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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暴雨

保持着动作呆愣了一会儿,唐娜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尴尬处境,她飞速从趴着的状态爬起来,仿佛是为了冲破尴尬的气氛,大声冲对面肩扛大红刀的拜伦挑衅道:“你这小子怎么又来了?还扛了把大刀,裤裆缝好了?”

拜伦脸色微变,明显地露出一抹只属于倔强大男孩的羞意。这是一种微带着怒,但大部分全都由羞涩而引起的情绪,只是那一大部分羞意被刻意地隐藏起来,那一小部分微怒反而被强烈的尴尬而无限地放大了数倍。

“我是来报仇的!”拜伦大声喊道。

“小娜儿,他是谁啊?”泰尔爬起来奇怪地问。

噗!

这称呼!

唐娜差点仰头一跤...回头凶恶地看着泰尔,一字一顿:“你、叫、我、啥!?”

“小娜儿呗,很多人都喜欢这么称呼自己的女仆。”

“可是我不喜欢。”唐娜慢慢地把手伸向泰尔肋下。

泰尔连忙一个转身从旁跳开,一边玩世不恭地冲着唐娜做鬼脸:“哈哈,小娜儿不是挺好听的?”

“好听你自己叫吧!你要再这样叫我,休想看到明天的太阳!”

“喂喂喂!”一旁,被严重无视了的拜伦大声喊了起来:“你们两个忘了我还在这边吗?难道不知道面对国王,必须保持一定的尊重吗?”

两人对视一眼,唐娜站在一个披着小孩外衣的大人的立场上,觉得这种事情还是和平解决比较好,小孩与小孩之间,本来就很难有什么深仇大恨,况且那个少年看起来也不是很坏,只是稍微霸道了一点而已。可泰尔就不一样了,他是个急性子,虽然不像普通贵族子弟那样纨绔不化,可骨子里总归还存了那么点大少爷的痞气。何况他还提到了国王,谁不知道国王快死了,这么敏感的时候居然还说这么敏感的词,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话如果在大街上说,估计那家伙很快就被口水淹死了。

“他就是刚才我跟你说的,被我教训了一顿跑掉的人。”唐娜眼前隐隐约约地飘起两朵屎黄的菊花,顿时肚子又笑痛了。

“在下拜伦,可不是你说的,被你教训了一顿跑掉的人。不过看你的打扮,你不会是个奴隶吧,身旁这个怎么看怎么像烧煤小工的,不会是你的主人?”拜伦慢慢地说着,视线紧盯不离泰尔那晒成小麦色的皮肤。

“哇啊啊!他居然说本少爷是烧煤的!说我是烧煤的!!!我砍死他,我要砍死他!七八段!绝对砍成七八段然后红烧!!啊啊!”泰尔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他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张牙舞爪地开始满地寻找锋利的可以砍人的东西,只可惜河滩上除了石头和沙子,其他什么也没有了。

“小子,我倒要看看是谁把谁砍成七八段。”当啷一声,大红刀被扔在地上,拜伦向前一步,微风吹起他的衣服,里面的紧实肌肉分毫毕现。

他这是在邀请对方进行一对一的决斗。

泰尔毫不畏惧,挺直了腰杆走上前,阳光把两个人的影子拖得长长的。他们面对面站在一起,拜伦的体型非常健壮,他看起来就像一座小山,有种迎风不倒的气势。至于泰尔,他毕竟年纪更小,无论身高还是体型都没有任何优势,站在拜伦前面就像把鸽子蛋摆在鹅蛋旁边一样的夸张比例。

这样的决斗,是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的。

拜伦嘴上不说,但心里却觉得对方非常勇敢,比起某些遇事就吓得躲到手下背后的贵族少爷要好了很多。当然尚未懂事的泰尔就不会想那么多,他现在的心里只有被侮辱以后的愤慨。

伟大的骑士王陛下啊,请赐予我力量吧!

泰尔大喝一声,向前猛地冲击,稚嫩的拳头狠狠地捶在拜伦的坚硬腹部。接着他并没有恋战,而是迅速绕行,趁拜伦准备挥拳的当口,在他的肋下穿过,然后一只手轻轻地...轻轻地在他的胳肢窝下面划了一下...

“啊!”拜伦挥到一半的拳头猛缩回来,他没想到烧煤小工居然还会用这么阴险的招数。

“哈哈!”泰尔冲着拜伦弯弯手指,阴谋得逞的他显得自信无比,看来鸽子蛋也是有可能打破鹅蛋的嘛!这就是所谓的四两拨千斤,以弱胜强,以柔克刚之道啊!

