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洛水抬眸，见是纪沐风，稍稍见礼后，却是朱唇轻笑，瞥了武城轩一眼，有些羞赧，既不否认亦不承认。至于他身边两人，她却是有些惊讶，武城秀竟然回京了，他妹妹素来对不上眼，如今好不容易和他有了进展可不能叫她给破坏了。至于另外一位青衣公子，虽然不认识，却面熟的很，兴许是纪沐风的朋友。
武城轩面不改色，轻咳了一声，对着一副臭脸的自家妹子道：“城秀，你怎么也在这里？”
“怎么不可以么？我在府里憋得慌，所以出来透透气啊，兄长大人？”武城秀虽是对着兄长说的，却没忘记溜了梁洛水一眼，“我道兄长大人近来为什么大事忙得脚不沾地，却原来是在陪佳人，实在是让身为妹妹的我刮目相看哪。”
“城秀，莫胡闹。”武城轩皱着眉，看了身边人一眼，喝止道。他这个妹妹，向来无所顾忌，但今日不同，他不能让她受委屈，于是侧首道：“我这个妹妹没大没小惯了，你不需放在心上。”
梁洛水感受到武城轩眼神中投来的宽慰之意，心内一暖。她才不会因她有什么芥蒂呢，一个处处被自己压制的人，于是她含笑道：“秀妹妹，几月不见，虽然清减了些，倒是更加明媚动人了。若是知道你今日也来挑首饰，洛水就不会麻烦城轩了，实在是家母太过挑剔，我只好请城轩帮忙了。。。。。。”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一起挑首饰，让我哥去忙他的事怎样？你也知道，自从我哥身子康复后，有很多事情要忙。”武城秀故作天真地笑道。秀妹妹三个字听得她浑身起鸡皮疙瘩，妹妹二字也是你可以叫的么，还真把自个当未来武府主母了，哼。
梁洛水尴尬口塞，不知如何应答。武城轩看着自家妹子心内莞尔，被愁大夫调教了几月，噎人的功夫倒是增长了不少。韩雪看着梁洛水吃瘪的样子，原本心内的恼怒也稍稍降了些了。但是这出戏若是就到此为止，那未免太不尽兴了。她嘴角噙笑道：“敝姓周，是纪公子的朋友，也正为家姐及笄礼犯愁呢，既有两位行家在，与其推来推去，还不如一起选省事，梁小姐以为呢？”
“也好。”梁洛水虽是很想与武城轩独处，但照目前来看，难度甚大，于是她不情愿地应下了。韩雪暗自得意，不意触到了武城轩的似笑未笑的目光，便趁人不注意使劲地还了他一个白眼。纪沐风看在眼里，不由地掩扇轻笑。
“及笄是么？那可是女子一生中的最重要的日子，绝不能马虎。一定要挑款好的首饰助你姐姐觅到如意郎君，莫像有些人一样，惨淡收场啊。”武城秀一边打量着阁内首饰，一边貌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梁洛水哪里不知道她话中的讽刺，十五及笄，一直是她最大的耻辱，水袖下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才忍下骂人的冲动。哪怕是他的妹妹，她也绝不允许她肆意地在自己的伤口上撒盐。
“十五及笄，一朝聘嫁，当然要审慎而择，若是随随便便就私定终身，为了个男人六亲不认，受苦的可是自己，这位公子，还望你劝你姐姐慎重才好。”一语罢，武城秀霎时脸色惨白，美丽的凤目冒出熊熊烈火，若不是碍于兄长在侧，她才不管她什么丞相千金，早一鞭抽过去了。
武城轩听着也是脸色一沉，还未及说话。却见纪沐风笑着打圆场道：“闲聊无益，我们还是先挑首饰罢。”
“要选你们去，抱歉，我没心情先走了。”武城秀强忍着打人的冲动，头也不回地奔出了金玉阁。来至门口，看到围得水泄不通的民众，吼了一声“让开”，众人吓得让出了一条路。她于是就气势汹汹地走了。
金玉阁内，早在武城秀一脸恼怒地暴走时，武城轩心里很是焦急和忧虑，但他此刻却不能上前拦阻或是追上前去。于是他只好给了纪沐风一个眼色。纪沐风会意，便也告辞着追了出去。一时间阁内只剩下武城轩梁洛水韩雪三人。
“城轩，我，不是故意的。”梁洛水攥着武城轩的衣角，轻声地辩解。
