是离落未曾听过的曲子。离落平素很爱抚琴,一时间听了妙曲,内心也有几分悦然。踏上了绣花鞋又披上一件外衫,推开窗户向外望去。
今晚的月色极好,月光如上好的白绸,密密的洒了一地。庭院里种了大片的竹子,斑驳竹影之下,有一人对案而坐,案上有一琴、一炉,炉中似是焚了香,月光之下,一片朦胧雾气,更显得渺渺出尘。
那人迎着月亮而坐,侧对离落,离落只能看到他被月光镀上神秘光彩的左脸。月光下的那半张脸似是汲取了天地间的灵气,略低下的头时他整张脸显出一个迷人的弧度,含着雾气的细长桃花眼,高挺却不突兀的鼻子,略薄的唇勾起一丝浅笑,修长的手指在琴上似是随意的拨弄着,却成了辽远神秘的调子。
有这么高超的琴技,天下怕是难找出几个人吧,想必这人就是那苏潇苏公子了。离落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不由摇头笑笑,她自认比起苏潇的琴技还是要差了些火候。
忽然,苏潇的手轻轻搭在了琴弦之上,微微拂动之间一个悠远的尾音荡开而去。他缓缓张口,声音依然像是带了水汽般温润:“潇不知梨若姑娘还未睡,多有打扰。”却是依然微低了头,并不转向离落。
“世人皆说赫有名公子,一曲动九霄。闻名不如听音,苏公子琴技果然超群。”离落抿了抿唇,轻声说道。
“如此良宵美景,焚香抚琴,当是人生一大乐事。若姑娘不嫌弃,不如再听潇一曲吧。”说罢双手微抬,略作沉思之后便又开始抚琴。离落紧了紧外衫,随意地倚在窗边,闭上眼睛细细欣赏。
一曲之后,苏潇伸手收拢被轻风吹散的长发,起身转向离落微微躬身,宽大的衣衫、凌乱的长发被风吹起,飘飘然如鬼魅般惑人:“潇多谢姑娘知音之意。”说罢便迎风踏月而去,行为恣意洒脱。
而离落却是愣在窗边,皎洁的月色之下,她依然忘不了刚刚那个如鬼魅般的男子右脸上的痕迹,似是胎记,在暗夜之中绽成一朵妖媚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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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传文的时候正值断网,一紧张有一半就没有贴上去……
话说过渡章节真难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