“阴险!”拜伦啐了一口。

“15岁打9岁就不阴险?”泰尔反啐一口。

拜伦顿时无语,的确,年龄的差距终归决定了这场决斗的悬殊,算了也罢,就让让他吧!

西边的云开始变得火红,森林里的光线也慢慢地变弱了,唐娜站在旁边,她倒是一点也不担心。泰尔那个家伙油嘴滑舌,打起架来东躲西藏的像条泥鳅,他总会找到全身而退的办法的。况且身为贵族家的少爷,他可是每个星期都要跟专门的老师修习三天的武技。所以论起技巧方面,比起拜伦,泰尔还是占尽优势,至于剩下的就要看两人的体力了。谁先撑到最后,谁就是赢家。

红刀会的其余人在旁加油助威:

“加油老大!”

“老大,干死他个小贵族!”

小妹的声音隐隐约约地响起:

“哥哥,要吃晚饭了,不然妈妈要骂的...”

“啊?”拜伦抬了抬头,一时的分心令泰尔抓住机会,一冲而上,把这个体型是他1.5倍的大个子给压在了身下。

顺势把那两条粗壮得像树干的小腿狠狠地往上扳,这一招是唐娜教他的,利用人体骨骼的特点,把敌方的关节死死钳制,来达到出奇制胜的目的。

“放开!放开我!”拜伦挣扎了一下,结果完全使不上劲儿,他急了,开始拼命地晃动身体。

“哈哈,小样儿,服不服输?”泰尔得意地大笑,他倒骑在拜伦背上,双手抱住他的小腿,用力地往上扳去。

一时间拜伦就好像变成了弯曲的大龙虾,在那边拼命地扭动腰杆想要挣脱抓住他的铁丝网,可是泰尔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依旧死死地抱着他的大腿用力朝上扳。

终于,拜伦找到了机会,他猛地把双手向背后翻去,一把抓住泰尔的脑袋,张牙舞爪间他找到了两个窟窿,毫不留情地把手指猛戳进去。

“哇啊!我的鼻孔啊!!”泰尔疼得大叫起来,得意过头没想到被对方抓了空子。

拜伦就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抠着泰尔的鼻孔的同时,用另一只手猛抱住他的头,抓着他的头发以确保不会被挣脱。

天平以一个恐怖的姿态呈现出了绝对的平稳,两个男孩死死地僵持在那儿,谁也不肯相让。

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了,身为小孩如果再不回家的话,家长一定会发脾气的,这点无论是泰尔还是拜伦都一样。

“老大加油啊!不要输!”

“就是啊!千万要顶住!”

“哥哥,天很晚了。”小妹小声说。

风吹过树林,叶片发出窸窣的声音。

“你放手!”拜伦大叫。

“你先放!”泰尔也大叫,不过他是嗡着鼻子的。

“我不!你先!”

“我也不!”

“...”

“...!!”

唐娜摇摇头,拉着小妹走到一边,对她耳语几句。接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孩慢慢地走到正在僵持的男孩旁边。

唐娜慢慢把手伸到泰尔肋下,而小妹也同时脱掉了哥哥的鞋...

“哈哈!”

“啊哈...啊哈哈!!”

“别...别挠了!哈哈~”

“死唐娜!不要!啊!哈~哈~哈!饶...饶命...命啊...哈哈...哈哈!~”

“小妹我...我是你哥!!~你敢!”

“不不!不要啊...哈哈哈哈哈!~”

“哈哈!”

“哈哈哈!~”

“哈...没...没力气了...哈...哈...”

怕痒果然是动物的天性啊,就连人类也无法幸免。没多久,两个刚才还打得火热的男孩被两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其中一个甚至只有七岁,给挠得满地打滚大声求饶。

“哥哥,快回家吧,不如妈妈又要说你了。”小妹扶起哥哥,轻声对他说。

拜伦不甘心地看了泰尔一眼,他咬着牙,头上满是打架流出的晶莹汗水:“好吧,那大家就都散了吧,明天还是老时间老地点集合。”

说完,红刀会的成员们便三三两两地顺着河岸离开了。阳光照射下来,所有人的影子都拖得长长的,一直延伸到平静的河水中。几条小鱼冒着泡扑腾起来,给这美丽的黄昏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色彩。

孩子王啊孩子王...唐娜在心里念叨着,眼神忽然看到直挺挺躺在地上的泰尔,她悄悄地走过去,然后慢慢地蹲下来,接着猛地一伸手...

