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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江中定计

江水滔滔,渡船摇曳。

甲板上横着几具尸体,处处都是血迹,还散落着羽箭和断刃。****的呼啸声渐渐远去,幸存的人们总算松了口气,旋又哭声大作,为罹难的亲友悲泣。死者之外,又有几位伤者,好在这次有一位医师搭船同渡,而且是闻名江淮、值得信赖的医师。

死者中,有一具少年的尸体忽然动弹了一下,跌坐在旁哭泣的中年妇人顿时转悲为喜:“阿蒙还活着!阿蒙还活着……樊先生,我家阿蒙还活着。”

樊阿快步上前,略一切脉,少年果然还活着,而且脉象渐渐有力起来!他心中有些疑惑,之前察看过所有的死伤者,少年确实气绝而亡了,怎么一会儿就……医者父母心,樊阿压下那丝疑惑,既然还活着,他就会全力施救。

李蒙渐渐恢复了知觉,他张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一位悲喜交加的中年妇人。

“母亲。”

他叫了一声,旋即惶恐起来,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会把眼前的妇人当作母亲?这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脑中轰的一声,两种不同的记忆交织在一起,一个是二十一世纪李蒙的记忆,一个是姓吕名蒙少年短暂一生的回忆:

生于光和元年,现在是兴平元年;生长于汝南郡富陂县,现在则渡江南下投亲;姓吕名蒙字子明……

他忍不住呻吟一声,原来如此,吕蒙,竟然是穿越啊。前世习惯泡在网文中的他,对穿越这一概念并不陌生,只是没想到世界上真的有穿越这种事情,而且还发生在他身上。

等等,吕蒙?吕蒙吕子明!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的吕蒙!东吴四都督中的吕蒙!灭关羽、夺荆州的吕蒙!

李蒙反应过来,原来穿越到汉末三国了。还好,三国虽然是乱世,但吕蒙的未来还是光明的嘛,就算他不做什么改变,只要按着历史走下去,就能混成东吴大都督,位高权重,肯定比前世不如意的生活来得好。

何况身为穿越者,不改变历史岂不是太无能了?他一定能比历史上的吕蒙混的更好。呃,孙吴政权的大都督已经是顶点了,要想比历史更好,那就只有一条路了……

想到孙权晚年的昏聩刻薄,想到孙皓的残暴不仁,这样的孙吴政权,将来有机会的话早早推翻也好。而且三国归晋之后,就会进入五胡乱华的大黑暗时代,即便李蒙不是什么高尚的人,也不由生出些许使命感,自己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当然要改变这一切!

不过这些都是遥远的目标,李蒙很快将思绪转回了现状,现在的吕蒙,不过是出身寒门的少年而已。

李蒙前世多读杂书,尤爱历史,对汉末、宋末、明末这些乱世历史极为熟悉。吕蒙生于光和元年,那是汉灵帝的年号,西元178年。而现在,则是汉献帝的兴平元年八月,西元194年,虚岁十七了。按古礼,男子二十才会取字,不过真正遵循古礼的并不多,尤其是在乱世。

汉献帝刘协,嗯,在他死前还不能称献帝,这个比吕蒙还小三岁的倒霉孩子,如今正在董卓余孽李傕、郭汜手中提心吊胆地活着。

天下大乱,在中原,刚从徐州退兵的曹操,正和夺取了兖州的吕布对峙;在河北,袁绍和公孙瓒全面开战;而江淮,野心日益膨胀的袁术横征暴敛,民不聊生……

群雄割据,处处战乱,吕蒙带着他的母亲吕邓氏,离开了故乡汝南富陂,南渡长江,前往吴郡投靠姐夫邓当。相比中原,此时的江东地区比较安定,渡江避难者络绎不绝。现在这艘渡船上,便都是这样的人。

只是没想到,在到达和平乐土前,却遭遇了****。****的目标并不是这艘渡船,而是当时正和渡船同行的一支商船队。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既然遇上了,****也不介意把这艘渡船顺手解决掉。

好在那支商船队护卫颇多,牵制了****的主力,渡船只被一艘贼船接舷。船工和乘客奋起反抗,侥幸击退贼船,逃之夭夭。

“阿蒙,阿蒙,你怎么了?”见到儿子精神恍惚,吕母又担忧起来:“樊先生,我家阿蒙……”

李蒙回过神来,看到吕邓氏满脸的关切,心中不由一暖。或许是因为灵魂融合,受到了原本吕蒙记忆的影响,他在片刻之内就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

“母亲,我没事了。”吕蒙站起身来,又对着那位医师躬身一礼:“小子吕蒙,多谢樊医师救命之恩。”

虽然他内心清楚,所谓的救命之恩并不确切,他是因为穿越的缘故才能活过来,樊阿所作的只是清理了他的创伤而已,不过该感谢的还是应当感谢。

樊阿,吕蒙忽然一愣,这个名字好像有点印象啊?看其不过三十左右,却已经是江淮间颇有名望的医师了……他很快想起来了,樊阿,是神医华陀的两大弟子之一!