“梁小姐，即便是城秀无礼在先，但你的大家风度也让我有些失望。”武城轩不着痕迹地隔开两人距离，淡淡地开口，声音虽不辨喜怒，但话语却很有重量，听得梁洛水花躯一颤，两弯秋水，盈盈欲溢。
今天你总算说了句人话。韩雪心里嘀咕着，随意一瞥头，但见阁内的沙漏时，心内忽然大呼不妙，忙道：“周某忽然想起还有急事，先失陪了。”抬起脚就要走，武城轩却是伸手一拦，同时对梁洛水道：“今日闹到现在这般地步，我想你也没有心情买首饰了，不如我们改天再约吧。我也要去寻城秀，我只有一个妹妹，我怕她出什么事。”言罢，拽着韩雪的手臂就出了金玉阁。
“城轩！”焦急中伸出的手，却只抓住了那衣袂浮动的凉风。梁洛水心头一阵空落，早该习惯了不是么？就因为这段时间他的突然示好，让她惊喜得有些得意忘形。事实上，不管她再怎么样努力，始终还是一个外人，无足轻重。不然他不会这样轻易地弃她不顾。
两人出来时，可能因为到了午膳时间，围观的人群散了大半。韩雪使劲地想甩开他的钳制，无奈坳不过他的力气。大街上她也不便动武，于是就没好气地嚷道：“放开！”
“上车。”
“我说了放开！你不是要去找你妹妹，你抓着我干嘛？”
“我再说一遍，上车。如果你想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堂堂郡主和在下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你就尽管吼罢。”
“你……”韩雪深吸一口气，心里把他千刀万剐了一遍后，才不情愿地上了马车。两人坐定，马车动了后，武城轩才松了她的手。韩雪揉着自己有些发青的手腕，这厮别看着身子瘦弱的很，居然力气这么大。对那什么梁小姐这么温柔，对自己就下得了重手。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
“你，没有什么要问的么？”
“我必须马上回府。”
两个人同时出声。
“好。”武城轩应了一声，掀开车帘对车夫说了一句，“上次那个地方。”
又是沉默。
“我对她……”武城轩似是极不适应这样的解释口吻，说得极为缓慢。
“无需解释，我懂。”韩雪截断了他的话。
“不，你不懂……”
“武城轩，这场交易中，我只看重承诺的结果，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寻找解药那么些天，就差最后一味药了，却出自丞相府。若不是今天她和城秀的出现，差一点就成功了。自己费尽心思地为她做了那么多，到头来却只得到这么看似云淡风轻的一句话，他如何能肯。
“韩雪，你始终认为，我和你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么？没错，我是利用她对我的爱慕，只需稍加辞色便可达到目的。也许你认为我为达目的不惜任何手段，在这个偌大的京城，若不想沦为别人的棋子，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执子。”
“我承认，论聪明论谋略论洞察力，我通通不如你，但是我不会违心而行。一个可以连自己都能利用的人，你不会觉得恐怖么？我只希望这次交易后，我们之间再没有任何牵扯，请你放过我，我对你的游戏不—感—兴—趣。”韩雪偏过头，以掩饰那从眼眶中要喷涌而出的泪水，她咬着唇不再说话。
武城轩看着她，嘴唇微张了张，却最终还是选择了缄默。袖中拳头紧握，韩雪，在你心中我已经如此卑劣了么？
有些事，她不想知道，有些情，她无法承受，所以她只能选择撇清一切，恶语相向。
不知不觉间，马车停了，韩雪瞬即跳下了马车，仿佛里面是个火坑，片刻也不想停留。
“明日我不一定能过来，但解药一定会送到。你……”车内传来的声音，让韩雪的脚步稍顿了下，“你放心，我不会失信于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