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绯澄带着几个丫头走进来,在乐儿屋子的桌边坐好,丫鬟轻舞接过小丫头手里的茶盅奉上,洛绯澄呷了一口茶,墨羽与乐儿都见礼后垂首站在一边,卢云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墨羽偷偷打量着洛绯澄,她眼圈还微微有些泛红,但不仔细看并不能看出。
洛绯澄也不管卢云跪了多久,只是自顾自的饮茶,待一杯茶见了底,这才慢条斯理的说,“眼里没有主子,卢云,你什么时候,成了主子了?”
“奴…奴婢…奴婢不敢…奴婢知错了…恳请总管绕过卢云这一次。”卢云哆哆嗦嗦的回答,方才的傲气凌人早丢到爪哇国了,洛绯澄淡淡道:“既然知错了,去王公公那领罚,该领什么你自己知道。”说罢,她挥了挥手,卢云如蒙大赦匆忙磕头谢过,连滚带爬的离开了,周围有不少熟知这卢云是何等货色的宫女,此时都躲在门外看热闹,见洛绯澄这般处理,一个个都暗自笑着。
“羽妹妹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待屏退了身边的丫头,只留轻舞在身边伺候,洛绯澄便褪去了方才冰冷的表情,换上温和的微笑。墨羽也笑着答:“劳姐姐惦记了,昨天的舞,很漂亮。”
“呵呵,漂亮就好,可算是完结了这一桩事,方才圣上也派人送了好些赏赐来呢,据说端午祭屈原之后,还要我献舞的。哎,这一日一日的,总是不得什么清闲呢。”她目光飘向窗外,有些游离,她在这里出神,墨羽与乐儿也不敢打扰,只得静静的陪着坐着,好一会儿,洛绯澄才收回目光,“哎,你看我,想着想着竟然就出神了,竟冷落了妹妹,羽妹妹不如晚上在我这用晚膳吧。”
墨羽一阵犯难,不知该如何拒绝才合了礼数,洛绯澄可是太乐署的总管,纵然自己与她私交甚好,那也是私交罢了,与她一同用膳,那可是逾越之罪,只是这拒绝可不是说一句我不就可以的,她皱眉仔细想着,洛绯澄方才神游物外,话说的都没经过思考,一见墨羽犯难的模样,先是觉得有些疑惑,继而也意识到自己说的有问题,只是话已出口不知怎样收回,二人一同犯难,这时门外一个小丫头来报:“洛总管,钦天监的庄监正送了这个来,说是邀您去钦天监赏花。”
小丫头带过来的是一张精致的素笺,庄监正的笔迹很秀气,墨羽也只是听过她的大名,她对祭天的礼制很是熟悉,据说还会观察天象,占卜命运,虽然是一介女流,却仍然得到圣上的重用。洛绯澄细细看过,将素笺交给轻舞,对墨羽歉意一笑,“抱歉了妹妹,不能留你一同用膳了。”虽说是歉意,但她明显舒了一口气,庄监正的邀请来的实在是时候,二人都在犯难的时候恰好解了围。墨羽眼看时间也不早了,便提出告辞。
“妹妹路上当心。”洛绯澄微笑点头,墨羽行了礼,与乐儿告了别,便回了崇文馆去。
刚刚走到崇文馆门口,便听到书阁里面传出长乐公主清亮的声音,“轩辕,快来帮我找找嘛,那本《漓亭记》被你放到哪去了?”墨羽忙快步走进书阁去,先依礼跪下道:“奴婢给公主请安。”长乐此时心都扑在找书上,随便挥了挥手,“免礼免礼,快来帮我找书。”
墨羽见她焦急的样子微微一笑,轩辕先生此时八成是在学堂那里读书呢,学堂离书阁可是有一点路程,轩辕先生要等丫鬟去通报,再赶过来,一来一去可是要些功夫,她素日整理这些书籍,哪本书在什么位置最清楚不过,循着一排排书架看去,只一会就翻到了长乐找的那本《漓亭记》,这书她也看过,漓亭是那漓江边的古迹,此亭以江为名,大有来头,乃是当时本国与南方蛮族在漓江大战时所建,听说当时带队的司马将军智勇多谋,以不过蛮族一半的兵力,硬是依靠着漓江之险将蛮族阻在漓江的另一边,后来便是以此亭为界,双方各退百里,一场大战就此平息,这书便是记了那时司马将军带兵的事。
墨羽将书递给公主,“公主莫急,书在这里呢。”长乐一见确实是这书,欣喜的接过,“呀,还是你找的快。我方才也过了那个架子,怎么就没看到呢。”墨羽笑而不答,转而问道:“恕奴婢冒昧,公主怎么对这本书感兴趣了呢?奴婢看过这书,讲的都是带兵之事……”话未说完便被长乐打断,“那可不一样,司马将军的事迹我常常听说呢,他英俊潇洒,用兵如神,带领我朝的大军打过多少胜仗,只可惜司马将军最后一次带兵时判断失误了,非但葬送了那数万大好男儿,连他自己也战死沙场,实在是可惜了。”
她一面叹息,一面在书案边坐下,翻看着刚找到的书,墨羽发现朵儿不在,不由得好奇的问,“公主,朵儿呢?”
