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沈皇后松了手，又拨弄了一下带着的指套，颇有些漫不经心的意味在里头。
“家母……到底是娘娘何人？”
“‘何人’？”沈皇后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尖锐的味道，手上的动作一顿“本宫以为昨日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小女愚钝。”谢紫韵决定不再退缩，牢牢锁住了沈皇后的凤眼，“还请娘娘赐教。”
沈皇后终于吐出了一口寒气，将目光又投向窗外，似乎在打量这个偌大的宫廷：“本宫不敢直接找到你，而是通过崔尚仪弄出了这么一个法子，好放出一个烟雾弹将你叫来。不管你的名字在那张红榜上的哪个位置，我都能将你名正言顺的弄来凤栖宫。而王家孩子如此性情，也正好是一枚好棋子，我也是极为放心的。”
她微微一笑，眼中透出一丝血腥，说出来的话也带来一丝怨毒：“他以为他什么都知道了，而我就是让他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谢紫韵心头一惊，虽然听不懂沈皇后这里面说的“他”是谁，却也知道听见了自己不该听见的东西，连忙低头。
沈皇后却不在意，“他什么也不知道……这是一件可笑的事情。”她重复的下了一个结论，仿佛在证明什么。“韵儿，你的母亲……”沈皇后面露一丝骄傲：“是我沈家的嫡亲女儿，是沈家大小姐。是最有才华的女子。”
谢紫韵想反驳什么，却是一时间怔在那里，看着眼前这个大齐国最尊贵的女人不知怎样才能表达自己心中隐藏最深的那一抹痛楚。
沈皇后却是打开了话匣子，根本就不管一旁“消化不良”的谢紫韵，用一种长久被压抑后的带着一丝微弱的颤音叙述这一个听起来很新鲜却又古老的故事：“你的母亲，是沈氏一脉的嫡亲女儿，生得灵气动人，又惊才绝艳，与这世间的女子都不同。当年本宫还想着等娇娇大点，就把她接进宫来，没想到他却等不及了。”沈皇后微微沉下脸“不过现在想起来这样也是一件好事。”她看了一眼一脸不知所谓的谢紫韵，呵呵笑了两声，好像终于意识到了有这么一个听众，有些冷漠道：“娇娇是本宫大哥的女儿，当初因为娇娇不愿意嫁给那个短命的定王爷，才将一个庶出的女人认作了沈家的小姐嫁给了定王，而你母亲以庶女的身份嫁给了谢公家三儿子。本宫这样说，你懂了吗？”
谢紫韵点头，有些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不过其中高兴的成分并不太多。
沈皇后一笑“怎么，韵儿似乎不太高兴。”
“小女不敢，”谢紫韵低头，终于明白了一些事情，心中却是揪得越发的紧起来“只是没有想到母亲竟是这样的……身份。”
“本宫也想不到当年娇娇会嫁给你父亲这么一个男人。”沈皇后面色有些阴沉，显然是对当初一门婚事极为不赞同。
谢紫韵微微低头，并没有因为沈皇后语气中对自己亲身父亲的不认同而感到愤怒，反儿鬼使神差道：“小女也这么觉得。”
沈皇后看了她一眼，觉得这是少女拙劣的马屁，不失宽容的笑了笑，不以为然。“那么你可知道本宫告诉你这些是为什么？毕竟你母亲已经嫁给了谢家，再怎么说你都是姓谢而不是姓沈。”沈皇后继续问的，言语之间并不是试探，而是一种急迫的期待，一种想要证明眼前的女子并不是如自己想象一般平庸的期待。
然而谢紫韵却是让这位皇后失望了，她只是有些木然道：“请娘娘赐教。”
沈皇后一听，失去了继续说下去的性子，从内心深处感到一种无力的感觉，摸了摸眼角的褶皱，有些意兴阑珊的打量着她，那凤目中的光芒暗了几分，又固执的不肯熄灭，仿佛想从她那张不施脂粉的素脸中看出一丝端倪。
最终沈皇后发现了自己的徒劳，那张脸明明透着几分梦中的熟悉，但又是如此的陌生，她挥了挥手，那位一直不明所踪的老嬷嬷出现在殿中，朝着皇后一礼，对着谢紫韵说：“谢小姐，请随老奴这边走。”
谢紫韵将眼光转移到这老嬷嬷身上，微微点头，对着沈皇后端正一礼，有些从容意味的走出这偏殿。
王清婉并没有等在外面，只有纸鸢规规矩矩的等在那里，见谢紫韵出来了，微微一笑，柔顺而温暖。看着那笑，谢紫韵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沈娇娇。明明是不一样的脸，而这样的笑容，这样的柔顺而温柔不正是那梦里千回百度的回眸吗？
一直控制得极好的谢紫韵忽然苍白了脸。纸鸢有些惊慌，急忙上前扶住了她，看向老嬷嬷那张皱成一朵菊花的脸，努力让自己的声调降低：“小姐，你怎么了？”
谢紫韵没有动静，而那位老嬷嬷忽然转过头来，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真切的关怀：“小姐没事吧。”
谢紫韵微微点头，示意自己很好。对着那嬷嬷说：“我这样出去是不成的，嬷嬷可让我和婢女在这里坐一坐再走？”
