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八,轩辕瑾大婚。
或许是楚王妃终于妥协,又或许是顾念慈与她之间有了某种协议,顾念慈终于如愿以偿,有惊无险的嫁入楚王府。玉无垢从公主府中搬出来之后便一直住在轩辕玦安排的小院中,除了琴儿,没人知道轩辕玦每天来只是为了和她说说话,从不曾留宿。在旁人眼里,她已是轩辕玦的外室。
琴儿自玉无垢搬过来的当天便服侍在侧,她心直口快、性子爽利,和玉无垢相处甚好,没什么主仆之分。这时边给她梳着头边高兴地道:“听说今天王府中很是热闹,姑娘要不要去看看?”
玉无垢看着镜中人比花娇的自己,脸色似乎白了些,眼中的血丝似乎多了些,她拿起胭脂,重又在脸上扑了一层,方才觉得脸色好看了些,这时听到琴儿的话,浅笑道:“还是不去了,今日晨起时头有些痛,怕是昨晚不小些受凉了,你想去看看便去,我就在院子里走走也用不着你服侍。”
琴儿有些大惊小怪,仔细端详她的脸色,道:“哎呀,脸色果真不好,要不奴婢去找大夫?”
“还没那么严重,熬点姜汤去去寒就好了。”玉无垢婉拒道,如果去找大夫势必就会惊动轩辕玦,她现在面对他实在是有些难为情。
琴儿虽有些犹豫,但仍抵不住十里红妆,万人空巷的诱惑,给玉无垢熬了浓浓一碗姜茶,又再三强调她好好休息一番云云,才带着一颗雀跃的心去了。本来就清幽的院子顿时无比安静。
今天真是一个好日子,不但宜嫁娶,而且天气异常的好,暖暖的阳光洒在院子里几株桃花上,越发照耀得三两枝孱弱的花骨朵多了几分晶莹剔透之美,楚楚动人之态。玉无垢伸手摘下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放在指尖把玩,心里想着那盖头下的红颜是否也如这般人面桃花,眼波流转间尽是情意,而那温润如玉的公子会不会在盖头揭下的那一瞬间也有刹那惊艳失神?
风不静,人初定,明日落红应满径。
玉无垢淡然的看着指间的残红,轻轻一松手,便被一阵清风吹落四处。
从今日起,便是真正的放下了。
心事一了,玉无垢便觉得困意十足,连衣服也来不及解便沉沉拥被睡去。一觉醒来时,却发现自己正被裹在厚实的斗篷中上下颠簸着,一对手臂将她紧紧环绕着,让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极大的恐慌在心头滋生,几年前在昏迷中被送上红粉别院马车上的情景浮现在眼前,她惊惧得大声叫了起来,拼命挣开那个怀抱,“救命!放开我!”
那人不为所动,玉无垢使劲又踢又打,“放开我!放开我!”
斗篷被挣脱开来,她的脸露了出来,顿时望着禁锢她的男人惊讶又愤怒,“轩辕玦!”
“坐好!”他搂紧她,一催脚下的健马,马匹已惊人的速度继续疾驰。
风声刹时就在耳边呼呼做响,二月里的寒风将她的皮肤打得生痛。路边的景物瞬间即逝,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渐暗,温暖的太阳没了踪影,路旁低矮的绿色植物仿佛一望无垠,间或可见突出的几枝高树和星点的几处人家。平静在呼啸的冷风中趁着些空隙丝丝缕缕地回到体内,玉无垢开始察觉到轩辕玦的异样,她的鼻尖嗅到了一丝浓重的酒气。
眼前的轩辕玦和往日冷静自持的面貌截然不同,他的臂膊僵硬,脸色阴沉,眸子中被酒意染上了红色,似乎如此飞驰都无法排解他蓄满全身的怒气。
他这是怎么了?
飞驰的骏马在目的地到达的那一刻终于停了下来,这个地方玉无垢曾经来过一次,是那个有温泉的别庄。轩辕玦将她用力一揽,一跃下马,被他紧紧抓着手臂的玉无垢不得不踉跄跟着。庄子里的管事陪笑着上前,“世子爷。”
人还未近身,轩辕玦一个抬腿踹过去,正中胸口,“滚!”
管事吓得面如土色,顾不得疼痛,赶紧连滚带爬着逃开,其他目睹此幕的下人噤若寒蝉,吓得纷纷退了下去,轩辕玦一脚踹开其中一间房门,将她狠狠的往房里狠狠一摔。
玉无垢的膝盖被重重的磕了一下,她忍痛站起来,冷冷地道:“轩辕玦,你喝醉了。”
现在她来连敷衍的叫一声世子爷都不肯了么?轩辕玦上前,强迫她抬头看着他,“好了,你现在可以大喊大叫!”
“你,你发神经啊!”她愤愤反转身子背对着他,她不想再对着他那嘲讽狂傲的面孔,“你实在是······”
“要讲话就面对着我,不要背着身子。”
玉无垢倏地反身,怒火使她眸子晶晶发亮,“我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伟大的世子爷,但请你要么放我回去要么出去,否则我······”她的话猛然停住,轩辕玦的脸逼得相当近,他的鼻子差不多碰到她的了,热烘烘的呼吸吹在她的脸上,玉无垢突然忘了怎样开口,傻愣愣的吐不出声音来。
轩辕玦俯下头,深深的吻住了她的嘴唇。
旧事重现,玉无垢感到一种深深的羞辱感,她使劲一咬,舌尖已经品尝到血的腥味。轩辕玦抬起头来,呼吸急促,玉无垢怒极扬手,轩辕玦机警的一闪,捉住她的手腕,宣告道:“你是我的。”
玉无垢气得浑身发抖,“我什么时候是你的了,轩辕玦,你不要以为收了我的卖身契,我便会任你摆布!”
轩辕玦倏地拉她上前,手臂铁箍般的围住她的腰,把她两手都锁在背后,使她动弹不得。
“他今天大婚,你生病给谁看,莫非还想给他做个妾室?”
玉无垢愣了一下,总算知道轩辕玦怒从何来,冷笑道:“漫说我真是生了病,就算不是,似乎也没碍着世子爷什么事!”
“你的卖身契如今在我手里,便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容不得你再多想!”
“你凭什么!”玉无垢高昂着头,唇边带着讥诮的笑,“说来说去你是在心有不甘,不甘心自己居然比不过轩辕瑾,我告诉你,你确实比不上轩辕瑾,不为别的,就为他从不曾这样逼迫过我,你不如他!”
毫不留情的话语字字句句如针般扎在他的心里,他突然放开了手臂,整个人似乎一下子变得颓然,眼神中带着无边的落寞,哑声道:“你走吧。”
玉无垢从不曾见过他这个样子,他从来都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祗,没有心,没有感情,就连身上流着的血都是冷凝的,他不会独独怜惜谁,以往对她也是利用的成分居多,可是他为什么会生气,为什么会失控,而自己为什么看到他这个样子会忍不住想去安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