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当时去看画时就听到有赏画的人说,那《雪梅图》还没有姑娘的诗好。”听绿荷讲述着各种传言。雅欣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她真的佩服这些人,这样子都能传出来。那幅《雪梅图》的出色是实实在在,一般人就算不懂,只要看旬二姑娘看那幅画的痴样就知道了。
雅欣现在整日闷在家里不敢出门,很多慕名来访者,都被挡了回去,韩家称三姑娘出远门访友去了,回来时间未定。一时间,雅欣的风头无二,连很少理会杂事的韩老爷都听到,不过韩老爷理所当然地说了句:韩家女儿当是如此。
而雅欣的麻烦事,上课的先生柳闵文似乎对她的关注更多了,一听到这诗就赞她有大才。现在她去上课,柳先生都不像以往那样任她随性学习,课程更多了些。而先生常用商量的语气,跟她探讨问题。
这样子,课堂的互动倒是多了些,呆板烦闷少了些。对雅欣来说,是个意外的收获。
为了躲避风头,雅欣都不敢出门,每天不是呆在哥哥书房跟张楚一起忙碌,就是乖乖上课。还有就是抄书,反正闲着,雅欣就将《天龙八部》抄出来了,打算给茶楼下一年用,继续保持人气。
月末,正逢一年一度的会光佛诞庙会。旬二姑娘发来邀约的帖子,雅欣为避风头不敢应。可又心有不甘,在家中考虑良久,她眼睛一亮,唤过紫衣,细细嘱咐了一番。
半个时辰之后,韩家侧门走出一位五官俊逸,明眸皓齿的翩翩少年公子,身边跟着一个眉目清秀的小书童和两个小厮。
庙会长长的街道上,人流密集,两边有叫卖的小贩,有民俗特色的装饰木屋,里面摆满各种各样新奇的小玩意,每隔一段都有各道观庙宇侍奉的仙佛像。扮作少年公子的雅欣一边看一边玩赏,兴趣非常高。这古色古香的民俗风情,她倒是很喜欢,也真真感觉到自己所在的时代是如此的不同以往。
少年公子手里拿着一个棉花糖,不时地咬一下。本来看上去斯文俊秀的一少年,配上这个棉花糖,一下子年龄降级,落入童子和少年之间,他却不自知。街上的人看着这个精灵活泼的少年,脸上都露出笑容。
雅欣兴趣勃勃地到处逛,跟在他身后不远的两小厮手里杂七杂八的东西越来越多。
忽然他在一路边摊前停下了,原来是上面摆着一个捏好的面人,看上去气质竟然有点像韩萧。他不禁停下脚步,拿起面人仔细看了一下。气质很像哥哥啊!
“公子要买面人吗?”摊位的师傅立刻询问。
“恩。我要这个,还有也帮我捏一个。”雅欣回答。
“好嘞。”师傅开心回应了一声。
掐了一团泥团,灵巧的手指快速地动起来。泥团在他手里不停变幻形态,一会,一个小人立刻成形,然后他抓了几团不同颜色泥团增增补补,很快就一个神似做少年打扮的雅欣的面人出现在面前。
真的好神奇,雅欣第一次看到这么灵巧手艺。她开心地买下两个面人。
街上更加热闹了一些,更多人集中在中间路段看表演,那是一些有相关寓意的戏剧。
“主子,看。那是旬二姑娘她们。”紫衣请声说,不着痕迹地指了指前方的几个少年少女。
“我们尽量避开她们。”看到往戏剧表演处行去的旬二姑娘一行人,雅欣立刻吩咐,她清楚自己这种男装伪装还是很儿戏的,一旦碰面,自己被认出来的可能性很大。为免麻烦,她只好避开她们了。而且自己拒绝了旬二姐姐的邀请,却独自出来,让她看到也不好。
于是,雅欣避开了戏剧表演路段,继续往前逛去。
有灯谜游戏,对对子,还有一些小小的书画竞技赛,雅欣并不参加,但她喜欢这种热闹。
看到各种感兴趣的小物件。如异族铜木乐器,各种彩陶和一些精致的手工制品,她就兴致勃勃地对上几个简单对子,赢走小奖品。拿到奖品时,开心的笑靥让身边的人一时间都迷了眼。
街上虽热闹,但看过来的目光绝对不少,只因这个少年的笑容,竟然有种风华绝代的出尘灵性。
在射过来点视线中,雅欣感受到一股很有压迫力的视线。便转头看去,但看到的都是一些参加庙会的人群。收回视线,她笑着摇摇头,也许自己敏感了些。
这个号称“十里庙会”虽然真正没那么长,但还真没多少人可以一下子,就逛完一圈的。雅欣只逛了一小半,就觉得腿好酸,喉咙也有些干涩。
