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有等待,做好准备等待。
中午将近十一点半的时候坐办公室的人多在自己的位子上随便做着什么,有的干脆去了食堂等待开饭。
杨茵整理好桌子上的东西,想中午回家一趟。刚走身,陈怡婷就跟着起来了,“杨茵姐,我跟你一起!”
杨茵报之一笑,陈怡婷跟到外面她才说,“中午我想回家,怡婷你去食堂吧。”
陈怡婷表示理解,“那你要好好地说啊,千万不能激动。我看学校里的情况还好,毕竟我们是一类高校,学校和教师员工的素质还是有的,不会乱嚼舌根伤害别人。”
她点了点头,看着陈怡婷远去才往前走。但陈怡婷要失望了,杨茵所过之处,只要是有人看到她便立刻换上了有色眼光,指指点点,抵首接耳,有的声音还很大,若说她跟肖以琛相爱伤害了杨曼也就罢了,有的人竟然说她能顺利进入学校并且一来就入了教研组全都是因为肖以琛的原因,她听的清清楚楚,在他们的眼里,她是别有心机地利用肖以琛的权势财富的女人。
她加快了脚步,觉得他们无法理喻,从她懂事起连自己爸爸的特权她都没有利用过,她从没坐过爸爸的车上学放学,甚至在她从国外回来时也拒绝了爸爸派车接她,因为她知道那是学校配给爸爸用来工作的车,不是她能用的,她怎么可能越过自己的父亲去利用别人?
高跟鞋重重踩在石板路上,她一只手紧紧握着手袋的手挽,只想快点走出校门。
有喧哗声传来,她一抬头,竟看见有好几个记者正在和值班室的大爷争执着什么,一看见她全都似狗熊闻到蜂蜜一样扑了过来。
她往后退,秀眉紧蹙,那些人已经扛着摄像机举着话筒将她围住。
咔、咔、咔!
快门声一时响起,闪光灯刺的眼睛无法睁开,她用胳膊挡着脸,斥道:“你们要干什么?”
“你是杨茵小姐吧?”有人拿着照片对比。
“请问你和康信公司的总裁肖以琛先生是什么关系?”
“对于校园网上传播的暧昧照片您有什么要说的吗?”
“有传言说你的姐姐已经和肖以琛离了婚,是因为你吗?”
……
他们不停地问,间或拍照,她的大脑一片混乱,只顾护着脸,叫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要回家,请你们让开!”一边说她一边往前走,却奈何不了他们紧紧跟随,不停发问,所问的问题越来越尖锐,越来越露骨。是谁叫来的这些记者?她愤怒又无奈,他们为何这么关心这种事?有多少值得他们去关注的新闻他们为何不去?
他们见她不做回应都很着急,语速越来越快,不知是谁在她脚前绊了一下,她没防备一下子跌倒在地上,记者和摄影师一骨脑儿挡在了她身前,不容许她有任何动弹,顿时无助。
“你是不是被肖以琛包养了?”一个无比尖锐的声音毫不留情地重新发动攻击。
话音未落两辆黑色轿车以刺耳地刹车声宣布了它们的到来,肖以琛听到了那句话,推门下车,面色冷峻,大步走了过去,抓住一个记者的胳膊,看似是把他推开,实则用了很大的力气,生生把他从杨茵身前甩出几丈远!
杨茵只觉眼前一黑,下一秒便被他紧紧抱着站了起来,她慢慢睁开了眼睛,面前是他结实的胸膛,没有了刺眼的光,没有了嘈杂,没有了逼问,整个世界仿佛一下子安静了。
所有的人都能感觉得到这个男人此刻有多么暴怒,有怎样的忍耐,全都噤了声。虽然他不经常面对媒体,但媒体知道他的强势他的力量,他们敢于围攻一个弱小的杨茵,却不敢对他轻举妄动。
但总有那些不知天高地厚,不知眉眼高低的小喽罗专爱抢风头,见他没有后续的爆发,又公然紧紧抱着杨茵,不知死活地凑上前去,高调喊着:“肖总,请问你是不是包养了杨茵?”
他倏然转头,冷眼看着那个发问的人,小心地将杨茵护在自己的胸口,记者以为他要回答,不曾想一个身形高大健硕的中年男人从后面踏了过来夺过话筒直接给了那个发问的记者一拳,并将话筒狠狠摔落在地!
