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诸位贵客打赏!”唱倌高声唱道,随着他的呼声,贵人们纷纷不再吝啬手中的绢花,将它们放进迎面走来的婢女们端着的托盘里,并且附上了名帖。片刻之后,一旁记录绢花数目的婢女将最后的结果写在纸上递给唱倌。
唱倌接了过来,眼光扫了一下手中的纸片,突然他的双目大睁,似乎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呼吸不自觉的急促起来,舌头开始打结。
“红泪姑娘最后夺得绢花共··共计···五百一十八朵!”他几乎咬掉自己的舌头!五百一十八朵!意味着五万一千八百两白银!这个数目买下一个花魁都绰绰有余了!唱倌吞吞口水,他跟随醉月花坊多年,走南闯北什么样的盛况没见过,但在一个为新人打响名号的新月大会上,一名寂寂无名的舞姬初次登台便能获得如此殊荣,这是天价啊!就是当年的燕妩媚,全盛时也不过如此了!他将火热的目光投向一旁站立的玉无垢,仿佛看见了一颗长满金子的摇钱树。
玉无垢也被这个巨额的数字惊呆了,她从没有想到最后的结果会是这样的天价,据她所知在她之前备受好评的莲儿也不过获得三十五朵绢花,那胭脂更是连她的零头也没有,就算是惜柔,今天赏月会的赢家,都不过获得了四百二十朵绢花!
她目光游离着看向底下的人,或肥头大耳,或油头粉面,或道貌岸然,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满面红光,神情激动的议论着这个意想不到的天价,纷纷带着或热切或垂涎或妒恨的复杂目光看着台上的她。
突然她感到一股强烈的视线逼视着她,她不由自主朝大厅最角落的一席回望过去,一个面容俊朗神情凛冽的男子毫不掩饰的望着她,目光中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见到她看过来的目光,男子嘴角轻轻上勾,形成一抹森冷残忍的笑意,他轻轻的开口,无声的说出几个字。
在看见这个人的一霎那,玉无垢瞬间石化了,她等不及说出最后的场面话,在唱倌的诧异目光中落荒而逃。
“是他,是他!他还是找来了!”玉无垢的心在颤抖,惊惧的感觉终不能压抑住心头渐渐升起的那一丝莫名的窃喜,她悲喜交加着,轩辕玦终于还是找来了,她看得懂他的口型,那是五个字——“你逃不掉的!”
是的,她是逃不掉的,在刚策划出逃的那一刻起,她便知道自己终是逃不掉的,与其说她相信他有这个能力,不如说她不相信自己的心。她动了情,可是却无法坦然面对他即将有另外的女人;当顺利的离开他身边时,却又不可抑制的想着她,或者在潜意识里,她是希望他找来的,她是希望留在他身边的。
“红泪,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惜柔一把抓住奔下台来的玉无垢,在她脸上看到了惊慌失措,玉无垢挣开她的手,闭上眼睛摇摇头,强行将轩辕玦带给她的强烈冲击摆脱开,“如今醉月花坊敌友未明,不能让惜柔知道轩辕玦只身来到这里。”她暗忖着,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道:“不碍事,只是许久没跳鼓上舞了,一时之间气顺不过来。”
惜柔神色有些复杂,但随即恢复常态,嘻嘻笑道:“还是妹妹厉害,一支鼓上舞令得贵人们竞相拜倒,赏出了醉月花坊从未有过的天价,就连我都比不上了。”
“这话说得倒不错,紫月姐姐到底有几分自知之明。”映月带着莲儿站在她们身后不远,刚才阴阳怪气的话语便是从她嘴里说出,此刻她脸上掩不住的讥笑,“紫月姐姐怕是从未想过终日打雁,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雁啄瞎了眼,这阴沟里翻船的滋味如何?”
