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香小筑”,这是玉无垢私下里给自己住的小院取的名字,她没有多少缅怀往事的意思,只是觉得花开的时候,倘若能枕着花香入眠想必是一种很美的情境,因此当琴儿叫她给小院取个名字的时候,便随口说出了这个名字,然后就抛在了脑后。
直到第二天,她被四溢的花香从睡梦中唤醒,睡眼惺忪中推开房门,满院子的冷茉娉婷妖娆着,那小小的白色的花瓣,淡绿的花蕊,怯生生的展露着不胜凉风的娇羞。她一刹那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已经遗失的美好时光中。
“这···这是怎么回事?”玉无垢的眼眶发热,喉间有些哽咽。
琴儿上前解释道:“昨日听闻姑娘给院子取名为‘眠香小筑’,世子爷便说‘没有花香,何以入眠?’趁着姑娘夜间熟睡的当儿,叫人种上了这些花儿。”
一夜之间,花开千树?玉无垢可以想象的出,这样大的工程要想在她全无所觉的情况下完成,需要花多少的人力物力,这是轩辕玦在用自己的方式表现出对她的好吗?这段时间里,两人的相处渐渐变得随意,玉无垢可以体会得到轩辕玦身上悄然发生着一些变化,他仍然很少笑,但至少对着她的时候会偶尔牵动一下嘴角;他仍然刚愎自用,但事关于她时也会征求她的意见。用玉无垢的话说,就是开始有人气了。
“姑娘,世子爷吩咐了,让姑娘用完早饭后出去一趟,他会派四儿来接姑娘。”
玉无垢有些诧异,自从她住进这里后便很少出门,轩辕玦也从未就此发表过什么意见,“他有没有说是什么事情?”
琴儿摇头道:“那倒没有,只是吩咐奴婢一定要记得告诉姑娘。”
用完早饭后,玉无垢带着琴儿出了门,门口果真有四儿在等候着,四儿年岁不大,但打小就跟着轩辕玦,相当的机灵乖巧。他身为轩辕玦的贴身小厮,是楚王府里一等一的红人,平日巴结奉承的人不知凡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当了玉无垢的车夫,玉无垢看着殷勤的弯下脊背恭请她上车的四儿,心中颇有些过意不去。
“四儿,我既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也不是你家主子,实在不必如此客气。”
这四儿是个机灵人,跟在轩辕玦身边久了,知道自家主子对面前这个女子不同寻常,哪里敢僭越,俯首恭敬地道:“姑娘说得哪里话,在四儿心里,姑娘与主子一般无二,自然是要服侍周全的。”
玉无垢无奈,只得小心翼翼的踩着四儿的脊背上了马车,坐下片刻后心中仍是有些怪怪的,忍不住挑开门帘对着四儿道:“四儿,下次还是备着小几子吧。”
踏脚小几一般都是那丫鬟下人用的,哪有主子去踩着上车的,四儿心说这红泪姑娘敢情是下人当久了,一下转不过弯来,嘴上仍从善如流的应是。
玉无垢喜静,轩辕玦便按照她的喜好,在靠近城郊的地方置了院子,除了平日出门不太方便外,其余都甚合玉无垢心意。所幸玉无垢素来懒散,十天半月也出不了一趟门,日常生活起居用品自有专人采买后送来,如此更助长了她的惰性,就如同今日,轩辕玦约见于她,都需派人专程来接。
马车缓缓向前行进,不多久便出了玉无垢居住的城郊区域,进入闹市街区。一进街市,便能感受到与郊区的冷清截然不同的气氛,人来人往中叫卖声不绝入耳,一派繁荣景象。马车终于停了下来,琴儿先行下车,玉无垢刚一站定,就听她欢叫着,“姑娘,是‘聚宝斋’!”
“聚宝斋?”马车正停在这店铺门前,大门正上方“聚宝斋”三个大字气势恢弘,看店铺前的装饰,富贵但不庸俗,显得大气十足。玉无垢看着雀跃的琴儿,十分不解的问道:“不过是间珠宝首饰行罢了,有什么值得这么开心的?”
