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刻钟之后,韩府侧门走出一位年轻的少年公子和一位小书童。一出门,就坐上马车,前往鞠意居茶楼。
来到茶楼,雅欣正想带着绿荷通过雅室悄然前往据点,谁知一上二楼,竟然看到楚尘和顾令扬两人坐在大厅对饮,他们坐的那个位置,刚好是她到达专用的雅室必须经过的地方。
一看这种情况,雅欣心中忽然有了些不大妙的猜测。
正想掉头就走,谁知,还没做转身的动作,顾令扬已经抬头看向她这边,眼光饱含深意,似笑非笑。
一接触这眼光,雅欣立刻站定。接着,楚尘也抬头看向她的方向,眼神如星云变幻流转,幽深莫测。
明显是被认出了,雅欣只好讪讪一笑,朝两人遥对一拱手。心中纠结着,到底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溜掉呢,还是上前去看看这两人是什么意思。
权谋诡计什么的,她虽然知道,也懂分析,可说到面对面的耍弄,她这种喜欢简单过日子的家伙,还真是个不擅长的。特别古人的交流,都喜欢话里藏锋和隐喻,她向来总在一边看的津津有味,但始终有种独成一国的感觉,她无法喜欢上这种交流模式。
而眼前这两人明显是藏锋和隐喻的个中高手。
最终雅欣还是决定溜掉时,楚尘身边的蓝衣小厮走了上前来行礼说:“这位公子请了,我家少爷和顾少爷邀请您过去一谈。”
一听,雅欣表情僵硬了一瞬,看来走不掉了,她只好点头表示接受邀请。
走近前来,坐下,两人对她举杯,楚尘似笑非笑地说:“韩家三少爷,俊逸非凡,我仰慕已久。特邀一叙。”
顾令扬也在一边看着她含笑不语。
雅欣吐吐舌头,说:“我还以为自己这样子的打扮很不错呢,想不到一来就被楚公子和顾家哥哥识穿了!”
听这两种称呼,楚尘眼光闪了一下。
“是不错,翩翩一少年。”楚尘说。
“真是美哉少年,于是看多了一眼”顾令扬接话说。
敢情这两位说她扮男装太漂亮,不像少年,才被识破的。雅欣心中暗暗撇嘴,不怎么相信这两位说法。
“今日阳光明媚,我从东街经过,东街鞠意居分店似乎出了点小状况,不知道现在事情怎么样了,韩妹妹,你那位经营鞠意居的朋友如果需要助力的话,可以跟我说说。”楚尘开口说。
“谢谢楚公子,我还没有听说这件事,应该是小事情。我会转告他,您的好意。”雅欣连忙拱手道谢。
楚尘摆手说:“无须过于客气!”
经营鞠意居的朋友?顾令扬微笑地听着,至于楚尘为何在他面前透露这么个消息,值得商榷?
关于鞠意居话题只是一提,就此揭过。然后话题很快就被引开了,谈论起东都最近的一些诗文、画作和雅事。
话题轻松愉快。
绿荷仔细看着两位少年公子,这等风采实在出色,她发现不管哪一位都极配自己的主子,不知道主子被许婚的王府世子有没有这等风采。
说书的先生在楼下表演台,讲起了故事。三人都安静下来,仔细欣赏,雅欣本意想找个机会离开,现在却说不出口。毕竟还真没有谁在鞠意居说书的时候离开过,鞠意居说书已经是东都一大特色。是雅事。中途走开,就是一大俗人。
认真听书,雅欣才发现,说书的先生实在是一大人才,声音控制、动作还有神情无一不恰到好处。故事被演绎得扣人心魂。说起来,她抄的故事这么受欢迎,说书先生的表现也占了一大原因啊。
雅欣听得津津有味,却不自知楚尘不时投射到她身上的眼光,波澜暗起。
楚尘惊艳于目前少女的才华,想起自己仔细研究整个鞠意居的经营体系后的发现,他能确定,这整个鞠意居的经营管理一定出自目前的少女。这种才能,如果是普通出身的男子,他一定不择手段,先掌握起来,因为这是属于统治型的才能。
只是她是女子,而且还是韩家的女儿,娶回家是唯一的办法,也是最好的办法。
东陵王府与韩家先人有过一桩婚约,这件事楚尘占尽先机,只是韩家似乎并不怎么乐意履行约定。
不管从大局需要助力还是个人才能,楚尘都不会放手的。他暗暗做了几个决定。
顾令扬倒是很符合他平日的表现,温和而少言,安静地听故事。
