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远不知什么时候寻到了这里,看着自己妹妹的脸,面上没有被妹妹的怪异所吓到,反儿夹杂着一丝无奈和怜惜。
慢慢的,谢紫韵睁开了双眼,在萎靡的夜色里亮得惊人。入眼的是自己哥哥那张脸,没有了刚才刻意的收敛,瞬时生动起来,确实要生动俊美得多。谢南远微微一笑,将刚才的情绪摒除,知道双方这么见面有些冒险,时间也不多,直接切入正题到:“你在想什么?”
“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这些事,比如太子和皇后。”谢紫韵显然有些不高兴,吴奇珍实在太傲,让她平白受了一顿白眼。
“我以为不用告诉你这些。”谢南远并不在意妹妹言语之间的不快“你想知道这些做什么?没有半点益处,不过是贵族小姐们互相炫耀的谈资罢了,太子与皇后再怎么不合也是一体,这并不是他们两人就可以改变的关系。”
“是吗?”谢紫韵在这个哥哥面前从来没有隐藏过自己的真性情“那么什么事情我才有知道的必要呢?要知道,我们在外面建起来的那些个酒楼茶肆就是为了知道这些,哥哥似乎忘了这点,这些年间对我隐瞒了不少事情。”
谢南远并没有否认妹妹的话,脸上的笑容被一层夜色蒙住,只有一双眼看得清楚:“我并没有可以隐瞒,只是为了让你轻松些。最近京城里查的紧,我不好多动。”
谢紫韵似乎在判断这话的真假,一时并没有回答。
谢南远想看清楚妹妹脸上的神色,离得进了些。谢紫韵却缓缓往后挪了挪身子。谢南远似恼了,语速快起来:“你小的时候就告诉我,说爹娘并不是暴病而亡,我信了。现在我不过说为了让你少操心,你怎么就不信我?”
谢紫韵也极快的压低着声音回答:“不要口口声声说是我说的,你明明也有感觉,不然我才不信你能那么听我的话。或者说哥哥你如今的恼火是因为发现了我知道了些你已经探查到了却不愿意告诉我的事情?”
“什么事情?”谢南远此刻充分显示出了自己温柔表面下与谢紫韵相似的刻薄“你和谢南华的事情?”
谢紫韵闻言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惊愕道:“你说什么事?”“没什么。”谢南远有些后悔自己的失言,想要这样愚笨的遮掩刚才的过失。谢紫韵却反应过来,厉声道:“谢南远你给我说清楚!”
“说就说,”谢南远也坐下来,满不在乎的看了一眼妹妹双目喷火的注视,深吸一口气“我不清楚你是怎么想的,但凭着谢南华是你堂哥,是谢家嫡长子,更是未来的家族继承人你都不能与他发生半点纠葛。”
“你……”谢紫韵羞恼的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语结,谢南远似乎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你们是堂兄妹,你怎么能对他……如此?”
谢紫韵觉得自己的脸快要烧起来了,却不知是羞愧还是愤怒,终于再也忍不住,扑上去就是一阵掐扭,一边伸手捂住自己哥哥的口鼻一边在他耳边用炸鞭炮的语气说:“真不知道谢南远你脑子里面想些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叫你乱说叫你乱说!”
谢南远知道这个素来如此不顾礼教加之心狠手辣也不让她,反手止住了她的动作,警告道:“这是在皇宫,别瞎闹,好生说话。”
谢紫韵有些气喘得停下,收敛了情绪,一边整理自己的衣物一边开口,声音显得有些烦躁:“我和他,不是你想得那样。在谢家,他是特别的。”又看见谢南远有些阴沉的目光,咬牙道:“他救过我。就在我逛青楼挨打那次。要不是他,我早死了。”说完,胸中又燃烧起一股子魇气“那个时候我真绝望,你却只知道沉迷酒色,还要我这个当妹妹的来开导,你如今却来怪我?!”
谢紫韵实在觉得今日不是什么黄道吉日,现在头痛得厉害,抬头看了一眼毫无自觉的罪魁祸首之一,气愤道:“傻愣着干什么?今日是说不成什么了,你想办法让柯灵儿改日到我这里来一次再说。”说罢,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谢南远想抓住妹妹的衣角,不想那上好的外衣是用纯丝织成,触手光滑,竟是一时没有抓住,这一失手就让谢紫韵远远的逃开去。谢南远看着妹妹离开的背影,脸色有些晦暗的阴沉,而在夜色下,掩藏得极好。
原来……是自己想错了?
谢紫韵有些累,回到座位上时难免有些无精打采。揉了揉太阳穴,忽然想念起纸鸢那双巧手来,然后自失一笑,心想真是从俭入奢易啊。
席间的气氛已经不如刚才,虽然有承启帝在,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但大家都难免拘谨。终于承启帝似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微微抬高了声音:“怎么的?都累了?”
沈皇后微微一笑,玩笑道:“皇上还没有尽兴,臣妾们可不能喊累。”众人也跟着附和。心里却想,圣上今日怎么如此有精神,不雅的说,好似打了鸡血般。
承启帝看起来非常体谅皇后,笑道:“哪里是朕精神好,不过是听闻白家小子回来了,等了半天竟没有出来,让朕好生不快啊。”
旁边与白贵妃素来交好的贤妃急忙请罪:“圣上,或许是路上耽搁了?若是累了不等也罢,改日叫那痴儿给圣上认错。”
“认错?”承启哂然一笑“那小儿怎么会认错,从小比婴儿都要倔些。”
众人一听,无一例外的面面相觑,看承启帝的表情似乎是极为喜爱这口中的白家小儿,而白家岂不是二皇子的母家么?
