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青衣少女
如烟山庄，后花园。
那是一个初春的天气，十岁的小烟波正蹲在自家后花园的花丛里着迷的研究着那些花花草草的。太阳暖暖的照在身上，空气中荡漾着春天的花香，小烟波白皙的额头上因为暖暖的阳光有细细的汗珠，眼睛亮亮的，手里摆弄着一朵紫色的小花，用鼻子轻轻的嗅了下，然后又放到嘴里慢慢的咀嚼，眉头微微皱起，像在思考着什么。稚气的小脸上有着一本正经的可爱。
“少爷，老爷让你到前厅去，有客人来了。”他的跟班甘松过来说。小烟波自小就对医药之术产生浓厚的兴趣，连他的两个跟班也给取了中药的名字，一个叫甘松，是个皮肤白白，略显文静的小伙子，另一个叫龙葵，是一个高高大大，浓眉大眼，武功颇高的汉子，还有一个照顾他饮食起居的小丫头，被他取名叫紫菀。
“是谁呀？”小烟波淡淡的问
“是老爷的义弟，冷大人一家。”甘松说
“哦，知道了，就来。”小烟波对于见客没什么兴趣，不过既然是父亲的义弟，那应该是很重要的，要是不去，父亲会生气的。
小烟波懒懒的站起，轻轻的拍了拍手，信步往前厅走去。甘松紧随其后，看着不紧不慢的小主人，甘松是打心底里佩服，尽管小小的年纪，却有着不输给大人的沉稳，而且惊人的岐黄之术，对他这个年龄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虽然他没给人看过几次病，但是仅有的几次都是让人咂舌的。第一次，是素有冲霄云燕之称的宣司被人挑断手筋脚筋，打断腿骨，这只冲霄的云燕被人折断了翅膀，这比杀了他还要痛苦，却被小烟波轻轻松松的治好，骨断了易接，可是筋断了却难续呀，这是谁都知道的，可是却不知道小烟波用的什么方法，痊愈后的宣司甚至比受伤前的轻功还要好很多。第二次，则是边乔阳，小烟波的舅舅，是南方的丝绸大户，商号遍及大江南北，突然患上怪病，几天的时间就迅速消瘦不成人形，等送到烟府的时候，已经只剩出气，没有进气了，每个见了的人都以为不可能再活下来了，小烟波母亲哭得死去活来，可是经过小烟波调理了十多天后也完好如初。如果说第一次是巧合，那么第二次就不能不说是小烟波的医术神奇了。还有第三次……
甘松一边想着，已经随着小烟波来到了前厅。前厅里不时有笑声传出，气氛热烈而融洽。小烟波踏进前厅，看见厅中的太师椅上正端坐着父亲和冷叔叔，正谈笑风生。冷叔叔曾来过几次，所以认识。可是端坐在一边的美貌妇人和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女孩，小烟波却从来没见过，不过看样子应该是冷叔叔的妻女。那美貌的妇人到没有引起小烟波多大的注意，倒是那个小女孩一下子就把小烟波的目光吸引了过去，一身浅浅嫩嫩的绿色，个子小小的，像春天里刚发出嫩芽的小草，白皙的小脸上透着淡淡的粉，亮亮的眼睛里透露出压抑不住的好奇和新鲜，正用眼角偷偷的四处观望，猛的一下子对上小烟波探究的眼神，便如受惊的小鹿般，一下子低下头去，那脸上粉粉的红色越发的娇艳起来。小烟波的心底一下子似平静的大海翻起了无数的浪花，奔涌起来，有些不明所以的兴奋。
“波儿，快来见过你冷叔叔和婶婶。”烟庄主看见小烟波走进来，大声的招呼着，烟亦寒，是小烟波的父亲，也是这座如烟山庄的庄主，身材魁梧，面貌堂堂，为人豪爽，乐善好施，交友遍天下，而他最知己的朋友就是这个义弟，冷瑞辰。是朝廷的命官，官拜三品，按察使。乃一介书生。
“冷叔叔好，婶婶好！”小烟波近前躬身行礼。
“呵呵，小烟波真是有大家风范，真乃人中之龙，看现在的情形，将来一定雏凤清于老凤声也。”冷瑞辰对小烟波大加赞赏。小烟波尽管年纪小，但是举手投足间都是优雅与沉稳，很多时候让这些成人都自叹不如，再加上这几次传奇的诊病经历，更加不得不让人对他高看三分。
“哈哈哈哈，瑞辰老弟太过夸奖了，波儿天资愚笨，能略痛岐黄之术，是老天对他的厚爱。”烟亦寒谦虚着，但是豪放的笑声中却掩饰不住的得意。
“采儿，来，过来见过你烟波哥哥。”冷瑞辰向小女孩招手。
小烟波知道他说的就是那个绿衣服的小姑娘，不禁抬头看去，只见她怯生生的走过来，低低的叫了声“烟波哥哥好。”那软软的，甜甜的嗓音让小烟波的嘴角不自觉的挂上一抹微笑，像春天百花盛开般灿烂，让人沉醉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
“烟波，这是你冷叔叔家的妹妹，采薇，你要好好照顾她，我和你冷叔叔还要谈点事情，你们下去玩吧。”
后花园，暖暖的阳光，淡淡的花香。
“烟波哥哥，这个小花园是你的吗？好漂亮的花呀。我家里都没有这么好看的花。”初春的天气还没什么花会开，可是小烟波却有这样的本事让花儿们提前盛开。
小孩子之间友情的建立速度是惊人的，只一会的功夫，俩人已经相当的熟稔了。而小烟波已经完全沉浸在那一声声“烟波哥哥”的叫声中。
那叫声像醇香无比的糖果，吃掉一颗，还想一颗，要知道小孩子是对糖果最没有免疫力的呀，小烟波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这种糖果。
