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棉踌躇道:“我倒是知道一条下山去的捷径,只是我们要先出得了这道门才行。”
希策说,“那两个小厮倒是容易打发,只需要阿棉姑娘的配合便可。”
说话同,忽然门口传来一个声音:“那臭丫头可安份?”居然是俏夜叉。
屋内几人一阵惊慌,希策和新月马上找方位隐藏,但房内布置极简,一眼便可尽收眼底。慌乱之际,阿棉指了指床底,希策还有些犹豫,新月却已伏身钻了进去,希策只好与她一道钻进去。
开门进来的是俏夜叉和青冥子二人。俏夜叉看到床上的易安双目紧闭,似是衰弱无比,心头一丝暗喜,她问床边的阿棉:“这臭丫头情况如何?”
阿棉恭身答道:“早间大夫看过后说是风寒入体,须每日汤药进补,怕是要躺上十天半月才可恢复。”
青冥子是一天也不愿多等,他急道:“要大夫多弄点汤药,后天是黄道吉日,不可错过。”
俏夜叉冷哼一声,蔑笑道:“你就这么等不及要做新郎倌?”
青冥子立郎堆笑道:“夫人多虑了,这不是燕大哥的安排么?我若不接受,那不是拂了燕大哥的好意?再说我这也是为你找个伴呀,说到底,她哪能和你比?她最多顶个二夫人的名头,实际上还不是供你使唤的丫鬟?她要敢惹怒你,是打是骂,还不是随你处置?”
俏夜叉冷脸走到床头,见易安生得如花似玉,又觉气恨难平,她陡然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来,对着易安的脸就要划下去。
阿棉情急惊呼道:“夫人手下留情!”
青冥子也立刻上来劝道:“夫人千万别动怒,这丫头生得再好看,也及不上夫人的万分之一,夫人何必为她脏了自己的手,再说我们还有要紧话要问这丫头,别误了正事。”
俏夜叉听他起说正事,强忍收起匕首,但心头仍旧不服气,一巴掌甩在易安脸上,厉声喝道:“臭丫头,给我醒来!”
易安早就惊心不已,现在脸颊被她一巴掌扇得火热,更加按捺不住了,她佯装无力徐徐睁眼。
青冥子盯着她,问道:“丫头,你最好说实话,不然有你苦头吃!说!那个和你们一起的小子是什么人?”
易安咳嗽两声,微弱道:“我不知道,我们是在城内遇到他的,见他的模样,好像也是难民。”
青冥子冷笑一声,“难民?难民身上会有上千两黄金的银票?”
易安心里惊了下,只好再假装咳嗽。
俏夜叉不耐烦道:“我看从她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来,燕老大不是让道上的耳目去查了吗?”
青冥子恨恨道:“那帮贪官大不如从前了,尽拿银子不干活,指望他们查得出什么来?燕老大还不是碰了一鼻子灰回来?银子花了大把,想打听的事没眉目不说,还被他们反劝要安份守已,说是最近河涧府不太平,多出许多不明身份的武士来。”
俏夜叉道:“这世道,除了官,就是匪,既然那小子不是官道的,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他若是匪,还强得过我们去吗?我看燕老大这些年是越来越胆小了。”
新月听到这里,朝趴在一旁在希策望去,只见他眼神含笑,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外面那二人的对话十分可笑。
青冥子默默不语,伸手去抬易安的脸:“你真的不知道?”
易安厌恶地甩开他的手,扭头道:“不知道!”
青冥子见她怒目圆睁,骄弱中不胜虚无,心中一动,轻笑着又伸手来摸她的脸。阿棉看在眼里,心急如焚。俏夜叉早已按捺不住,她怒气冲冲纵身越到床边一掌拍开青冥子,扬起匕首就朝易安脸上刺去。
新月在床下听见利刃划过空气的嗖嗖声,猜测要出大事,想要马上出声制止,却被希策一手捂住了嘴。
只听见“啊”地一声尖叫,阿棉双手捂脸,挡在床前,血顺着她的手指汩汩流出,本就狰狞的面容这时显得更加恐怖。
易安滚落下床,扶着她颤声道:“阿棉,你……”
阿棉顾不得疼痛,伏在俏夜叉脚下,哀求道:“夫人,求您大发慈悲,饶了易安姑娘吧,她是好人家的女儿,受不了这样的苦!”
俏夜叉见她为易安挡了那一刀,本来就十分恼火,现在见她又为易安求情,怒火更盛,她一脚踢开阿棉,“臭丫头,反了天了!还学会吃里爬外了!”