“她啊,说天晚了我穿的单薄,怕回去冷,先回去拿衣服了,怕我无聊让我来轩辕这等着,咦,轩辕怎么还不来,我刚刚明明打发人去通报了啊。”长乐头也不抬的说,墨羽此时也觉得奇怪,按理这时间足够轩辕先生过来了,轩辕先生这个时候应该是在学堂看书才对,她一边想着一边起身,“公主,容奴婢再去看一下吧。”
长乐点点头,又埋进书中,墨羽从偏门出去向学堂走去,此时日已偏西,虽然白天很热,夜晚终究还是有几分凉意的,长乐公主只穿了一件桃红绣叶薄纱儒裙,朵儿到是细心的很呢。想是想着,脚下不停,推开了学堂的门一开,轩辕先生竟还坐在那看书,忙上前禀报长乐公主正在书阁等候。
“什么?长乐来了?”轩辕先生显然毫不知觉,讶异的问,同时赶忙放下书卷,整理着衣带,“怎么没人来通报我?”还好他并未换下讲学时穿的正装,墨羽亦不解,但此时不是调查的时候,轩辕快步在前,急匆匆的走向崇文馆。
待回到崇文馆时,朵儿已经取衣服回来了,轩辕一进书阁便忙跪下告罪,长乐起先还故作绷着脸,可看到轩辕惶恐的样子就再也装不下去了,“好啦,大概是哪个奴婢又偷懒了吧,朵儿也回来了,我就不在这多留了。”轩辕脸色一沉,但还是赶忙拜道:“谢公主不怪。”直到把公主送出崇文馆,轩辕这才冷着脸回来,命墨羽去把崇文馆的仆从都召集过来。
墨羽知道轩辕是怒了,忙去把那些仆从们都召集过来,这些人一个个都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个时候被召集到一起有什么事,有几个老嬷嬷还嘟嘟囔囔的,但看到轩辕阴沉的脸色,都噤了声。
“下午时长乐公主来此,为何没有人前来通报我?”轩辕压抑着怒气,喝问道,“你们可知道怠慢了公主是何等罪过?”堂下的奴婢仆妇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多都摇头表示不知,这时站在第二排末尾的一个丫鬟忽然跪下,不停的磕头,周围的那些人一见便知这事与她脱不了干系,便都让到一边,那丫头一面磕头一面哭诉,“奴婢该死,奴婢知错,下午公主来此寻书,奴婢那时正在洒扫书阁,她命奴婢前去通报大人,奴婢有眼无珠,不认识那是公主,便没有理会她……”
“在崇文馆这么久了,连公主都不认识?要你这奴婢还有何用??”轩辕显然是想要杀鸡儆猴了,“来人,把她拖出去,打二十板子之后交给杂役房的王公公!”堂下跪着的奴婢也明白此番罪不可免,也不再辩白,只是默默的等着人将她拖走,两眼已无神,仿佛世界一切已与她无关。
“别再有下一次,否则,她就是榜样!”轩辕怒气冲冲的留下这一句后,甩袖离开了崇文馆,堂下站着的奴仆们噤若寒蝉,直到轩辕离开好一会之后,才各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