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入尾竹城的时候,已经时过黄昏,端午即将来到,城中百姓三三两两摆着摊儿,已经卖起了粽子、黄酒等物。
那日吴歆拖着虚弱的身子返回让禹帝门一干弟子着实吓了一跳,待听到蓝田道人已经死掉,才稍稍安下心来。经此一战,众人再也没了先前游玩的心情,加上中了尸毒的两个弟子需要及时救治,一群人干脆租了快马,马不停蹄地赶路,这才在第三天的黄昏来到尾竹城。
“坏人,你的伤势怎么样了,行不行啊!”
司徒晴骑了一匹红绫马,过了城门,哒哒的靠了过来,与吴歆跨下黑马并肩而行。她身材火辣,骑在马上又别有一番英姿。
“多谢晴姑娘关心,我的伤不碍事的。”
吴歆面色苍白,这几日劳累对他来说还没什么,灵魂上的伤痕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痊愈的,尤其是脑力精神上面,吴歆感觉自己精力萎靡许多,终日昏昏沉沉。
昨日进入识海探查,惊骇的发现那片海洋竟然被一道深深地沟壑拦腰截断,识海之水到了这里纷纷直流而进,不见出来。吴歆心念阴沉,若是任由这道海沟的存在,恐怕不等自己精神痊愈,识海之水一流光,灵魂也就枯竭了。
司徒晴轻哼一声,满不在意的道:“谁关心你了,自作多情!”
吴歆咧嘴一笑,目光转向身后被一干师门姐妹团团围住的萧莹儿。这小丫头,那晚不知怎么的捡了只野猫,走的时候却是死活不肯放手了,应要将这小猫儿一路带回。这小猫和她生的乖巧,也不惹麻烦,众姐妹瞧着喜欢,终日围在它身边,搞得另几个没了聊天对象的男弟子郁闷不已。若是下小狐狸还在的话,必然又会引起她们的挑逗,大狐狸走后,吴歆惊异的发现装有小狐狸的锦囊也不见了,想必是大狐狸不忍吴歆虐待同类,将它一并收了回去。
“也是哦,连识境高手都死在你手里了。那天那些虫子见了你,吓得转身就走,你身上藏着不秘密呢!”
司徒晴看见吴歆避开自己的眼神,得意的一扬马鞭,走在了后者前面。
那晚之事后来经吴歆一想,便明白了其中关键,那把凌霄剑圣器的名头可不是盖的。记得荆泽子传剑时曾经告诉过自己,圣器一出,百邪辟易,连阎王小鬼都得绕着道而走,更无论几只小虫子,吴歆一进入那宅子,蓝田道人所布下的重重蛊虫禁制全都失了效果,这才惹得双方修道者因为这个误会大打出手。吴歆心中叹息,修道之路凶险万分,最忌争与人争斗。蓝田道人若非如此,几十年修为也不会一夜丧尽,尸骨埋荒。
“到了!我们下马吧!”
吴歆抬头一看这客栈差点闭过气去,竟然又是淳于汀带他来到的那家“长丰”酒楼,只是宁虚古刹的人当然已经不在了,“长丰”客栈很有名吗?几星级的?怎么人人都喜欢住这个酒店!
他微微摇头,随禹帝门的弟子们一同进入。看着这熟悉的木梯厢房,吴歆不禁心生感慨,半月前,他在这里还被人当成没有灵力的废物。如今短短十来日,自己已经成了一名实力不俗的身境术士,并且神识修为已经达到真人境界,身怀羽道术,还拥有一把圣器级别的宝剑,只是那日陪在自己身边的人现在却不知道到了何方?
人生际遇之奇特莫不如此。
“小哥哥!”
萧莹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边,抱着怀中慵懒的猫儿朝他甜甜一笑:“在想什么呢?随我们一起进去吧。”
“莹儿啊!”吴歆打了个哈哈,收回心思:“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既然你们都平安到这里了,我差不多也该走了。”
萧莹儿听到吴歆说要离别,心中一急,将怀中的猫儿都放到了桌上,两只小手紧紧抓住吴歆衣摆,似乎生怕他马上不见似的。
这几日与吴歆朝夕相处,自那天在驿站被他出手所救之后,面对着这位来历神秘的小哥哥心里总是产生一种特殊的情愫,她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虽然早就知道他会走,可是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心中还是会产生一丝不舍之意。
“你要走,去哪儿?”
“是啊!我原本就是与你们顺路才一同而行的,现在到了这里,你们回了宗门,我也不好在相扰了。况且吴大哥还有一些紧急的事情要去完成,不如在这里告别吧!”
“小哥哥!那****救了莹儿的性命,莹儿还没来得及感谢你……”
莹儿滴着头嚅嗫着,显然是想多说些话儿留住吴歆,可是话没说完,声音却已经哽咽起来。
这女孩儿还真是爱哭,吴歆瞧着她泪水又有忍不住奔腾泛滥的趋势,连连劝道:“好啦!我不过是暂时离开而已,又不是生死离别的。我救你一次,先前你却帮了我两次,咱俩现在算是扯平了,你看好不好,除非你想占我便宜,让我再欠你一个人情?”