惜柔冷哼一声,道:“我二人心中坦坦荡荡,从未有过如这般龌龊的心思,至于你所说的阴沟里翻船的滋味,还是留待映月妹妹日后慢慢品尝。”
“你······”映月被她一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她身边的莲儿怯懦的拉了拉她的衣角,劝道:“姐姐不用和她们一般见识。”映月看看她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再看看心惜柔旁边艳光四射的玉无垢,狠狠的剜了她一眼,一拂衣袖怒气冲冲而去,莲儿歉意的看惜柔她们一眼,匆匆小跑着跟上。
惜柔冷眼看着在映月身后亦步亦趋陪着小心的莲儿,忽然挑眉笑了,一副幸灾乐祸的语气,“这莲儿年纪虽小,但也是有着几分心思之人,映月不是她的对手,真想早日看到她有如丧家之犬的嘴脸!”
玉无垢亦有同感,她与莲儿一起训练,同吃同住多日,早看出来她性格坚韧,对自己能狠得下心;再加上先前舞台上的表演,也表明她是个聪明有心思的人;如果只有这些也就罢了,但刚刚在她们面前表现出来的分明是个胆小怕事的懦弱性子,试想一个狠心、聪明有心计、能忍又会装的漂亮女子,有谁会是她的对手?
显然惜柔并没有想到那么多那么远,她只是看到了莲儿聪明的一面。玉无垢原本想提醒她,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红粉别院四年,她一直韬光养晦,如今同样不能让惜柔觉得自己胸有城府,从而对她产生提防或是敌意。况且她如今面临着惹恼轩辕玦的下场,他会怎么对她呢?
惜柔碰了碰玉无垢发呆的脸庞,轻声唤道:“红泪,红泪。”
玉无垢“啊”的一声回过神来,抱歉道:“我有些乏了,一时之间走了神。你刚刚说什么?”
惜柔左右四顾,发觉没人注意她们这边,遂凑近她耳朵,低声道:“等会散场后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玉无垢心中一惊,“是谁?”
“是这衡京城中有名的贵人。”惜柔神态自如,说到这“贵人”二字时,双眼忍不住晶晶发亮。
玉无垢暗吁一口气,她下意识的将轩辕玦当成她说的那人,却忘了这里是凉国的都城,轩辕玦身份敏感,断不会轻易暴露身份。她联想起惜柔在赏月会前胜券在握的模样,了然笑道:“可是助你夺得赏月会头名之人?”
“正是。”惜柔傲然点头,玉无垢敏感的意识到此人身份不容小觑,或者是皇亲国戚也说不定。惜柔接着说道:“方才这位贵人看了你的鼓上舞后分外赞赏,特地托人带话说想结识于妹妹。”说道这里惜柔停下来,偷眼看了一下玉无垢的脸色,发觉她并没有不高兴的样子,遂语重心长:“妹妹加入了醉月花坊,心中自当早有准备,既然以色悦人不可避免,那么便应及早寻一个大大的靠山,至少不用每日笑脸对着不同的人。我是过来人,走了不少的弯路才意识到这一点,如今跟你说这番话,也不枉你叫我一声姐姐。”
“多谢姐姐指点。”玉无垢试探道:“不知这位贵人是何身份?”
“到时你就知道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寻得这个靠山,从今往后在衡京城中没人敢打你的主意。”惜柔话锋一转,笑吟吟道:“不过妹妹大可放心,这位贵人是位君子,你若不愿意,他绝不会强迫的。”
玉无垢暗自沉吟,如今轩辕玦在外面虎视眈眈,害得她心乱如麻,不知是见他好还是不见的好,既然如此何不借着这个机会避开他去,等到她看清楚自己的心再做决定也不迟。惜柔说的贵人是位君子之言虽不可信,但大凡有权势的男子越是位高权重越是讲究情趣,若不是心甘情愿,而是********来的女子必是哭哭啼啼的,平白坏了兴致反而不喜,因此初次见面玉无垢倒不虞那人用强,若是借由那人的权势暂时将轩辕玦挡驾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她思虑片刻点头应承道:“那便依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