两人虽看上去相谈甚欢,但也许是属于同一类型人的敏感,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有一种遇到对手的威胁感。这种感觉在两人第二次见面之后就更加明显了。
……
接到线报,说是妹妹跟两个朋友在鞠意居听书,韩萧惊讶了一下。就他了解,欣儿平日一定是第一个奔来据点的人,现在还在茶楼听书,那她明显是被认识的人而且身份敏感的家伙绊住了。
韩萧边处理杂事,边安排几个人手前往茶楼暗中护着妹妹。
茶楼闹事事件的后续,当天就有了结果。
义阳王世子的身份被直接揭发了出来。世子被强制押送返境,王府将面临西夏王问责,按惯例,私兵兵权会被强制性缩减,甚至收回。当然朝廷的私兵数量这些是明面上,私下里,各地藩王的私兵不知凡几。对于这个私兵数量的名目每个人都明白是名存实亡。
不过,如果少了明面上的私兵权,其他的各种隐藏私兵就不好掩护,这倒是个大麻烦。可以说义阳王府为这次事件付出的代价实在不低。
不知道的人,都在猜测鞠意居的真正幕后者是何方神圣。怀疑的目光都放到背景深厚的家族,韩府就是第一个被怀疑的。
知道的人,都暗暗咂耳韩府的强大和效率。在各方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将所有的事情完成,下了最后决定。
各方人马很快就此做了各项策略调整。而共同点就是鞠意居茶楼经营者已经被列为不可轻易开罪之人。
而茶楼闹事的真正的罪魁,原来就是前来陈家做客的某客人,东华山逃过一劫之后,一直留在陈家,低调非常。
韩萧和雅欣几乎同时回到家,在大门口两人遇到一起,才下车,雅欣本想问问后续消息,结果府中仆从来报,韩老爷在书房等着他们两兄妹。
两人对视了一笑,跟随指引前往韩老爷书房。韩萧轻声说:“父亲知道了茶楼的事情了,找我们问问情况。”说着眨眨眼,暗示其他的情况,韩老爷都是不知道的。
雅欣忙点点头。
一刻钟后,两人来到韩府最大的书房,实际上这是雅欣以这个身份第一次来这个地方。
书房前护卫挺立的身姿,明显让人看出这里的不同,但韩府就是这么直接地表现出来了。护卫的队伍是韩府五行护卫队的“水”,队长心思细腻,深得韩老爷信任。主要担任书房守护工作。
今天他本人竟然亲自护卫,雅欣惊讶了一下。看到雅欣两兄妹,队长韩水朝他们行礼点点头。
进入书房,整个书房格局给人感觉非常地好,有点像现代图书馆,宽敞、安静舒适,藏书绝对够多。雅欣心中暗赞了一下。
韩老爷正坐在他的专用书桌上看书。安静儒雅,让整个书房的书香气息更加浓郁。这样子安静的韩老爷少了平日的威严和慈爱,却多了一种学者气息,看来父亲是个爱书的人。雅欣第一次见到韩老爷这一面,心中惊叹了一下。
“父亲,您找我们有事?”韩萧和雅欣开口问。
听到声音,韩老爷抬起头,看到是韩萧兄妹,指了指书桌前的椅子,微笑说:“萧儿和欣儿来了,坐吧!”
两人行礼坐了下来。
“东都的风向要变了,想不到突破点是从鞠意居茶楼开始,韩府算是大大推动了一把,激烈了一点,不过惹了韩家就得如此,我很满意!”韩老爷开口说。
“只是,萧儿、欣儿关于鞠意居,你们捣鼓出来这么久,都不打算跟父亲提一声吗?”韩老爷含笑地望向两人。
“父亲,我们想做的更好的时候再跟您讲的。这个最初只是我打算给欣儿备着的日后嫁妆。结果欣儿才能惊人,茶楼用她出的主意来经营管理,越来越壮大。于是我们就打算将它做得更好,打算开遍西夏。”韩萧跟父亲解释,然后坦白欣儿的作用和才能。
韩老爷惊讶地看向小女儿,关于鞠意居,他还以为主要的作用是自己的儿子,想不到原来是这个诗才出众的小女儿。他今天仔细研究了其中的经营管理,心中充满骄傲和惊叹,这情绪主要还是针对儿子,想不到原来是小女儿在其中的作用更大。
“欣儿长大了,父亲近年忙碌,没发现欣儿竟然有经世之才,韩家恐怕又得不平静了。”韩老爷又骄傲又担忧地说。
“父亲,这个只是一点小心思,不算什么大才的。父亲多虑了”雅欣轻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