琴儿脸色泛着红光,兴奋至极,快语道:“姑娘有所不知,这‘聚宝斋’乃是全京城最大的珠宝首饰行,几乎所有的达官贵人都是这里的常客,他们的首饰独一无二,并且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因此要价也是非常之高,平常人家根本连门都进不来,想不到今日托姑娘的福,能够大饱眼福了。”
“什么时候聚宝斋的门槛降得如此之低,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了?”一个饱含嘲讽的声音从身旁传来,玉无垢三人齐齐看去,就见一个白衣白扇白靴的男子伴着一位明艳动人的少女从身旁走过,而这句话正是从那白衣男子口中说出来的。
玉无垢惊讶于如此刻薄的话语居然是从一个大男人口中说出来,看那男子一副不屑轻蔑的样子,莫非两人有仇?仔细想想与自己有交集的男子屈指可数,实在是想不出自己是怎么得罪了他,或者真的是自己卖相太差,被人家瞧不起?
由于是轩辕玦的吩咐,玉无垢出门时特意照顾了他的面子,叫琴儿给自己好好打扮了一番,如今她上身穿珍珠白狐毛夹袄,下面同色百蝶戏花百褶裙,腰间系一根七彩明珠五福结,外罩大红狐毛领带帽斗篷,脸上再薄施脂粉,整个人显得艳丽无双。她环顾了自身上下,再次确认没有任何有失身份的地方。
她坦然一笑,忽略了那些话语,问四儿道:“世子爷呢?不是他叫我出来的吗?”
“回姑娘的话,世子爷尚有公务在身,不过已经吩咐小的转告姑娘,让姑娘只管挑选自己喜欢的,世子爷一忙完就过来,叫姑娘在这里等他。”
玉无垢点头,想了一想,上前一步低声道:“这里可是‘泰安记’名下产业?”
四儿俯首道:“是,请姑娘放心挑选。”
得了确切的回答,玉无垢多了几分底气,最起码万一等会儿出现争相抬价的狗血场面,她也有底气了不是?
玉无垢二人一走进店铺内,马上就有训练有素的店员过来招呼着,待一坐定便奉上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驱寒,玉无垢手捧着香茗,不露痕迹的打量着先前进来的一男一女,男子一身白色,五官生得颇为俊朗,美中不足的是一双桃花眼显得有些女气,而那女子看上去年纪比男子要小,生得气度雍容明艳照人,两人面目间有七成相似,想来应该兄妹二人。
饮茶间掌柜已经将店内名品的图谱分发到三人手中,玉无垢颇有兴致的翻看着,这‘聚宝斋’果真名不虚传,每件首饰珠宝设计都是匠心独具,风格各异,无一不是精品,但附在作品图像下面的价格也高得让人为之乍舌。琴儿不时的在旁边瞥上几眼,嘟囔着:“怎么这么贵?”
这些珠宝首饰美则美矣,但对前世见识过无数先进工艺雕琢打磨出的珍品的玉无垢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她兴致勃勃的翻看着,心中却无多少购买的欲望,眼角余光里,白衣男子不时的朝她这边看上两眼,她心中越发好奇了。
掌柜早得了通知,知道玉无垢是轩辕玦跟前的人,这时殷勤小心的道:“这位小姐,不知有没有什么看中的?”
玉无垢尚未答话,白衣男子就冷哼一声,“一介下贱伶人,也配称小姐!”
琴儿脸色大变,玉无垢以前虽是伶人身份,现如今已经跟了轩辕玦,那便也是自己主子,主辱奴死,当下便要冲上前去理论,玉无垢抬手制止她,心知这白衣男子既是知道她身份,便是有意中伤,与之讲道理都是无用。她淡淡一笑,道:“琴儿,你冷不冷?”
琴儿愕然,不知她问这话的用意,实话实说道:“虽已是二月中,但天气尚寒,坐在屋里不觉得,走出来自然还是冷的。”
玉无垢笑得更甜了,“可是我却是不知道,这样冷的天气居然还有人拿了扇子扇,不知是何原因?”
琴儿这下算是知道她话有所指,故意附声道:“那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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