除了医药之外,广陵吴普还学了华佗的导引之术,五禽戏便是吴普传承下来;而彭城樊阿,则偏重针灸。两位弟子各有成就,可惜都没学到华佗的麻沸散和中医外科手术。

樊阿只不过学到华佗几分本领,就已经是江淮名医了,吕蒙顿时对华佗起了高山仰止之心。想到未来要征战天下,军中岂可无医,若能通过樊阿,和华佗建立良好的关系,那就再好不过了。一念至此,吕蒙立刻热切起来,再三作揖,感激和奉承之语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吕小兄弟过誉了,过誉了,实是你命不该绝。”樊阿温厚谦逊,又道:“这次我们能逃过一劫,也多亏了吕小兄弟你啊。”

这话说的也没错,吕蒙虽然年轻,却是渡客中最骁勇的一个,在之前的战斗中击杀了好几个****。这位历史上的东吴大都督,在孙权命其读书之前,本来就是胆气过人的勇将形象,在史书中也有先登破阵、亲斩敌将的记录。

吕蒙看了眼落在一旁的环首刀,这把上好的汉刀是几年前缠着姐夫邓当要到手的,想起之前那场战斗,他却没有自矜。他知道自己的斤两,虽然杀了几个****,却只是些贼兵,如果对上那两个贼将的话……从这伙****的旗号,吕蒙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横行扬子江的周泰、蒋钦。若论武勇,他与蒋钦当在伯仲之间,却绝非周泰的对手。

吕蒙思绪电转,他带着母亲渡江,是为了躲避中原的战乱,但乱世之中又岂有真正的乐土?江东即将陷入战乱了!

更准确地说,江东已经开始战乱了。东汉扬州刺史的治所本来是淮南寿春,如今寿春却被袁术占据,所以扬州刺史刘繇不得不移治曲阿。但在扬州境内,却不止刘繇一个州刺史。刘繇是汉室宗亲,是朝廷任命的正牌刺史;而野心勃勃的袁术,却私自任命了另一位扬州刺史惠衢。刘繇和惠衢之间,已经交战多次,只是袁术被中原乱局牵制,并没有余力支援惠衢,刘繇才能保住江东的地盘。

不过,江东的平衡即将被打破。算算时日,孙策应当已经萌生了脱离袁术、渡江争霸的念头。一旦孙策付诸行动,那就是席卷江东之势,江东豪杰除了吴中四姓那样的门阀,无不望风影从。像今天所见的周泰、蒋钦,会毫不犹豫地带领手下向孙策效忠,仿佛孙策是天命所归一般。

孙策……吕蒙微微皱了下眉头,若按历史,他当然也会投入孙策麾下,待孙策死后,又理所当然地效忠孙权。但现在身为穿越者,知晓大势,不会真正忠诚于孙吴,那么,现在该如何做呢?

妨碍孙策、阻挡孙策?如果吕蒙现在是江东某个郡的太守,哪怕只是某个县的县令,或者只是某个地方豪族,有一定的人力、物力、财力,他就敢和孙策正面挑战,趁着此时孙策势力不大,击退孙策、取代孙策,割据江东。但他现在什么都没有,即便他跑到刘繇或者会稽太守王朗等人面前自荐,以刘繇、王朗这些人的习性,也不会听信他、重用他。便如东莱太史慈,文武双全,信义笃烈,可这样的人物,刘繇也没有重用。

既然孙策占据江东势不可挡,那么只有顺应大势,并在其中积蓄力量,等待机会。吕蒙瞬间定下了未来六年的战略:投入孙策麾下,争取独当一面的机会,建立和培养属于自己的班底。之所以是六年战略,是因为只要不改变历史,六年之后,便是孙策的死期。

或许,会因为他这个穿越者的乱入,江东的局势会发生变化,但孙策的性格却不会受到影响。正如郭嘉的论断:孙策轻而无备,若刺客伏起,一人之敌尔,必死于匹夫之手。

性格决定命运,孙策迟早会遇刺。至于刺客是否许贡门下客,伏击地点、伏击时间是否和原本历史一样,这些都不重要。

定下了未来的策略,吕蒙将所有的心思放在和樊阿的交流上,原来樊阿和刘繇麾下大将樊能是同族。樊能最近大病一场,当地医师无能,所以请樊阿往救。

“我家族兄得刘刺史看重,吕小兄弟,不如我将你引荐给族兄,定能重用。”吕蒙之前奋战****,现在又刻意交好,竟然让樊阿起了荐才之心。

吕蒙暗自哂笑,那樊能不过是无能之辈,在第二次牛渚之战中,被孙策大喝一声活活吓死,成就了孙策“小霸王”的威名。再说樊能不过刘繇手下一将,投靠他有个屁用。

委婉拒绝了樊阿的好意,吕蒙把话题引向医术,才知道华佗此刻还在实验他的麻沸散,但还没有取得成功。没有麻沸散,华佗的中医外科手术自然也还没有现世,五禽戏却是已经有了。

后世的国家体育总局也曾推广过五禽戏,不过那是精简过的保健体操版本,不知道原汁原味的华佗五禽戏又是如何?想到史书所载,吴普习练五禽戏,年过九十,尚能耳聪目明、牙齿坚固,吕蒙便大有兴趣。历史上的吕蒙,可是只活了42岁,无论是为了自己的享乐,还是为了统一天下、扫平五胡、振兴华夏,寿命越长越好。

若论寿数,樊阿也不差,他在历史上活了一百多岁,但他靠的不是导引养生,而是长期服药,华佗所传的“漆叶青黏散”。不过吕蒙总觉得药不能随便吃,即使是补药,也该因人而异。所以相对于服药,他将长寿的希望放在身体锻炼上。

五禽戏虽是华佗所传,但并非华佗独创,汉文帝时代的刘安便在《淮南子》一书中记录了六禽戏,更早的年代,还有二禽戏、三禽戏等。所以吕蒙提起禽戏导引之术,樊阿也没有多想,只当他见识过其他禽戏。

“吕小兄弟喜欢导引养生之术啊……”樊阿摇头道,“我虽然也学过华师的五禽戏,但没有学到真髓,这方面远不如我师兄吴普。华师游医天下,居无定所,吴普师兄现在定居广陵。吕小兄弟若是真想学习,我可以修书一封,你可去广陵找他。”

吕蒙顿时大喜,拜谢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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