她看了看,发现近处有一座茶楼,忙挤开人群。进去茶楼喝茶歇息。一走进来,就发现店里明显都是逛街歇脚的。竟然忙碌到都没人招呼她,看着坐满人的大堂,雅欣直接上了二楼。在另一边忙碌的小二看到一个年轻公子,正想开口说客满,但客人已经上了楼,他只好赶紧跟过来。
想不到二楼竟然也是满座,这时北面窗边有人看过来一眼。雅欣忽然觉得身上一冷。啊,这双眼睛,这冰冷无比的眼神。她认得这双眼睛。想不到,他长相并不是干毅类型,而是俊秀偏于艳丽,不过他脸上配上一幅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让他看上去冷峻非常,还有这透着寒意的冰冷眼神,给这副长相增添异样的魅惑。
这位看了雅欣一眼,就不再理会,转头继续看向窗外。南面面临庙会街道,北面窗外应该是另一条街。他一个人独坐一桌,在这个喧闹繁华的节日里,雅欣在他身上看到了寂寥。这一切似乎与此节日格格不入。
雅欣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敌不过脚上的酸软感觉,她向着他那里走了过去。逛了这么久,人总是要休息一下的。看到雅欣一行人走了过来,立在他身后的一个护卫身子一直,脸色僵硬地戒备起来。雅欣顿时感受到一种扑面寒意和料峭,她心中一怔,对他的身份忽然有些猜测。
他似有所觉,目光晦暗地看了护卫一眼,护卫立刻放松下来。然后转头看向雅欣,眼神并没有开始第一眼的冰冷。
雅欣不知为何心中一松。
“这位兄台请了,我能坐在这里吗?呃,其他位置都满座了。”雅欣大大方方地说,翩翩少年的式样十足。
“好。”他轻应了一声,脸上线条柔和几许,他瞥了一眼雅欣后就继续侧头看着窗外不远的湖面。他身边的护卫听到这么一说,眼睛几乎都瞪出来了。这,这是他们那位冷傲如千年冰川,难以接近的主子吗?声音这么轻柔,而且刚刚眼底还有笑意闪过。错觉,一定是错觉!他在一边不由地晃了晃头。
雅欣奇怪地看了一眼神情讶异的护卫,然后就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本想叫紫衣一起坐,但看了看立在他身边的侍卫,对方似乎是个阶级鲜明家伙。她只好算了,标新立异不是什么好现象,自己现在是的富家公子打扮来的。
跟上来的小二,看到这样情况就放下心来,忙询问起客人要喝些什么茶,殷勤地招待。
上了茶水之后,雅欣默默地喝着茶,同样不作声。
东华山之事,她让十二星座打探了如此之久,竟无法探出真正的事端。面前这位,她虽然不曾见过真面目,但心中有八成把握他就是曾经遇到黑衣人,因为眼神是很难改变的东西,虽然雅欣无法得知他的身份。
而且,雅欣明白,如果真是当初的黑衣人,那他一定认出了自己,她正思考着要怎么通知十二星座,给她查查这个人,这样想着,雅欣的眼睛不由地顺着对面那人看向窗外碧湖画舫,小桥亭台。
虽然对面两护卫肃杀的气势让人感觉有些不自在,但在雅欣培养下,紫衣也还能自在地做好自己本分,这让他们对少年公子身边这个小书童有些刮目相看。
紫衣看着看向窗外愣神的小姐,还有同样对窗凝思的青年公子,两人同样的默默无语,只是在她看来,竟觉得这画面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非常奇怪。
“她胆子还是那么大。”白枫一看到走过来的雅欣,就在心中默叹。他知道跟在自己身后那两位可是一身的杀气,一般人对自己都是避之远之。但她明显毫无感觉,连跟在身边的小丫环书童都落落大方。又想起当初她处变不惊的气度,虽然还在看窗外风景,但他大部分的注意力已经悄悄地移到了雅欣身上,只是本人不自知而已。
从东华山相助开始,这个特别的少女就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今日再见面,不知为何,他冰冷的心,竟变得有如吹拂的和风般柔和,还有淡淡的喜悦。
两人安静地坐着,似乎他们所处之地是另一幽静所在,与今日的热闹完全隔离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