阿棉被踢飞数丈,撞上墙壁后摔在地上,她再也受不住,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易安想去扶阿棉,被俏夜叉一掌拍开。虽然青冥子担心俏夜叉伤了易安误了好事,但慑于俏夜叉的威风,他也不敢出手相助。
俏夜叉扬起匕首再次对易安刺下去,危难之际,突然听她“呀”地一声惊呼,接着“哐当”一声,匕首掉落在地,再接着,一块小石子应声落在匕首边。
新月扭头看希策,蓦然发现他手上不知何时扣了几块小石头。
“什么人偷放暗器?给我滚出来!”俏夜叉叫道。
希策不再回避,拉了新月从床下钻出。他不慌不忙,轻拍身上的灰尘,神态极是自然。
俏夜叉见是他,心中一愣,青冥子却即刻笑了起来,“臭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怎么?是萃华山太大,迷路了吗?”
新月心里七上八下,这刚刚找到易安,才见了一线生机,这下倒好,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救不了易安,自己和希策再次被擒,连阿棉也被搭了进去。
“两方对阵,你可敢与我单打独斗?”希策问青冥子。
青冥子颇感意外,但立刻就轻蔑笑道:“有何不敢?”
话音未落,他便伸手来抓希策,他手法凌厉,显然是想先发制人。早先在集市中失手被希策擒住,他自认是自己太过大意,现在再与希策对打,他自然是觉得胜券在握,但几招过后,他见希策始终稳键有力、飘逸流畅,心中不禁大惊,再加上他的断腕未愈,因此片刻下来,他渐渐落了下风,浑身大汗淋漓。
他俩打得你来我往,直把旁人看了个目瞪口呆。新月终于明白,后人所著武侠小说之类,也不尽是虚幻和花拳绣腿,真实的场景摆在眼前,一招一式都惊心动魄。
俏夜叉在心中暗暗吃惊,犹豫着要不要出手。后来见青冥子越来越不支,她一声娇呼,就要纵身而上。
新月看得真切,也顾不上什么章法,使出全身蛮力紧紧紧环抱住她,俏夜叉气急交加,运气挣扎,易安见状也上去帮着新月一道拼死抱住她,一时之间俏夜叉竟也动弹不得。
青冥子见赤手不是希策的对手,便想亮兵器,但身上却无长物,想起俏夜叉掉在地上的匕首,便借着希策的掌风顺势滚地,去拾那匕首,却没想到被一旁的阿棉抢先捡了起来,俏夜叉无法抽身,急得破口大骂:“不要脸的臭丫头!反了天了!”
那门口的守卫听到房里的声响,在外询问道:“夫人,可有事传唤小的?”
阿棉即刻上去牢牢捂住俏夜叉的嘴,对外面喊道:“没事!夫人是在教训那丫头!”
青冥子想出声,却被希策一掌拍在心口,气还没有提上来,喉间的命门便被希策扣住了,他只好在苍促间停住,僵立待命。希策微微喘息,冷笑一声,扬起胳膊朝他头顶奋力一击,他即刻倒地晕了过去。
希策再缓步朝俏夜叉走去,俏夜叉见他目光冰冷,陡然生起一股寒意来,她惊恐地拼命挣扎,甩开新月和易安,慌乱中奋力朝希策扑去,不料脚下一滑,一个站立不稳,她径直朝面前的阿棉栽倒过去,阿棉被她连带着扑倒,手中的那把匕首不偏不倚,刚好刺在俏夜叉的心门上。
俏夜抽搐几下后停止了声响,新月和易安合力推开她的身子,扶起阿棉。
阿棉又惊又怕,脸上血汗纵横,面目全非,新月急忙掀起衣襟为她擦拭,却赫然发现她脸上的皮肤经过血汗的浸泡后膨胀起来,新月一阵惊悚,愣愣道:“阿棉,你的脸……”
阿棉意识过来,马上背过身去,她伸手在脸上一阵摸索,揭下一层东西后缓缓转过身来。
新月再看她时,不禁又是目瞪口呆,这是一张陌生的少女面庞,眉清目秀,只是长年被面具所覆盖,显得格外苍白,前面俏夜叉的那一刀,划破了面具,在真实的面容之上留下了一道细长的血痕。
“阿棉……你……”新月说不出话来。
阿棉微微叹息,垂首道:“我本姓秦,名卿儿,七岁那年,因为家里穷,爹娘将我卖到这萃华山来当使唤婢女,从此之后改名为阿棉。俏夜叉声名远播,我深知若以本来面示人,必会招杀身之祸,于是自上山之日起便戴了这面具,虽然丑陋,但这么多年来却也性命无忧。现在俏夜叉已死,大祸已铸成,我也不用再戴这面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