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无垢依言跟在轩辕瑶身后走进屋,屋子右边是一张绣塌,前面放着一张书桌,书桌上极为凌乱的放着笔墨纸砚等文房四宝,摊开半截的一张宣纸上,寥寥勾勒几笔,看起来似乎是一副人像,只是画的上半截卷起,看不到面相。
轩辕瑶走到另一边的椅子上慢条斯理的坐下,左右便有一个长相清秀的小丫鬟奉上香茗,看模样并非是刚才受罚丫鬟中的一员,想必是属于心腹一类。
轩辕瑶端起茶盏,并不饮用,只拿杯盖磕着茶盏,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一时间,整个屋子里安静之极,玉无垢一时弄不清这个小郡主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有保持恭敬的神态垂首肃立。
良久,轩辕瑶开口道:“你既是从平阳姑姑那里来的,我也不过多为难你,不过咱们丑话先说到前头,我不去找你麻烦,你也不要想来管我。比这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妄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她重重的将杯盖一磕,“不要让我看到你在我大哥面前打转,否则休怪我心狠手辣!”
到底是龙子凤孙,小小年纪就有了一股凌厉的迫人之势,玉无垢不自觉的低头道:“奴婢不敢。”
“哼!”轩辕瑶重重哼了一声,“量你也没这个能耐。”
她这才端起茶盏,送到唇边,轻啜一口,不耐的道:“既然来了,就随便说点什么吧,省得又有人说三道四。”
现如今的簪花比之四年前,更为风靡,也更受到重视,授课内容也从原来简单的美容美体等延展开来,变得更加细致化。就拿轩辕瑶来说,她的簪花共有三位,一位负责礼仪谈吐方面,一位负责教导持家理财和女红,而玉无垢则负责美容美体等方面。前两者都需要经验丰富之专业人才担任,后者说白了就是学会怎样保持美貌和如何抓住未来相公的心,自然是年轻貌美之人才有足够说服力。而平阳公主旗下的簪花台,培养的大多是后者。
三位簪花的授课时间是早就安排好的,轮到玉无垢的授课时间是每个月逢三,初三、十三、二十三,每次两个时辰,其余的时间就由玉无垢自己支配,习惯了红粉别院排得满满的有规律的生活,乍一下清闲起来,多少叫玉无垢不适应,觉得无所事事之极。
正是秋高气爽的日子,玉无垢闲来无事,便跟珍珠打了个招呼,准备到前面花园里走走,珍珠正在绣一副鞋面子,听到她的话,暗忖着出了桂华园就是花园,要到其他园子里去还要经过一道角门,看守的王婆子是自己人,不怕她借机串到别的园子里去,便点头道:“花园里倒也去得,只是要提醒姑娘,咱们王府太大,园子众多,不小心乱走的话怕是会迷路的。”
对于珍珠话里的意思,玉无垢是心知肚明,她笑道:“这个妹妹省得。”
出了桂华园就是一个小小花园,类似于后花园之类,不论面积和种植的花木都比不上前庭的大花园,但胜在清净。金秋时节正是菊花盛开的好时节,品种繁多的菊花不惧秋风,纷纷怒放。见此情景,玉无垢想起了一首诗,忍不住出声道: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一诗吟毕,只听得深处花丛中响起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玉无垢心中一凛,喝道:“谁?”
花丛中毫无声息,玉无垢一边警惕的朝边上退去,一边喝道:“是谁在装神弄鬼,再不出来,我就叫人了!”
花丛中枝叶一动,一道娉婷身影从中站了出来,盈盈双目望着玉无垢,低低道:“是我。”
怎么会是烟萝?!她怎么会在这里!玉无垢一时呆住了,震惊得都无法思考。
看见玉无垢震惊的模样,烟萝泪珠盈眶,幽幽地道:“无意中听到了你的诗——你心中的火还是没有扑灭么?”
仿佛又回到了大考前晚把酒言欢的场景,当时烟萝也是这样说她,可是······玉无垢喉头发紧,她想抓住烟萝的衣领,或是像个泼妇一样揪住她的头发,大声质问她为什么要背叛她,但是理智告诉她,烟萝不应该是这种人,她定了定心神,盯着烟萝的眼睛,开口道:“为什么?”
烟萝避开她的视线,转身背对她,“因为我嫉妒,嫉妒你长得比我美,嫉妒你比我有才情,因为我想得第一。”
听到她的这些话,玉无垢心中越发笃定,她绕到烟萝面前,“你说谎,每次你说谎的时候就不敢看我的眼睛。”
烟萝摇摇头,“多说无益,你就当从来也不认识我这个人吧。”
说完,疾步走出花园,消失在角门处。
烟萝怎么会出现在楚王府?玉无垢跟着走到角门处,正好看守的王婆子不在,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守在门边。她装作羡慕的问道:“刚刚过去的是哪位贵人,长得跟天仙似的。”
小丫头撇撇嘴,“哪是什么贵人,不过是别人送给咱们王爷的舞姬罢了,别看现在受宠,等新鲜感一过,还不就会像以往的一样抛在脑后了。”
“你这小蹄子又在瞎嚼什么舌头!”王婆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劈手就是一个耳刮子过去,打得小丫头晕头转向,小丫头捂住脸委屈的道:“娘!”
这王婆子早年是在王妃跟前伺候过的,前几年因犯了风湿,腿脚一直不太利索,便安排在内宅当差,做些守门洒扫等轻活,她的女儿今年十二岁,原本是个粗使丫鬟,正巧德昭园有几个丫头放了出去,王婆子便求了王妃,让自己女儿进徳昭园当差,本想趁着今天空闲,给女儿讲讲当差时的规矩,没想到刚离开一会儿,就听到自家那个不成器的在乱嚼舌根,王婆子越想越气,忍不住狠狠朝女儿剜了两眼,不管人家身份再怎么低贱,如今都是王爷的人,哪容得下人说三道四!
见到一旁的玉无垢,王婆子没什么好脸色看,要不是她,女儿也不会白白挨了一个耳刮子,她没好气的道:“不知红泪姑娘有何贵干?”
玉无垢赔了个礼道:“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刚才见到···那一位,觉得好奇,所以一时多口问了一句,倒连累这位妹妹了。”
王婆子一脸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说错了话被掌嘴是活该,只不过老身要倚老卖老提醒姑娘一句:不该打听的还是不要打听的好。”
玉无垢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颌首道:“小女受教了。”
发生了这些事情,玉无垢再没有继续逛下去的心情,看看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便按原路返回桂华园,才走到门口,就看到珍珠正朝外张望,看见她回来,才重新拿起鞋面绣起来。
见状,玉无垢叹口气,人说“一如侯门深似海”,这王府的一池水也深得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