那老嬷嬷看了一眼谢紫韵实在不怎么好的脸色，毫不迟疑的应下来：“小姐请坐，要不老奴去给皇后娘娘禀报一下，去内殿坐坐也好。”
谢紫韵微敢谢意的摇头：“不敢劳烦娘娘伤神，我方才只是累了，休息一会就走……嬷嬷可否请坐一叙？”
老嬷嬷看了一眼谢紫韵，她是从小就跟在皇后娘娘身边的老人，什么人没见过，要是旁人，心如铁石的老嬷嬷是不屑一顾了，但是任何人都有自己心中的那点小秘密，这位嬷嬷也不例外。
她对眼前这位现在脸色苍白看似柔弱的谢紫韵有一丝感恩和激动在里头，显然这感恩不是对着她本人的，而是透过她对着那死人的。
“请问嬷嬷的称呼是？”谢紫韵带着一丝真诚的微笑，戴上属于另一个女人的柔弱面具亲切而又柔和的问道，明显感觉到扶着自己手臂的纸鸢暗自紧了紧手上的力道，谢紫韵往外挪了挪，回眸扫了一眼婢女，那唇瓣的角度，从纸鸢这方看上去似乎是在嘲笑自己的紧张。
“老奴早年得娘娘赐姓为沈，不过这在宫中是犯了忌讳的，所以宫中的人还是叫奴为辛嬷嬷，小姐亦可这样叫奴。”辛嬷嬷恭敬的自叙，又带着一丝骄傲。
“辛嬷嬷。”谢紫韵还是保持着那种苍白而又无力的笑容：“辛嬷嬷可认识家母？”
辛嬷嬷眼角一挑，看了一眼岿然不动的侍女“我年轻时是在沈府长大的，同几位小姐到也是认得的。只是跟在皇后娘娘身边久了，年纪也大了，大多都不记得了。”谢紫韵表示理解的点头，看了一眼纸鸢，微微昂起下巴“走吧，休息得差不多了。明日再来拜访皇后娘娘。”然后就着纸鸢的手站起来，在这位宫中老人的护送下，一路回到了流芳园。
“小崔。”辛嬷嬷见到往日的同伴有一丝淡淡的高兴，颇为亲切的叫了一声崔尚仪。
崔尚仪回头，见来人的皇后身边的辛嬷嬷，到也很合适的露出一丝笑容来：“辛姐儿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又往后瞧了一眼“原来是送谢小姐回来，小卓公公去哪里了？怎劳烦您亲自走一遭？”
辛嬷嬷一听，面上的笑容反淡了下来：“小卓子昨日犯了错，受了罚，今日还爬不起床来。”
崔尚仪淡然一笑，仿佛早就料到一般，又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谢紫韵，见是被纸鸢扶着的，不免微微挑了挑眉：“这是怎么的，纸鸢？你家小姐怎么脸色如此不好？王小姐呢？”
纸鸢还没有说上话，一旁是辛嬷嬷接过话茬“谢小姐资质不好，练了一下午的乐谱，又有娘娘在一旁亲自教导，有些累了。王小姐则是还在凤栖宫中休息，一会儿醒了就会回来。”
崔尚仪笑了笑，表示理解，两人又客气而又略显生疏的客套了一番，之后便目送辛嬷嬷离开。而崔尚仪唇边自始至终浅存的笑意也被辛嬷嬷的走而抽离，她微微抬起了下颚，露出一丝深思，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谢紫韵时有些冷然。
“既然在皇后娘娘那里学了琴，今日就不比再补了。纸鸢，还不扶你家小姐下去休息？”然后直径转身离开，好似不愿多留。
谢紫韵默然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纸鸢一直扶着自己的手抽开，脸色哪里还有那种招人怜惜的苍白？她活动了一下手腕，偏头看了一眼纸鸢：“柯绣娘什么时候来？”纸鸢低首：“应该已经到了，奴婢这就去看看。”
谢紫韵挥了挥手，纸鸢一福，低头退下。
她走到窗边，推开了那一方小小的木窗，看着窗外有些过分高大的树枝挡住了外面靛蓝色的晴空，一时无言。沈娇娇的身份就是当年本应该嫁给定王的嫡女，因为不想嫁给那个短命的定王，所以以这种稍显激烈的手段躲开了这次的亲事，要知道，嫡女的身份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而如果不是自己的母亲太傻，就是那位定王太过于短命……可当年母亲费了这般心思逃脱的婚姻，自己却是又走了回头路，自己要嫁的，可不就是母亲当年不肯嫁的那家的孩子？自己的表哥？
谢紫韵残忍的剖析着自己那位据说惊才绝艳的母亲那黑暗的心理，那掩藏在温柔表面下的自私，丝毫不觉得这是对自己母亲的亵渎。那么当时被迫嫁给定王的女子又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呢？她出嫁那天是为了自己注定的寡妇命而悲伤，还是为了得到想都不敢想的嫡女的位置而高兴？
那么当年母亲口中的话都有解释，谢紫韵一直奇怪，为什么父亲当年明明只娶了母亲一个庶出的人为正妻而谢家仿佛集体成了哑巴？比如父亲当年与母亲的争吵又意味着什么？这些都在心中慢慢穿成了一条线，却是将一颗由显脆弱的心脏慢慢吊了起来。——————————————————————————————明天女生网推荐……嘛意思？明天我要考试，额滴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