空气一时间凝结,拍照也暂时停止了。
杨茵怔住,抬起头看到是大周,肖以琛不但没有责备的意思反而是鼓励的眼神。她看着他,他的气息围绕了她的身体,他的手臂紧紧搂着她的腰身,她的眼眶一时湿了,他不该这么冲动。
那个被打的记者挣扎着站了起来,发现牙齿掉了一颗,立刻冲上前来,结果被大周从后面拽了后襟。
记者挣扎着气急败坏大叫:“肖以琛,你纵容手下攻击记者我要让你上头条!”
他的眼里倒映的只有杨茵,把她横抱而起,旁边一字排开的保镖提前打开车门让他们上车,车子疾驰而去。
看着怀里被吓坏的人儿,他俯身将脸与她的侧脸紧紧贴在一起,声音很轻很轻:“茵茵,我来晚了。”
她抬起头,眼睛早已红了,他的话只能惹得她流下更多的眼泪,不知为何在别人面前一向坚强的她,到了他这里动不动就会掉泪。
她抬手抚他的脸,因为哭泣,话语无法连贯,“你要、上头条了。”
他微微一笑,哄道:“不怕,就当为康信做了一次免费宣传。”
她被他这话逗的想笑,哽咽道:“说的容易,你怎么面对你爸爸你妈妈,还有……”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淹没在他的吻里,前面坐着一个司机两个保镖呢,她羞涩至极,发出唔唔的拒绝声,将他推开了,“你一点也不怕吗?”
“有你在我就不怕,你呢?”他微微喘息,凝眉看着她。
她紧抿着唇,点了点头,“我跟你一样。”
“上午我就知道了校内BBS的事情,立刻让人去做材料,是两个男员工谈笑时抓拍的瞬间眼神交流,足以让人产生暧昧的感觉甚至以为他们男同,将这些上传,关于我们之间的猜测便可不攻自破,如果他们还不满意,我可以雇人拍更多这样的照片,男人女人,男女,老少,各种各样的搭配都用上,让他们看个够,新奇个够。但在最后一刻,我放弃了。”
杨茵看着他,静静听他说着,眼泪也慢慢止住了,“为什么?这个方法会很管用。”
他看着她,深深地,“这样是平息了这件事,可等于对所有人的澄清我和你之间没有任何关系。茵茵,我不止要你做我的女人,还要你做我的妻子,不管多难。”
这样的话,让她感动至极,却忍不住拿手轻捶他,“你太固执了,其实,我没想到这辈子会遇上一个这样爱我的人,如果真的太难,我都想过我可以不要名份,我不会离开你,在想念的时候我们见面,在不方便的时候不见面,这样过。”
“不要说这种话!”他捂了她的唇,俊眉凝起,“我没有竞争的兄弟,也没有打不倒的对手,我不需要通过任何联姻来增加我的实力,我没有任何理由委屈你。”
“万一有一个世界级大富翁的女儿要嫁给你,可以让康信成为世界房地产中的佼佼者,你也会这样吗?”她半开玩笑。
“是的。”他不假思索,“如果我是靠着女人的关系上位,你还会爱我吗?”
她看着他,他神色笃定,那样坦然,她只有点头,拥抱他,但仍然苦恼,她不知道前面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车子在公司前停下,他带着她进去,直接进了总裁办公室,秘书送来了便当,杨茵哪有胃口吃东西,但顾忌到他只好强吃,顺带着也让他吃。
很快大周就回来了,说记者的问题解决了,明天不会有任何一家报纸刊登关于他们的照片和新闻。
他们商量着下午就约爸爸出来,没想到爸爸打来了电话,是打给肖以琛的。
看着他接完电话,杨茵忍心不住问,“爸爸说了什么?”
他的手仍按在话筒上,看着她,“他要见我。”
“我和你一起去!”