泰尔尖叫一声,被唐娜拎着耳朵从地上快速爬了起来。

“哇!老妖婆!你干嘛啊?!放开我!啊啊!耳朵要断了!要断了呀!”

“谁让你躺在地上装死的?”唐娜拎着他的耳朵丝毫不肯松手,其实她是担心泰尔会因此而着凉,这个从小娇生惯养,天热了有祛暑魔法阵,天冷了有魔法自动升温棉被,每次洗脸都从来不用冷水的大少爷的身体素质总得来说还是不大好。白天气温高,脱光了衣服游泳也没什么,但现在已经接近晚上了,在这个湿气极重的森林里,最好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毕竟身体是最重要的,这在唐娜这个两世为人的老妖婆看来尤为重要。

“你叫我老妖婆?”唐娜捏着泰尔的手指稍稍加了点力道。

泰尔连忙大叫:“啊啊啊!你听错了啦!我说的是好唐娜,好唐娜啦!哇哇!疼死了,疼死了!放手...放手!!!”

“不是我暴力,实在是某些人逼得我不得不暴力。”唐娜喃喃说着,松开手,泰尔立刻蹲到地上捂耳朵去了。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拜伦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拉着小妹的手来到两人面前。

泰尔从蹲着的状态爬起来,眼神幽怨地瞪了唐娜一眼,嘴里轻轻地嘟哝一句:“让你拧我,以后再拧我就不娶你了。”

“我叫拜伦,红刀会的老大,她是我妹妹,叫梅。这片森林是我们红刀会的秘密基地,看你们也是本地人,不如也一起加入我们吧!”拜伦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看你们出身贵族,估计也是不屑和我们这种升斗小民为伍的。”

“我不是贵族,我加入。”唐娜很快地站了出来,在这里,她不为趋炎附势,不为攀龙附凤,只为“升斗小民”这四个字。

“唐娜·普鲁斯,愿意加入红刀会,只是不知道你介不介意我是个女仆。”

“身份的高低并不妨碍红刀会的宗旨,我们只为自由自在地玩乐而存在。”拜伦说。

“我也!我也加入!泰尔·斯图亚特,愿意加入红刀会。”泰尔走到唐娜身前挺了挺腰杆。

“斯图亚特?”拜伦脸色微变,惊讶之色不言于表,他看着泰尔,一字一句说:“你是领主家的大少爷,那个以独臂战神为名的泰尔?”

“是的!”泰尔十分骄傲。

“很抱歉你不能加入我们,唐娜可以,但你不行!”拜伦快速地说出这些话,接着他又道:“还有一件事,虽然这里是你们家的地盘,但以后能不能不要再来了。请不要忘记,你还拥有整个比格爱特,你完全可以去别的地方游泳。”

“为什么?”泰尔不解,甚至怀疑起自己的耳朵,他实在是不明白,自己这个姓到底哪儿招惹他了。

“没有为什么,如果你是其他的贵族,也许我还能勉强接纳你。但斯图亚特...绝对不行!!”拜伦坚决地说完这些话,接着拉起妹妹的手准备顺河回家。

就在这个时候,天空猛地变成漆黑一片,乌云毫无征兆地在头顶疯狂涌动。下一刻,豆大的雨点倾斜而下。蝉声停止了,森林间只剩下树叶被雨点狠狠砸中以后发出的啪啪声。

唐娜把手掌遮在头顶,对准一旁毫不吭声泰尔大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哥哥,雨下得好大。”小妹的声音在雨中更显娇弱,她粉嫩的小手举在头顶,但是根本无法阻挡雨水的侵袭,棕褐色的头发很快被淋得与头皮紧紧贴在一起。

拜伦二话没说,敞开外面薄薄的衣衫,把妹妹整个笼罩其中。

“我知道这附近有个地洞,可以躲雨,你们跟我来!”拜伦说着,把妹妹抱起来往前跑去。

“这种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我们还是去躲一下吧!”唐娜说着,不等泰尔有所反应,便一把拉住他的巴掌跟在拜伦后面跑了起来。

雨水肆意弥漫,雨点从万米高空坠落,猛烈地击打在物体的表面,经过反作用力以后变得水花四溅。无数这样的水花四溅重重叠叠,地面上、枝杈上、叶片上,所有一切的物体表面都仿佛蒸腾起了浓浓的雾气,整片森林远远望去,变得仿佛只在梦中可见。

森林里,大哥抱着娇弱的小妹,女仆拉着发呆的主人,四人顺着草叶生长的方向快速奔跑,飞奔时带起的水花飞扬,远远看去就好像一条雾白色的丝巾,似有若无地在森林的树与树之间缠绕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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