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咏季被谢紫韵犹带冷冽的声音一问,心底到没有生出什么惧意来,反儿是让自己联想到了一张苍白的面孔来。不由语气微缓,再次看了看天空,低声道:“我不知道,不过明天你们要转到霓虹园去。”
然后就吝啬的紧紧闭住了嘴,没有再发出一个音节。
谢紫韵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也和白咏季做了一个相似的动作——抬头看了看天。然后说了一句让白咏季差点吐血的话:“今天你穿的那身东瀛服,实在是有些不伦不类,难道你不知道,领口的开叉部分,平民也就罢了,若是舞艺的话是一定要到腰带位置的……所以说,你有开得点潜了。”
说完之后,也不看白咏季的脸色,缓缓伸出手去,接住了一滴犹带寒气的雨水,激得自己打了一个寒颤。转而就听见崔尚仪的声音平缓的传来:“下雨了,白公子看今天就到这里?”
今天当然就只能到这,白咏季犹带愤恨的走出了流芳园。
谢紫韵最后看了一眼白咏季离去的身影,那对好看的眉微微蹙起,显然是有什么事,让她感到了疑惑。
纸鸢温柔的声音在自己身边响起,连带着自己的头顶撑起了一把油纸伞,加上肩膀上搭上的斗篷,在遭旁人羡慕的同时也替自己遮住了这绵绵而阴冷的晚秋之雨。
谢紫韵动手裹了裹身上的斗篷,看了纸鸢一眼,默然而行。既然崔尚仪知道自己前日里和纸鸢的主仆情深是在实打实的演戏,那么今天自己走在众女的最后,这戏失去了唯一的观众,也就犯不着在崔尚仪平静的注视下再次上演了。
纸鸢好似在自己背后幽幽叹气,吐出来的气息喷在谢紫韵的脖子后面,微温,却是让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小姐,纸鸢真的已经想好了。”纸鸢看了崔尚仪一眼,然后飞快的低下头去,再次在谢紫韵面前无奈而又直白的表达自己的意思。她实在是不明白,这位自己未来的主母在听了自己上次的陈述后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谢紫韵不想和她多说什么,所以仍旧保持沉默的向自己房间走去,却不得不有些疑神疑鬼的想,难道自己刚才和白咏季那么隐晦的交谈也被这丫头看在眼里,起了什么疑心不成?因对纸鸢心底里对那位睿郡王的尊敬,反正自己一日不开口她就一日不可能离开,这点自己倒是很有信心,所以在没有和那人谈过之前,她是不会开口的。
纸鸢的话再一次被忽略,看着已经走到自己前面不远,步伐慢慢悠悠的崔尚仪,无不担忧的说道:“小姐,虽然这两天崔尚仪并没有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情,但奴婢并不觉得这是崔尚仪放弃的表现,所以还望小姐早点做出决断……”
谢紫韵忽然回头,用一个眼神制止了婢女的接下来的话。然后转回头去看着毫无征兆停留在自己身前的吴奇珍,微笑着开口“吴小姐这是在干什么?我身后可没有旁人了,可是在等什么人?”
停下来的正是吴奇珍,此刻的她孤身一人站在回廊中央,脚畔的裙角有些微湿,脸上还有被汗水黏上的青丝,这些都不能影响美人的美色,反而是在那冰雪一般的脸颊上平添了一股子难见的温柔。
吴奇珍的眼睛似乎从来不怎么正眼看别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平日里那尖尖的下巴都习惯性扬起的缘故。她动了动唇,却是没有发出什么声响来,那双眼睛飘到了纸鸢微微低垂的头颅上。
谢紫韵自然知道这是对方在叫自己清场,纸鸢当然也可以感觉到这明显的要求,微微一福身,朝着两位小姐告了个罪就朝着谢紫韵的房间去了。
“前段时间是我有些疏忽了,竟然那么莫名奇妙的相信了些旁人的浑话,怠慢了妹妹。”吴奇珍一上来就表示对谢紫韵前段时间身陷流言而自己的不出面歉意,不过也许是这话和她平日里的言行多有诧异,说的人别扭,听得的人也别扭。
谢紫韵觉得有些有趣,不知道这位同样得罪了崔尚仪的高傲人物今天要搞出什么样的幺蛾子来,到是煞有其事的说:“吴小姐这是哪里的话,本来流言这种东西是最为虚无缥缈的了。你瞧,我这么不理不会的下去,那些流言不是淡了许多吗?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罢了。”
吴奇珍被谢紫韵最后那句“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感到了一丝震动,细细品赏之下,终于正眼看着谢紫韵,那双眼睛虽然仍是那么冰冷,现下却犹带了一丝感动说道:“谢妹妹果然是个聪明的人物……那妹妹可信那****在学堂所言?”
谢紫韵知道正题来了,有些意动的说道:“那日吴小姐所说,我自己是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家门向来严谨,我和二姐虽然平日里并不是怎么亲热,却是因为我自己幼时太过任性的缘故,也怪不得和二姐有些生疏了。”说到最后,更是眼中略带黯然,却犹自笑着,好似在粉饰着这天下的太平。
“妹妹还是不信我……不过没关系,像妹妹一般聪明的人儿,一定是会明白过来。”说到这里,吴奇珍并没有再劝什么,反儿有些清高的笑了笑,好似万事在手的胸有成竹一般“妹妹可知道另一件趣事儿?”
