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三日,刘宰相女婿府上,以门第欺压逼死奴仆的消息,在都城里蔓延了开来。
都学里,徐之南身边聚拢了几个因为高兴而脸庞发红的少女。“之南之南,你说的那个烤的真的好吃吗?”见徐之南点头,周围又是一阵欢呼,“自己动手肯定好玩,到时候爹娘都不在身边,大家都在一起弄,还能赏景,呀,那得多好玩啊。”
徐之南满脸的无可奈何,她根本没说过要大家一起聚餐的事,只不过被问到如何过的休沐,就拣几件事情说了说,都学里的少女们大都是五指不沾阳春水,家族以后定会将她们嫁到显赫的门庭,不用自己动手做饭,厨下的事情一知半解也无所谓,况且多数人觉得,出嫁前沾多了油烟,再鲜嫩的花儿也会蒙尘,所以家里一般都不让下厨。所以对于厨艺鲜少有人精通的。于是这些人逮住她们家露天烤肉的事情不放,说要大家一起这样玩一次。
“不如去我家玩啊,我爹娘不会训我们的,他们可好了。”关尹秀也眨着眼睛提议道。
徐之南睥了她一眼,“你家有烤东西的炉子吗,有搁着食物烤的网吗?”关尹秀咽了口气,她家与徐家住的地方隔得远,从徐府专门搬那些铁家伙到她家,用完了再搬回去,那就太劳民伤财了。
“好吧,那就去我家,可是你们要保证,一定好好的,不能出事。”徐之南无法,她们这些人也是憋太久了,在都学也是学习,最多大家闲聊下,并没有多少消遣。尤其在这春日里,寒冷渐去,爱玩的心就像被禁锢在牢笼里,叫嚣着想要出来。
这边的欢呼声太大,引来了不速之客。
王喜凤、卫羽音、周韵星几人手挽手肩并肩横成一排,齐齐地走过来,这架势让徐之南想起前世每逢水灾,人民解放军战士也是这样肩并肩,手挽手,站在洪水里,铸成保卫国家保卫人民的钢铁长城。想着想着,不禁嗤笑出声。
以往章悦悦也在列,但年初的时候,章府帮她辞了学,敲锣打鼓出嫁了。章悦悦一根筋,听到李仁远早已经在小时订过亲的消息,与徐之南一样觉得是烟雾,就固执地等待这烟雾散去,可是,等了近两年她也没等到,年龄却使得她不得不遵从家里人的意愿,整理嫁妆出嫁了。
徐之南的这声嗤笑点燃了王喜凤这根炮仗的怒火引子,“哟,这么开心,商量什么呢?”声调高昂,不像询问,倒像是逼问。
都学里各个派别泾渭分别,就如现在,一边问了话,另一边该答的却都是满脸警惕,却不去答话。
“怎么前辈问话,还能不回答的吗?”王喜凤再接再砺,王喜凤进都学早,自认为辈分很高。
徐之南拦着身后快要扎毛的一群人,“我们在商量聚次会。”
“哦?”卫羽星眼珠一转,滴溜溜凑到王喜凤耳边一阵低语,王喜凤顿时喜上眉梢,“大家不如一同去吧。少有这样的机会,在学里实在是烦闷,正好趁这次联络咱们姐妹的情谊。”周韵星将话说得冠冕堂皇,语气也温婉,让人不得拒绝。
关尹秀扯住徐之南的胳膊,“之南不能答应她们,她们肯定要使坏的。”
徐之南笑着拍拍她的手,安抚道,“放心,无事的。”转头看向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对面几人,言笑晏晏,“各位姐姐既然想去,就一起来吧,之南欢迎得很。”
本来以为还会有一番唇枪舌剑的你来我往,谁知徐之南一下就同意了,**几人顿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唯有周韵星保持表情不变地感谢徐之南。
“不知是几时?”周韵星问道,“五天后不是有沐休嘛,就那一天好了。”每次的都城的学界猎比大会前,都会有沐休好让学生作休整。
而同时,一家在都城享有盛名的酒楼倚翠楼上,进来了两个穿着破旧,仆妇似的人物。
小二连忙上前打招呼,“二位是给主家定位子来的吧?”那两个仆妇满脸新奇,眉飞色舞,“不是不是,我们是自己来吃的,听人说你们这里的东西特别好吃,点心也做得精致。”
小二一听是有人介绍来的,眉开眼笑,“对,没错,我们这儿的东西是好吃,那不知道您两位是哪位客人介绍来的?可不敢怠慢了。”这边的吃食贵,做的都是贵人的生意,既然都叫叫下人来吃了,那曾来这里尝过鲜的那贵人必是尊贵无比了。
“小哥别这么客气,就是刘宰相他女婿府里的邓嬷嬷说您这里的餐食好吃,我们才来的,”小二话里的抬举之意哄得两个仆妇舒心不已。