“不是的!”萧莹儿慌乱的抬起头,看到吴歆伸过来的小指,知道他在逗自己,不禁满脸通红的道:“好,那就依小哥哥之意,扯平啦!”
同样伸出自己右手小指在吴歆的手指上轻轻一勾,抬起头,两人相视一笑,萧莹儿收回手,仰头看着吴歆眼睛,柔弱的眼神勾魂夺魄的道:“那你以后还会回来看望莹儿吗?”
这小妞儿太会勾引人了,无助加期望,简直要人命啊!吴歆被她狠狠电了一下,暗自提了口气,表面上谦谦君子的道:“莹儿妹妹你放心,吴大哥答应你,以后有空就来禹帝门看你,到时你可别把我当成乞丐赶出来就是了。”
萧莹儿听着吴歆说话俏皮,想起自己与他初见时的一幕,扑哧一笑,沉闷的气氛顿时消失不见。
“那……那小哥哥,你要多保重哦!”
吴歆剑终于勉强把她搞定,松了口气,连忙一溜烟的朝后院众人赶去了。
萧莹儿扶着楼梯望着吴歆仓皇逃窜的背影,忽而嫣然一笑,抱起小猫喃喃自语:“他说还会再来看我,他会做到的,对吗?”
猫咪转头望着看了看吴歆的背影,目光中闪过一丝不解的疑惑。
吴歆别过其余人来到半月前华山弟子住宿的那家客栈,向掌柜打听起这批人的去向:“你说落缤阁的那些高人啊!他们早就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回华山吗?”
“当然不是,龙门大会已经开始报名了,这会儿那些仙人们当然是去京城啊!”
“京城?”吴歆有点糊涂了,“这些不是名门弟子吗?怎么还要参加龙门大会?”
“什么!这位小哥难道不知道,这龙门大会本来就是三大名门搞出来的,如今禹帝门正在对付北方狼军,无暇顾及其他,镇场子的事当然就交给其他两个门派了!
要是没有他们,谁来当评委呀!万一来了个捣乱的凭王宫里面那六个太监还真不一定挡得住,到底还是得两大门派的仙人们出手,要不人家怎么称得上是名门呢!唉!要是我也能身具慧根,参加个龙门大会就好了,某个一官半职的何苦在这里守着这个小店,还得每日受那贼婆娘的恶气,小哥你说对不,咦……”
店家正沉醉在自己当上国师,耀武扬威的幻想之中,忽然一抬头,面前的少年却已没了影子。
“怪事!刚才还在这儿的,又不是河里的鲤鱼变得,怎么一眨眼就溜的没影儿了。”
掌柜惊异的揉揉三角眼,拿起一把铁算盘,转身摇着脑袋回屋继续查账了。
山道迂回,密林冉冉。
肆马平川的黄土官道上一个波斯商队缓缓而行,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那领头的男人朝后一看,只见树林遮挡的乱石山后遥遥奔来一骑。
风尘仆仆的青衫少年跨着一匹没有上鞍的黑马,一路别别扭扭的驰骋而来,那黑马似是发了狂性,摇头摆尾的摇晃着身子,几次要将背上牛皮糖似地少年从背上甩下。
“我靠!马大爷!你就不能老实一点儿,一天发疯三次,不如改叫你三疯好啦!”
少年牢牢抱住马脖子,双臂一用力竟然连人带马整个扭转的摔了下来,马儿愤怒地嘶鸣一声,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少年腰肢一扭在空中轻巧的翻了个身,稳稳当当的站在了地上,看着熟练地动作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商队里十几个带刀的武士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个头不高的孩子以这样强悍的方式下马,一个个都站住不动,马车也停了下来。
“咦!竟然又是老外,上次是阿拉伯,这回是波斯,长安城看起来很国际呀!一路上已经遇见第三队了。”少年拍拍手,笑嘻嘻的走过来:“几位国外的大佬,请问你们是去京城吗?长安怎么个走法指个道儿先!”
他故意将语气说的又生又怪,那些波斯武士听了面面相觑,脸上均是迷茫之色。
“这位公子可是想去京城!一路顺着大道朝南走就是。”
从车上下来一个锦袍富贾,细密眉眼,一笑脸上肥肉挤成一团,他见吴歆身负异秉,语气倒也不敢怠慢。
“原来有苏国人哪!我还怕自己的胡语说不精呢,原来是一路朝南呀!上次明明是往西的,都怪这匹呆马,又带我走错方向了。”
那商人听得额头黑线滑下,心道你这哪是胡语呀,当外国商人都是白痴吗!
吴歆摇摇头,看着马儿已经站了起来,正在晃着脑袋大喷嚏,显然刚才一下摔得它也不好受,抓着黑马鬃毛,轻轻一跃再次坐了上去,引起黑马一阵悲鸣。
“如此便多谢这位大叔了!祝你财源滚滚,生意越做越大。”
少年右手一拍马屁股,向着南方疾驰而去,马尾顿时扬起一阵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