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敏公主,不要拖延时间,你该上路了!”刀斧手在催促。
只听一声轻响,琴声中断,这一声脆响是琴弦断裂的声音。
高空辽远,归鸿阵阵鸣声略带凄然。
弹琴的女子猛然停手不弹,脸色苍白,喟然叹息:“一弦琴的琴音音色好,可惜的是一根弦断了就再也弹不成了。”
“公主好雅兴,死到临头了还要弹完这只曲子。”一个将军装扮的男人走了过来,他的身躯挺得笔直,一看就是行伍出身的军人,举手投足间显得冷狠无情。
宫装女子的手指上渗出血珠儿,她神色不动,也不回头。琴声铮琮,叮咚绵绵不绝,逐渐变得高亢激越,风乍起,吹落桃叶桃瓣簇簇,浅碧殷红,飞舞盘旋,飘落在琴弦上。
“这只曲子是我为妹妹馨夷大婚所谱写之曲,可惜还有三****就要成婚,我却无法弹给她听!”女子面容清秀,宫装云髻,言谈间神色平静,“皇甫洹将军,你能不能让我临死之前见一次我妹妹馨夷?”
皇甫洹面无表情,冷冷地提醒她,“睿敏公主,你的死刑令是我朝当今太上皇直接下的旨意,到如今谁也救不了你。”
“我知道。”女子说:“我只想在馨夷大婚之前见一见她,最后一面,什么也不会说。更不会让她来救我。”她镇定自若地起身,“我慕容睿敏是何人,言出必行,言而有信,想必皇甫将军自然知道。”
皇甫洹迟疑了,他是东陆的大将,保护东陆大将军王太子君御枫去征讨西胤,打了半年的仗。与西胤国的杰出女将对阵,她们一个是西胤大皇的女儿睿敏公主,一个是大皇的侄女常安王爷的女儿馨夷郡主。
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太子君御枫与敌国的馨夷郡主不打不相识,在两国结盟那日,太子御枫向西胤下了聘礼,如愿抱得美人归。
东陆君家王朝有十几位王爷,太子君御枫排行第六,但是他是正宫皇后的嫡亲之子,其他王子都是嫔妃所生,而且战功卓著,昭德皇上传位给太子,自己居太上皇之位,但是仍旧手握权力不放。君御枫成了皇帝,皇上依然居住在东宫,大婚时才允许人住坤宁殿。
这次为皇上举行大婚,迎娶的是降国的一个郡主,很多大臣都认为皇上要娶本国世家贵族之女,至少也要娶邻国的公主才是,颇有争论,却被太上皇一句旨意压下。
“皇甫将军,如果我自己不愿意去死,只怕你一时也奈何不了我。事情闹大的话,看你怎么去交差?”说到这里,这个年轻女将眉毛一扬,神色如同罩了一层严霜。
皇甫洹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让开了道路。他知道这个女子的能耐,内心深处对她有着敬意。
金合欢宫里喜气洋洋,来往的太监宫女都是面带笑容,手里捧着绫罗绸缎和奇珍异宝来往穿梭,有人嘴里喊着,“慢点儿,慢点儿,这颗东海的夜明珠摔碎了你可赔不起。”
有人说:“这颗夜明珠算不了什么。你没看见皇上下的聘礼里面有一颗宝珠,那才是宝物,珠子是银白色的,夜里也不用点灯烛,就放在屋子里,十丈开外都能照见。”
“看呀,那棵红色的珊瑚树。这么大!”
皇甫洹紧紧跟随在睿敏身侧,走过了月洞门,进入了内院。
“睿敏表姐,你来啦?”
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宫内的一棵高树上,一名年轻的白衣女子倚着树枝而坐,长长黑发如同黑色的瀑布一般直直垂下,额际以白色珍珠串着一枚晶莹的弯月形玉饰,她乍看也不如何美丽,但越看越是与众不同,此时此刻,少女带着一种慵睡才醒的的神情看着众人。
见到他们进来,少女高兴地从树上跳了下来,
皇甫洹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清丽绝俗的少女就是那个曾把自己皇帝打落马下,差点儿要了他的命的人。
“馨夷,你气色不错啊。”慕容睿敏含笑向她打招呼。
慕容馨夷拉着表姐的手,皱着眉诉说委屈,“我就要成婚了。其实我最不喜欢进宫了。我还是想在军营里做将军,哪怕是做一个小兵也行。我不喜欢皇后这身打扮,太累赘,穿戴的我难受死了。”
慕容睿敏微笑着说:“馨夷要成婚啦,你要母仪天下。”
慕容睿敏神色平静,问:“这几天,你有没有见到过君御枫?”
“他前天刚来过。”馨夷看看左右的侍女都在忙着整理衣服料子和首饰,悄悄地说:“表姐,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他,他是我见过的最英俊,最有气概的男子。我感觉我一定在好久好久以前就见过他。”
说道这里,语气中带了一丝迟疑,“他比我大十岁呢。”
慕容睿敏语音柔和,“大你十岁又怎么样呢?我想他一定会像兄长一样爱护你的。”
听到自己最信任最亲近的表姐这么说,慕容馨夷脸上露出了一丝红晕,“到了大婚那一天的宴席上,姐姐你可不许灌我的酒。”
“我不会灌你的酒。”
“你也不许灌皇上的酒。”
“好的,好的。”
慕容馨夷扬眉,语气中充满了希翼,“姐姐,你说他会对我好吗?会一直一直地对我好吗?”
“皇上对红叶将军倾心的事情,可是全天下人都知道呀。”
慕容馨夷听到表姐的话,想起自己以红叶将军之名和君御枫对阵的事,莞尔一笑。
“禀告郡主,皇后凤玺已经送到宫门前,请郡主率领合宫人等前去迎凤玺!”有人打断了两人的话。
身穿紫色袍服的一品掌事太监笑眯眯地说,“今日叫你郡主,后日就该改口叫你皇后娘娘了。”
慕容馨夷展颜一笑,向门口走去,嘴里还说着;“姐姐,你等我回来。”
天色渐渐阴沉,皇甫洹压低声音开口,“公主心事已了,咱们可以走了吧?下官还要回去复旨。”
慕容睿敏看着馨夷远去的背影,淡淡地说了一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