刘宰相的女婿家的邓嬷嬷?怎么这么耳熟,不就是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被徐府逼死的那个奴仆,这可不是什么贵人,这是死人!耳聪目明的店小二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转圜了。两个仆妇要往里面进去,小二也不好让开,只好将话说开了,“二位婶子,这里的吃食贵,你们吃不起,您二位还是去别家吧。”
小二态度的转变令得仆妇吃不消了,“小兄弟,你这是怎么说话的,我们吃不起,连那做下人的邓嬷嬷都常让人买来吃,我们怎么就吃不起了。”两人堵在酒楼的门口,声音又大,引得不少人注目倾听。
“姐姐,邓嬷嬷她在徐府赌钱赢了不少银子,她吃得起,我们不一定真的吃得起,”旁边另一个仆妇话音一转,突然劝慰起不依不饶的那一位来。
要进店吃饭的那位满脸的不甘心,一跺脚恨恨地说,“不吃就不吃了,我也不稀罕,上次她出府找咱们,给咱们尝的那个特别香的茶,我喝了一次几天还想着那味儿,去茶叶铺子买那茶喝去。”似乎为了耀武扬威,她的声音掐得又尖又细,整个茶楼的人都听得到她的声音。
有些贵人听着耳朵不舒服,想要上前帮那小二将人赶出去,可是还没往前走几步,就有人过来跟这些贵人说话,“您看,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听听这些有趣儿的,不如就看下去又如何,待那小二真轰不走,咱们再去撵人。”后来那些贵人就回了,不多时,他们的桌上便有人送上几道菜。
旁边的仆妇又为难了,也不怕出丑,直接就揭了短,“邓嬷嬷不是说了嘛,那是她们府里的小姐孝敬夫人的,外边也没得卖,她也是悄悄得了些。”
悄悄得了些?意思不就是背着主子偷的!在座的贵人们最恨的就是这些奴才背主的事儿,登时就有些义愤填膺了。“之前还传的玄乎,说徐府门风不正,都不是这些狗奴才给害的,像这样的背主杂种,就该千刀万剐!”“就是该来些狠的……”,“什么逼死的,简直就是该死!”
天匪天魁坐在人群里,听着身边的人爆粗口,很是享受。
两个仆妇嫌自己爆的料还不够多,又兀自无视一旁的小二说道,“她被徐府赶回老家,结果也无人理睬,就一个人去了,他儿子不是掌柜嘛,咱们借着邓嬷嬷去探望探望他,说不定还能得些什么呢。”“对呀,咱们快去!”
两人急急忙忙地相携而去,小二松了一口气,而酒楼饮茶吃饭的众人,将前前后后听了个不差,邓嬷嬷的死自此水落石出。
倚翠楼是个演戏广播的好地方,天匪却对刚才的表现有些嫌弃,“这是小姐排的戏还是你?一定是你!这么粗糙的安排小姐怎么做得出来,破落仆妇来酒楼吃饭闹事?亏你想得出来,有脑袋的人都知道是假的!”
天魁喝了口酒,待酒下喉又赶紧连喝了几口水,“戏是假的又怎样,事情是真的就行啦。”
天匪不服气,“哼,你又偷喝酒,小姐知道了你可没好果子吃!”
刘荣在父亲面前如坐针毡,明明问过徐毅今日父亲必是在朝上不在家的,怎么一来,迎接她的不是母亲,却是父亲?
刘天顺整整一茶碗的茶喝完了才开口,“你带来的茶叶,不够。”
“啊?”刘荣一下子啊没反应过来。
刘天眼睛朝茶几上的茶叶盒子示意,那是刘荣来时带来的。“这些只够我喝,有几个老家伙不想花钱买,手伸到我这里白要,我当然找你了。”
刘荣低下头,父亲找自己讨要,那自己只有再找闺女讨要了。
“父亲,这段日子,城里有好多传言,您和母亲,被我们带累了。”有了父亲找自己要茶叶的话头,刘荣才觉得接下来的话好出口了。
“这件事情不是解决了嘛。”刘天顺一看自己女儿疑惑的脸,就觉得有些无奈,“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也多打听些,别等它自己传到你耳朵里你才知道,南儿那边你多与她交心,多帮着她,别什么都她一个人解决。”
刘荣连忙郑重其事地点头,父亲说的都有理。以后一定跟女儿都说说话!又在父亲面前许诺会送多少茶叶过来,才安心地离了刘府。
这边学堂里,徐之南理了理衣裳,敲响了面前掩着的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