不等谢紫韵询问,吴奇珍刚才被热汗侵湿的衣衫被着寒风一吹,一股刺骨的冷意上涌,自己的丫鬟并不如纸鸢体贴人,没有送来能御寒的斗篷。吴奇珍这么想着,反儿觉得自己可怜生在了寒族,就连自己千辛万苦找来的丫鬟在这种百年门第之前一比,马上就落了下层。
便将自己的领口往上拉了拉,不欲在这里和谢紫韵吹寒风,压低声音解释道:“丞相大人的女儿生了病,可是早就好了,却仍是装着,我估摸着兴许这位小姐就是想让那位丞相将自己弄出宫去。”
谢紫韵表现出一丝疑惑“不可能,难道那位李小姐不想……再说了,崔尚仪岂能由她这样?”
“那位崔尚仪……”吴奇珍顿了顿好似在找一个形容词可以形容自己将要表达的意思“谁知道这位尚仪是什么个想法,反正这尚仪的心思比好些娘娘都难得猜些。”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嘲讽的笑了笑。
谢紫韵默然,并不知道吴奇珍告诉自己这些的用意,难道是在表示对自己的信任?心中急转思量,却是笑了起来:“不瞒吴小姐说,其实我那二姐心里早对我有所不满,只是多年来在家里有位老夫人压制着,到没有给我什么添什么堵,这些日子不知是怎么了,让我也觉得好生奇怪。”
吴奇珍想也不想的接口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自然是离了家,心也就野了,不过看那日崔尚仪的应对,”说到这里,吴奇珍忍不住看了看四周,好在只有空洞洞的凉风并没有出现什么不该出现的阴测测的影子,心头微微自嘲,继续说道“想来妹妹是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尚仪娘娘,才默许着给你添堵。”
谢紫韵听完,觉得对方挑拨离间的方法有些老套,不过如果自己真的如常人一般,心里没有那么多圈圈,又不是王清婉那样的圣女,只怕也会生出一丝记恨来。
“原来是这样。”谢紫韵原地走了几个来回,就在吴奇珍被她晃得有些头晕的时候,微微叹口气“可是就凭你我二人又能如何呢?”
吴奇珍脸色有些发青,却是被冻着了,也不在和这人绕圈子,那高傲的下巴似乎又朝着天上扬了扬,嘴角浮现出一个神秘的笑容来“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背后自然有贵人相助。到时候有事情,还望妹妹你帮把手就是。”
这就是邀请对方的贼船了,可惜了自己不是男人,不然看见这么个美女在这,纵是刀山火海也去得。谢紫韵心头微微一动,到是对这吴奇珍背后的贵人显露出充分的关心,却没有傻乎乎的去问,只是有些犹豫的思量了良久,最后看见廊外的秋雨又有变大的迹象,加之自己身边的美娇娘已经被冻得要发抖,这才有些破釜沉舟道:“那到时候全凭姐姐吩咐。”
吴奇珍见终于千辛万苦的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终于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来,又见谢紫韵最后一句话已经改了称呼,变得亲切许多,被冻得有些发麻的大脑也不会在多想什么,又草草安慰几句,便借口去了。
谢紫韵虽然一直很好的扮演着自己在别人眼中的角色,却仍是不怎么喜欢这样的感觉,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叫柯灵儿去对那位李小姐假意示好,怕是依柯姐儿的性子,心中定是要比现在的自己都要难受几分。
想到了柯灵儿这件事情,谢紫韵又想起刚才吴奇珍言语之间透露出来的信息,那位病重的李小姐似乎真的有什么目的,急于离开这里。而从自己的角度想来,李小姐之所以会离开这里就是从那次品菊宴之后发生的事情。虽然谢紫韵并不是很清楚这位小姐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也模糊的知道定然和那几个光辉灿烂的名字有关,比如这位小姐的心上人睿郡王,又比如承启帝那天口口声声要指婚的二皇子。
柯灵儿与李小姐在这期间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好似这位小姐已经忘了还有一个才被自己收拢的心腹,而专心的研究自己应该怎么样才能离开这里。不过现在又突然出了冬节的事情,不知道这位小姐是否要思量着改变自己原来的主意呢?
转而又开始猜测刚才吴奇珍嘴里念叨着的贵人。那么,如果吴奇珍所言非虚,并不是一喂的想要拉拢自己说的胡话,就表示这宫中终于有贵人想要动一动这位崔尚仪。只是苦于苍蝇迟迟没有找到鸡蛋的缝儿下手罢了。
谢紫韵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大脑皮层异常的兴奋起来,好似闻到了腥味儿的猫儿,本人也真像个猫一样,微微打了一个哈欠。转眼之间,已经回到了自己房间。
想到又要面对纸鸢那双感激中略带幽怨的眼睛,谢紫韵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推开自己温暖的房门,反而是将身上的斗篷裹了裹,走到一处极不显眼的回廊处坐下。看似很风骚,实则也很风骚的吹着微凉的冷风,就像一位中年妇女一样,半合着眼,养着神。
“二小姐……”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一听叫法就知道是哪家的女仆。不过也就是这种叫法,让谢紫韵有些诧异。几乎每一个到这里来的侍女都只会亲昵的称自己家的小姐为“小姐”,哪里有一位喊小姐之前还要带着前缀的呢?而那种刻意压低的声音里面,传出的怒意让谢紫韵更是觉得有趣。————————————————————————————————————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