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有是此次押送犯人去西北的官差之一,押送犯人去西北是个苦差,不单没有油水可捞,而且路途艰难,搞不好还送掉小命,紧赶慢赶一整天路才到这个驿站,驿站小吏还算客气,张罗了一桌子酒菜,他这才吃上顿好的。酒足饭饱之后,同僚们都休息去了,他醉醺醺的站起身来,一边踉跄着向外走一边解开裤腰带,“娘的,年纪大了一泡尿都憋不住了。”
他找到一处角落排泄,打了个冷颤,手里胡乱系着裤腰带,回身向住处蹒跚走去,他下意识的看了看犯人住的屋子,屋子里仍有着灯光,他骂骂咧咧,“娘的,就知道不能对这些老娘们仁慈,给什么油灯,就该让她们摸黑,当真还以为还是太太小姐。”他大吼一嗓子:“干什么还点着灯,还不快睡觉,是不是不想上路了?”
灯光应声而灭,他有点得意,看来自己还是有点威慑力的,摇头晃脑继续向住处走去,同僚们早已鼾声如雷,他倒在床铺上,顺手扯着被子盖上,辛苦一天,还是这床最让人爱了。
刚刚小睡一会,忽听得门外呼叫连连,他翻身坐起,“怎么回事?”门外传来驿站小吏的叫声,“差大哥,快起来,走水了!”
什么,走水了!原本还迷迷糊糊的脑子一个冷噤,瞌睡虫一扫而光,暗叫一声,糟糕了!他连忙连推带踹弄醒同僚,“还睡,都快掉脑袋了!”说着,抢先朝门外冲去,万一走丢了犯人,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他上有老下有小,可还不想死。
走水的屋子是女犯们住的地方,他娘的肯定是那油灯惹的祸,火势已大了起来,烧着了窗棱,屋子了一片哭叫声,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手忙脚乱的找出钥匙,打开门口的大锁,他用力一推,门纹丝不动,怎么回事,莫不是里面的人想逃出来都堵在门口了,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喝一声,提脚向门踹过去,门还是没开,他略觉蹊跷,但眼前容不得他多想,火势越来越猛,已蔓延到屋顶和旁边的屋子,如果还不快点把门打开,里面的犯人别说逃走了,恐怕会全都烧死在里面,到时就不好交差了。
他提起一口气,以身体向门撞去,门板“砰”的一声倒在地上,他却因为惯性向地上摔去,里面的火势随着洞开的门口涌了出来,几名靠近门口的犯人也跟着跑出来。
玉无痕背着玉无缺,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玉家众人紧随其后,三三两两的犯人也跟着四散而逃,醉酒的官差这时也陆陆续续的赶来,阻止犯人们的逃走,眼看觅得一线生机的犯人哪肯如此罢休,一众女子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揪住拦路的官差厮打,现场一片混乱,玉无痕瞅住机会,背着背上的弟弟,领着姐妹几个朝驿站后方的一处密林跑了过去,一名官差眼疾手快,揪住玉无瑕的手臂,“小蹄子,还想跑!”
顾姨娘从他身后一扑而上,死死的咬住官差的胳膊,香宛如抱住他的大腿,“无痕,快走!快带弟弟妹妹走!”
玉无痕扭头就要扑上去,玉无瑕乘机挣脱官差,上前死命的拉住她,“快走!”
背上的玉无缺虽然早被嘱咐不能哭闹,但见到娘亲和姨娘被人踢打,哇哇大哭起来。玉无痕深深的看了一眼拼了命拖住官差的两位亲人,一咬牙,钻进林中。
林中荆棘密布,细细的树枝抽在脸上,火辣辣的疼,但是她们不能停下来,也不敢回头,只听得后面隐隐传来官差的呼喝声,这是娘亲们用命换来的机会,她们不能功亏一篑。
“啊!”玉无瑕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其他人回转身来,“三妹,你有没有事?”玉无瑕脸色苍白,疼痛难忍,“我的脚好像扭到了。”
玉无痕急道:“这可怎么办才好?”她这才发现大家像无头苍蝇般,见林子就钻,已渐渐跑散了,眼前只剩下她们姐弟四人。
玉无瑕咬牙挣扎着站起来,脚刚一着地,就是钻心的疼,她摇摇头,“不行,我不能走了,你们不要管我,快走吧!”
“不行,要走一起走!”玉无痕扶住她半边身子,身上的重量压得她直不起腰来,玉无瑕推开她,“我不能拖累你们,你们还是不要管我了!”
“不行······”
“好了!”玉无垢厉声喝道,“追兵在即,眼下不是你推我让的时候!”她当机立断,表现出不符合自己年龄的冷静和果决,“三妹,你带着弟弟,好好的藏在这里,我和大姐去引开官兵,如果天亮后仍不见我们回来,你就带着弟弟去你舅父家,如今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事不宜迟,我们动作快点。”玉无垢冷静的发号施令,协助玉无痕迅速将背上的弟弟放下了,玉无缺被保护地很好,头脸都被衣服盖住,树枝没有伤到他分毫,到底是孩子,经过半夜的奔波,已是酣然入睡,玉无瑕接过弟弟,猫身藏进一个树洞,无痕无垢迅速用树枝枯叶将洞口遮掩住,等做完这一切,抬眼望去,林间影影绰绰出现的火光更近了,深吸一口气,玉无垢朝玉无痕点点头,“走吧!”
她们故意弄得树枝簌簌作响,官兵很快发现了她们,“那边有动静,在那边!”
姐妹俩朝反方向拼命的跑去,官兵追的很紧,她们仗着身形矮小专找树枝茂密的地方跑,事实上也给官兵追击造成了一定的困难,官兵们不得不用佩刀砍掉拦路的树枝荆棘,才能继续前进,这就导致两方的距离渐渐的拉远。
两人手脚并用翻过一处小山包,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一条拦路的大河,奔逃一夜,难道还是摆脱不了命运么?玉无痕瘫软在地,她们原本就是娇滴滴的大小姐,只仗着一股子求生的意念,才爆发了身体的潜能,一夜的疾奔,体力早已透支,眼看到了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的境地,竟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气。
天色渐亮,已能看清追兵从山包那边冒出头来,玉无垢拉起玉无痕,“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抓紧我。”说着,解下腰带,将两人的手绑在一起。玉无痕不解其意,“二妹,你干什么?”话音刚落,就被玉无垢搂着一头扎进河中。
河水急湍,一跳下去,直至没顶,玉无垢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识得水性,但下意识里就认为自己水性不错,所以才会跳河求生,她用尽全身力气,一手托着玉无痕肋下,一手拼命向前划去,不知游了多久,全身力气彻底耗尽,眼前一黑,慢慢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