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桐思付一番,行礼道:“就依娘娘安排。”
曹柔嘱咐赵栩带施桐师徒去那处住所,赵栩欣然应允。卓清在一旁面露难色,曹柔便问他所为何事。
卓清犹豫了一下,说道:“前几日皇上下了旨,命所有皇子今日去大殿参加金朝国相到访的迎接仪式,济王这时候出宫怕是不方便。”
曹柔也有些为难,又问道:“皇上的圣旨里可有点名要栩儿去?”
卓清摇头,“是说所有皇子,并不曾另提名字。”
赵栩笑道:“那理他做甚?就算他指名道姓要我去,我也懒得去。”
卓清素知他的脾气,只好求助地望向曹柔。曹柔略一沉思,微笑道:“那就随栩儿之意吧,施御医和新月姑娘的事也耽搁不得。”
施桐本想说什么,但见赵栩和曹柔并不挂怀,便将话收了回去。赵栩领着施桐和新月出门而去,曹柔送他们至宫门口,待他们走出一段,她忽然又细步追上去:“新月姑娘,你可一定要再来。”
新月见她说得慎重,便重重点头让她放心。她微微一笑,怔怔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宫墙外。
赵栩亲自驾车自宫门而出,守门的护卫见是他的车冕,无一人上来过问。
马车穿过市集,向南驶去,不知行了多久,终于在一处小巷的尽头停住。施桐和新月跳下马车来,见到巷边有一寻常院落,院门口柴扉轻掩。
赵栩轻推柴扉,露出一条石子小径来,小径两旁是片空地,无栽种,只随意覆盖着一层青草。小径弯弯曲曲向里延伸,直达另一道门楣。
等走近了,又看清那门楣两侧分别刻了一句诗,新月抬头望去,不禁读出声来:“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
赵栩侧目瞟了她一眼,笑道:“咦,看不出你还识字,可知这是谁的句子?”
新月瞪了他一眼:“知道也不告诉你。”
赵栩轻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敢说是怕人笑话吗?”他推门而入,将新月撂在原地。
新月懊悔不该接他的话,这时看着他的背影,只恨手里没有东西可以砸过去。
跨过门槛,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这是一个古朴的院落。院中央有口方井,井口旁边的空地上有一方石桌和几张石凳,桌旁有棵花开正盛的梨树,白色的花瓣徐徐飘落,桌面和凳子上积了厚厚一层,花开花落间,寂静无声,仿若了无人烟。
梨树的后方有几间厢房,暗红色的雕窗与朱漆门楣相互掩映,走廊的横梁上悬着细竹制成的风铃,轻风掠过,细竹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赵栩对施桐说:“施御医,我就送到这里,翠微居就交给你们了。”
“翠微居?”新月问。
赵栩笑道:“这是我给这处别院取的名字,你呀,听不明白就算了。”
施桐送他到门口,再返回来时见到新月坐在石凳上对着落花发呆,她笑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新月这时才陡然惊想起来,她一拍后脑勺,“哎呀,糟了!易安!”
她急忙起身往外走,施桐笑着拉住她,“一起走,我们的行李还在客栈,我去把它取回来。”
她们关门出来,到了大街口,新月向路人打听了永安街的方位,便和施桐分开走了。
新月沿着路人的指引的方向,在繁华深处,倒是见到了个李府,但她猜度易安的家不会这般恢宏,复又往前走,但走完整条永安街,却没再见到第二个李府。
她又回到那个门匾上书着泊金大字“李府”的大宅前,观望片刻后试探着上去问那守在门口的家仆:“请问这里有没有住着一位姓易的姑娘?”
那家仆被她问得摸不着头脑:“这里是李府,怎么会有姓易的姑娘?”
新月也疑惑了,正要再问,却瞥见门内一个熟悉的身影晃过,竟是音儿,她喜出望外,忙叫道:“音儿!”
音儿听到叫声,回头望向大门口,见到新月却是面露疑惑。
新月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太监服,于是又叫道:“音儿,我是新月!”
音儿马上惊喜地跑了过来,“新月姑娘,你怎么才来!昨天我们小姐在家等了你一天,见你一直不来,又去客栈找你,哪知掌柜说你们已经走了,小姐急得不行,又差了好多人去找你。”
新月跟着音儿朝里走去。一路上穿过回廊亭阁,不少仆人丫环打扮的下人见到音儿均行礼问好,音儿只略点头便走过,新月只感觉像入了大观园。
在一处厢房前,音儿领着新月推门进去,房内却无人。音儿道:“新月姑娘,请在这里等一会,我去找小姐。”
她出去了,留新月在原地,新月便打量起屋子来。
屋内薰着淡淡的紫檀香,茶色的帐幔低垂,桌椅背后悬着粉色的水晶挂帘,书案上置着笔架和砚台,字画铺满整个案面。
新月走过去,只见那些画作或山水,或花卉,或虫鱼,均是细致古雅,气味静穆,每幅画的右下角均署了易安的名字,新月不禁面露微笑。
画纸下面压了一张纸,隐约见到只写了字,没有图画,新月将它抽出来,粗看了一眼,不禁惊诧住了,只见那纸上写着一阙词——一阙新月早已熟读于心的词。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入来,袜戋刬金钗溜。”
新月在右下方看到了署名,依然是易安。
这不是李清照的佳作吗?怎么署的是易安的名字?新月疑惑了。还是,这只是易安练字时抄的句子?
她正在出神,身后传来易安的笑声,“新月!你终于来了!”
新月转过身来,手里拿着那张纸,怔怔地看着她。
易安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意兴阑珊时写着玩的,你别笑话。”
新月扬起那张纸来,“这是你写的?”
易安点头。
“后面还有一句,为什么没有写完?”新月问。
易安走过去,接过那张纸,看着上面的句子,低头思索:“你看出来了?其实我也觉得意犹未尽,想着后面应该再有一句,但又没定下来到底是怎样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