小烟波的优雅和沉稳一直被人当作大人般看待，而且身边根本没有什么同龄人，所以小采薇的到来是一件让小烟波非常高兴地事情。
那是小烟波第一次见采薇，那一年烟波十岁，采薇六岁。
因为冷瑞辰临时有公务外出，于是小采薇和她母亲在如烟山庄住了下来，一住就是半个月。这半个月里，小烟波和采薇几乎形影不离。对于烟波，小采薇那小小的脑瓜里充满了无限的崇拜，她觉得这个哥哥真是太了不起了，懂的那么多，很多自己从没听说过的事情，他都知道。
此后的几年里，冷瑞辰一家会时不时的来如烟山庄小住几天，直到三年前。这期间，小烟波已经是身材挺拔修长，举止间更添优雅迷人的年轻人了，永远不变的白衣和愈加俊美的容颜，本来清冷的嘴角也因为采薇变得时常挂着微笑。而采薇更是出落的明亮动人，烟波凝视采薇的时间越来越长，似乎有什么美妙的东西在两人之间静静的流动。
但是三年前的那场变故，让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有些疏离。
暮色渐沉，郊外的官道上。
黑蔼蔼的夜色，铺天盖地的压下来，初春的夜晚弥漫着薄雾，迎面扑来，空气湿湿的，凉凉的，坐在马儿上的采薇不禁打了个寒战。烟波察觉到怀中人儿的异样，环着她的双臂又向她靠近了几分。
突然前面龙葵的马受到什么惊吓般，嘶叫着停了下来。
“少主，有人拦路。”龙葵勒住马，转回头想已经赶上来的烟波说。
烟波没有吭声，坐在马上慢慢的来到这些人面前。
路中间，立着五匹高头大马，上面端坐五个青年汉子，都是一身的灰色袍子，为首一人，面貌英挺，在左胸口绣有一条在云中翻腾的金龙，其余四人绣的则是银龙。这样典型的装扮，一看就是祝家堡的人。江湖中的人都知道，灰色袍子，和龙形刺绣是祝家堡的标志，而龙的颜色则能看出此人在祝家堡的地位。普通家丁没有龙形刺绣，只有成为武士才有资格穿上绣有龙形图案的袍子，而龙的颜色分有青，红，白，黄四色，地位依次升高，金龙在祝家堡是除堡主外地位最高的了，祝任天，祝龙飞和祝平一般不穿这样的衣服，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仪式或者场合需要穿的话，他们的衣服上则是用五色彩线绣成的龙，也不是在左胸口，而是胸前整个绣上一条腾飞的巨龙，祝龙飞和祝平的略小。
所以烟波一看前面的五个人，就知道是祝家堡的人，而且地位颇高。
“对不起，烟少主，让您受惊了。”没等烟波开口，五人翻身下马，为首一人抱拳开口道歉，显然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什么事？”烟波冷冷的问，被人中途拦下，心里已经很不高兴了。
“烟少主，我是祝家堡的扬尘，我们在此恭候多时了，堡主命我们请冷小姐到堡中一叙，堡主有要事相商。”他自报家门，说出此行的目的。
扬尘，长戈，啸天，风色，祝家堡四大护卫，扬尘为首。
“为什么？”烟波面无表情，但是内心却翻起波澜，想过很多理由，却没想到他们是为了采薇而来，而且采薇的母亲刚刚下葬没有半天，没想到祝家堡已经得到消息，在此等候了，可见祝家堡的可怕。
“在下也不知，不过这里有堡主给冷小姐的一封信，请冷小姐过目。”扬尘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奉上。
烟波下马，然后将采薇轻轻的扶下来，采薇走上前去把信接了过来。
采薇打开信，看了一下，脸色大变。烟波不便看信的内容，于是出口询问：“采儿，怎么了？”
“好，我跟你去。”采薇没有回答烟波，反而紧紧的盯着扬尘，脸色苍白。
“怎么了，采儿，有什么事吗？”烟波语气急促，紧张起来，不知道信里到底写了些什么，竟然会让采薇二话不说的要跟他们走。
“烟波哥哥，不要担心，你先回去吧，办完了事我自会去找你的。”采薇显然没有告诉烟波的打算。
“烟少主，请不要担心，我们一定会好好款待冷小姐的。”扬尘眼神坚定，脸色认真。
烟波脸色凝重，紧紧的盯着采薇，没有言语。采薇的不信任，让他本来忐忑的心脏，尖锐的疼痛起来，她美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帘低垂，近在咫尺的采薇，却一下子有了遥远的距离。
短短的时间，却仿佛有一世纪那么久，采薇始终没有抬头看他，烟波的心慢慢的往下沉，身体也似乎越来越冷，像是掉到了冰冷的谷底。
“好，采儿就交给你们了，如果我知道采儿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后果你们知道的。”烟波冷峻的口气让在场的人都不禁为之一震。
烟波走上前，伸手捏住采薇的下巴，将她的脸，轻轻的抬起，才发现采薇的眼里蓄满了泪水，盈盈欲滴。
“唉。”轻不可闻的叹息，那样忧伤，那样凄美，让人心酸。
“龙葵，我们走。”烟波放下采薇，翻身上马，慢慢的绕过他们，狂奔而去，没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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