她猜爸爸妈妈,甚至杨曼,一定都知道了这件事情,还有什么比现在这种情况更糟的呢?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将近一点钟的时候他们到了杨新所指定的福源酒楼,远远地杨茵就看到了爸爸的专用车,心也紧了起来。
肖以琛察觉到,一手握了她的手,一起走了进去。
服务小姐引领他们到了二楼包间,206。
已经上了菜肴,杨新在自斟自酌,看到他们进来,他显然没料到杨茵此刻还和肖以琛在一起,眉不禁拧起,请他们落座后便看着杨茵轻斥着:“茵茵,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爸,您不要这样对茵茵。”肖以琛接过话头,语气恭敬而激动,“一切事情都因我而起,不关她的事。”
“不关她的事?”杨新放下杯子,指着杨茵,看着肖以琛,“那些照片上都是她,怎么不关她的事?到这个时候你们还不知道避避风头,还这样堂而皇之地成双入对!”
肖以琛低了低,正色道:“我和茵茵是真心相爱,因为我和小曼的婚姻,我一直忍耐着,直至和小曼离了婚才正式和茵茵交往,这件事情本想等小曼和宁先生结了婚后再告诉你们,没想到出了这些意外,但事情都出了,极力的掩饰只能欲盖弥彰,我是要娶茵茵的,不想那样,那对她不公平。”
杨新拧眉看着他们,尤其是肖以琛,仿佛在分辨真假,肖以琛眼中的笃定令他吃惊,也令他生气,他慢慢地沉沉地问,“你说你和小曼过了五年的表面夫妻,你把小曼当作什么?”
“当作亲人,当作妹妹。”
“那为什么你们才结婚不久你们就有了松松?”
杨茵的心一跳,不由看向肖以琛,爸爸这问题太过犀利,也是一个残酷的事实。
肖以琛迟疑了,“这是一个意外。”
杨新冷眼看他,“一个意外?你是说你一不小心让我的女儿怀了孩子,再向她宣布你不爱她,然后把她晾在那个别墅五年?你知道她现在在家里做什么吗?茵茵你知道吗?”
杨茵低着头,摇头。
杨新的声音更沉更冷,“她沉默,她没有说一句话,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里。你们应该了解她的性格,沉默对于她来说是最坏的状态。”
肖以琛也沉默了,微阖着眼睛,仿佛有千言万语,又仿佛无言以对。
这让杨茵心慌,他是她的支撑,他这样,她仿佛没有了主心骨,没有了底气,仿佛马上就会被爸爸一击毙命。
杨新见状斟了一杯酒喝了,起身道:“茵茵跟我走。”
杨茵怔住,下意识往肖以琛身边靠了靠,摇头,“我不走,爸爸,我们……我们好不容易……”
杨新凝眉,伸手抓了她的胳膊,比任何时候都显无情,“学校你也不要去了!剩下的事情我会帮你打理,你记住,就算是你姐和他离婚了,就算是你这辈子不嫁人,你也不能跟他在一起。”
眼泪大滴滑落,毫无预兆,爸爸的话夺去了她所有的爱,所有的希望,“那您要我去哪里?”
肖以琛忽然站了起来,拉住杨茵的另一只手,请求道:“我有话要单独跟您说,说完之后,不管您做出怎样的决定我和茵茵都会遵从。”
“以琛!”杨茵低呼,什么话能改变爸爸的决定?
杨新审视着肖以琛,点了点头,“我就再听你几句话。”
怦地一声!杨新的话音还没落,房门就被人用力推开了,杨茵正擦着眼泪,不禁怔住,失声叫道:“姐?”
下一秒,她的脸就如火烧,不敢去看杨曼。
杨曼扑嗵一声跪到了杨新身前,面无表情,声音却坚定有力,“爸,成全了茵茵和以琛吧。”
这是个最意外的意外,杨曼竟为他们求情。
杨新也是奇怪的糊涂了,“你怎么找到这里?你先起来!”
杨曼跪着不起,“爸,我知道您就是顾忌我的感受才这样为难他们,我没事的。说实话,前天我还和茵茵吵了架,我说了狠话,可她是我的妹妹,我比谁都希望她幸福,我过过那种没有爱的生活,我知道那种滋味,我不想让茵茵也得不到自己的爱。其实女人这辈子不就是为了一个男人活着吗?爸,求求您了!”
杨茵的眼泪大滴滑落,扑过去抱着杨曼哭了起来,“姐!我对不起你。”
杨曼微笑看她,低声道:“不要说了,我们那天不是说好了以前的恩怨一笔勾消,我们是好姐妹吗?”