果然一旁的二皇子复又起身告罪:“贤妃娘娘说得极是,父皇可是累了?表弟怕真是在路上耽搁了,还望父皇以龙体为重。”
听到‘以龙体为重’几个字时,一直满面笑容的承启帝脸色的神色一变,整个人的气质瞬时改变,双眼似鹰,微微一瞥,凌厉而又夺人,让那些秀女急忙掩住了因惊慌失措而微微张开的小嘴。承启帝不待有人说话,自己先恢复了笑容,将面色有些发白又显得不解的二皇子安抚了一下,招来了身边的随侍低声交代了几句后缓缓点头,突然哈哈笑了两声道:“说曹操曹操到,那小儿已经回来了,却躲着不敢上来见朕呢。”
说完,对面传来一阵悠扬的箫声,仿佛在回应承启帝的抱怨,那箫声清越,带着月光般的皎洁,又似仙女儿的低喃,安抚着众人的神经。
承启帝微微一笑:“好个小儿,还不快出来让人看看,让朕白白等了那么久?想光奏一首萧就罢了?”
承启帝话音才落,四周鼓声大起!仿若方才纤细柔美的配乐不同,这鼓声紧密而庄重,让人凭空生出一股子豪情来。只见一道黑影闪过,定神一看,那舞台上已然立了一人,却是一位身穿桐布轻衫,头戴珠帽,披葡萄纹长带长身玉面的青年男子。他朝着众人朗然一笑,复又潇洒的对着承启帝郑重地一礼,大声而又充满男子热情道:“草民白咏季见过陛下,陛下万岁。”
“你这大胆草民,”承启帝脸上笑容更胜,像是吃了蜜糖“叫朕等得好苦。”
“草民惶恐,”白咏季并不以为意,修长的四肢一展,做了一个开场的舞步“就用此次出去新学的舞曲求得陛下一笑。”说完打了一个响指,四周乐师就奏起了一曲《胡旋儿》。
伴着奔腾欢快的曲子,白咏季由静到动之间,皆是四肢舒展,腾跃飞升,那舞似火,冲击着每个人的感官,仿佛苍茫大地上的一缕舞动的尘埃,那舞却又极柔,每个姿势间的连接流畅而又自如,带着些许动人的醉意,真是美哉妙哉。
跳到高潮处,白咏季似乎变了一个法术,足下多出一盘,外貌古朴似果盘大小,只用一足立于盘上,又复刚才的潇洒起舞,不过那足始终稳立于盘中,中途或有换脚更便随着高跨度的转跳扭腰等动作,更是让人看得目瞪口呆应接不暇,只能佩服舞者境界之高超,又非李盈盈等可以比拟的了。
白咏季是在跳舞,那神色却是顾盼流转,丝毫不见得一丝累意,只有数不尽的风流洒脱,带着胡旋舞特有的钢劲有力,连接间的动人醉意无一不让人痴迷震撼。每一个肢体摆动见皆是一首上好的词,每一次回转间皆是情。仿若于天地之间,时间的尽头早有一人在这么舞着,不知时间不知尽头。
这才是真正的舞,不仅功于形更是在于神!
谢紫韵内心强烈的震撼着,看着那每每舒展的四肢,听着那大气欢快到极致的胡旋舞,心中的郁郁之气顿时烟消云散,似乎连一直令人讨厌的脂粉味儿都淡了起来,几乎让人想起人间最美好的事物,鼻子有些发酸,几乎不能自己!
世间竟有如此一人,能将本是胡人才跳得的舞演绎得这般淋漓尽致,奔放洒脱!
唯一人耳。
不知何时,这舞已经跳完。白咏季俊面含笑,朗朗如清风,毫不拘谨的站在舞台上等众人回魂。谢紫韵回神,见周围众女仍旧呆呆得看着舞台上的人,甚至有的已经泪流满面而不自觉。谢紫韵微微闭眼,脑海中仍有那惊天一舞的影子,好似一道清风,让人为之一笑。
“啪,啪,啪。”承启帝毫不吝啬眼中浓浓的欣赏之意,轻轻的鼓掌,将众人的神智带回,低沉的嗓音回旋在众人的头上:“好个舞痴小儿白咏季,不枉朕如此等你,这曲《胡旋儿》由你一舞,堪得‘天下第一舞’之称。”
品菊宴就在白咏季这一舞后结束,承启帝最后由白咏季扶着离开了御花园。众人五味参杂,不知作何感想。太子殿下却出人意外的大度,对这白家小儿的受宠司空见惯。其表哥二皇子面色有些古怪,却绝不是欢喜。三皇子仍旧是那副威武清廉的样子,丝毫不以为许,对白咏季的舞多有赞誉。沈皇后似乎真的累了,和贤妃互相搀扶着去了。重婴走在最后,目光稳稳落在前方白咏季的头顶上空,不知所想。——————————————————————————————真难写,越到后面越难写。呼~白咏季那一舞不知写出些味道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