这话让杨茵愧意更深,不知为何,看着一旁呆怔的肖以琛,她突然有些恨他,又爱又恨,这种爱恨在心内交织的感觉令她难受不已,只好抱着杨曼大哭。
看着两个女儿被肖以琛折磨成这个样子,杨新的心里更加难受,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让她们任何一个与肖以琛有交集,可是此刻,他必须做出决定,他看向肖以琛,问他,“你真的爱茵茵?”
“我爱茵茵。”他认真答。
杨新又看了她们一眼,才点头,“好,我让你和茵茵在一起,但我有前提。”
“我们一定照办。”
“一,我不管什么欲盖弥彰,我不允许我的女儿陷入任何花边新闻,你想办法解决了照片的事情还要保证从今往后都不会让茵茵受到这些方面的困扰。”
“这个您放心。”
“二,在小曼结婚之前你们不能结婚,并且在小曼结婚后你们的婚期由我来定,至于你的父母有什么异议,你想办法解决。”
“我会的。”
“三,你不许抛弃茵茵,不许对不起她。”
“我永远不会抛弃她,并且永远爱她,只爱她。”
杨曼听着这些话,银牙紧咬着,用力箍着杨茵的肩膀,恨不得将她捏碎了。
杨新点着头,盯着肖以琛看了很久,才松了口气,拉起杨茵,语重心长,“这是你自己的决定,你可要想好了。”
杨茵泪眼点头,忍不住抱住了杨新,“爸,谢谢您!”
杨新推开了她,看了看手表,“我要回学校了,小曼跟我一起走吧。”
杨曼却道:“我还有话单独与茵茵说。”
杨新见状便出去了,肖以琛看了杨茵一眼跟了出去。
房门关闭,只剩她们两姐妹。
杨茵擦干了眼泪,扶起杨曼,“姐,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杨曼一把甩开了她,抬起头已换作冷颜,杨茵怔住,“姐……”
“你很得意吧!你胜利了!骗我很好玩吗?”杨曼忽然尖声大叫,声音刺耳。
“你?”杨茵知道她又被骗了,她就知道杨曼怎么可能会突然间变得这么大方,这么宽容?
“你好本事啊?才回国多少天啊就把肖以琛勾上了,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还在我面前装模作样,还劝我离了也好,还说希望我和宁心虔幸福,虚伪!”她的眼睛瞪的如铜铃,整个人就像疯了一样,一字一句,字字含恨,一字一字都击在杨茵身上,直击的她粉身碎骨,站都站不稳,“我怎么这么傻?我还在你面前哭,说离了婚我有多伤心,你当时一定在心内笑话我对不对!”
“我没有,姐,我对你说的话都是真心的。”她已经退到了门边,她以为迎来了晴空万里,没想到是闪电雷鸣。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她用力扬手,逼近杨茵,“你一定在报复我对不对?你一回国就问我和他的事情,你早就在心内计划好了,我竟被你的外表欺骗一步一步走进你的陷阱!”
“姐,你不要胡思乱想,不是的,我只是关心你,当我发现你还在意从前的事情时我就打定主意绝不和你认识的男人有交集,我搬离开家也是因为你,其实我早就能和他见面,但因为你我没有,我没有骗你,我也不会报复你。”
“鬼话鬼话鬼话!”她连声大叫,“从一开始你们两个就勾搭在一起了!我应该看出来的,我应该察觉到的,在医院的时候他不看我,他的眼里只有你!松松还看到你进了他的办公室,根本不是因为工作对不对?什么工作?分明是你们通奸的借口和掩饰!”
杨茵双手捂了头,摇头,“不是,不是……”
“你看你,又装柔弱了?你是不是在他面前也这样装?你好虚伪,你是我见过的最最虚伪的女人!你竟然还是我的妹妹,天哪,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妹妹?你恶如蛇蝎!收起你的眼泪!我现在看见你的眼泪我就恶心,如果可以我永远也不想再见到你!”
“那你为什么又要帮我?”她忍不住放开手大声喊着。
“我怎么可能会帮你?”她冷笑,仿佛听见一个好笑的笑话,“你记住了,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尤其是你!”说罢,狠狠将桌子踢翻了,摔门离去。
杨茵顺着墙壁蹲坐在地上,两手深深插入长发里,失声痛哭,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