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了,我的心好寂寞,只能自己和自己对话来说服自己。”圣音的声音如同在哭泣一般:“师尊,我好累,熬干了所有的精血,放弃了永远不朽的身体,只为求得你的原谅。”
“这块吸血的泥石该如何处置?”乾儿别过头去,问两位老者。
“这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事情。”文巓慢慢走至圣音身旁,俯下身去问:“文河那厮,将你收入画卷中的?”
“文河——文河——”圣音一听便狂躁起来,白森森的牙齿互相摩擦着。
文巓低垂眉眼,兀自不言。熬贲则走上前来,对圣音悲悯地说:“你已临大限,但因你施的咒术,已无法天葬,未必能堕入轮回。”
“将我置于那祭土之中,就让我最后的骨血都融于其中吧。”圣音微微点了点头,以示谢意。
一袭素白鲛绡平卷过来,将圣音裹于其间,抛于祭土之上。乾儿握住鲛绡一端的手指有着些微的颤抖。或许,这样对她来说,是最好的归宿。
“师尊,现在音儿就要去了。就像你所说的,音儿就像是风中消散的花儿,你会永远保护着音儿,不让音儿受任何欺辱。音儿,就要如你一样魂飞魄散了,曼珠花开,一夜随风追随。”圣音面上的两个黑洞中竟然流淌出了红色的血泪,很快地滴落于那祭土之上,被瞬间吸收:“师尊,音儿体内的最后一点血液也流尽了,你愿意原谅音儿吗?如果有来世,音儿、音儿再也不要做师尊的徒儿呢——”
圣音的身体开始逐渐碎裂,粉末化,直至融入那块祭土。
一阵风吹过,一丝血腥潮湿的气息掠过鼻端,乾儿却分明感觉到一丝苦涩腥咸。
“走吧。”熬贲最后看了一眼那块鲜红色的泥土,将目中那一抹痛意很好地掩饰下去。
文巓叹了一口气,却还不忘讥笑熬贲:“你都活到这把年纪了,还看不淡一些事情。怜香惜玉是少二郎们做的事情,别在这里磨蹭了。别忘了,我们为何会困于此地千年。”
熬贲瞪了一眼文巓,拔腿就走。乾儿突然叫住二老:“二位前辈,你们因何被困于那水阵之中?三眼神族卓燕自愿守墓,蘅芜是恨极青焰,圣音也是心中有愧。二位前辈,我左思右想,实在不得其解。”
“丫头,有些事不可强求,机缘到时,便自豁然开朗。”文巓目光沉沉,并无丝毫躲闪,抽身离开。
乾儿将手中的鲛绡收起,发现一端隐隐有两滴殷虹血迹,便紧攥着鲛绡,飞身离去。墓穴的主人——青焰,这个拥有着这么多故事的男子,曾经叱咤仙界的仙帝之一,终于在慢慢地接近你了。
“乾世妹妹,你看——”乾儿刚刚踏入主墓室,便听得蘅芜一声惊呼,向上看去,只见最后一条锁链已然断裂,寒玉棺棺体蓦然失去了束缚,向下直坠。
“砰——”没有预料中的尘嚣浮起,寒玉棺沉重又安然地落于地面。
文巓伸出手去试着抬起棺盖,却发现那寒玉棺纹丝不动,便退后几步,对蘅芜说道:“这棺盖,还需有缘人方能开启。你既为青焰先帝前世恋人,可以过来试试。”
蘅芜走上前去,扣住棺盖边缘,贝齿咬唇,用力推那棺盖,怎奈棺盖只轻轻颤动了一下,还是无法打开。
“难道说我们行进至此,竟然要对着一个棺材发愁?”乾儿皱眉,便走上前去,手指扣住棺盖,帮蘅芜一起推。
“两位前辈,你们也一起来吧,我看这棺材应是锁死千年,有些卡住了。”乾儿话音刚落,却听“啪嗒”一声,机括突然开启,乾儿愣了一下,顺势推去,棺盖便顺着暗轨向后滑去,不消半刻,便已露出棺内真容。
一双含情双目沉沉闭合,额头方正剑眉入鬓,乾儿从未看得如此真切,这分明就是紫焱的脸庞。双手所撑之处滑不溜手,乾儿瞬间失衡上半身跌入棺中,鼻尖轻触冰冷的脸庞,虽滑腻却将乾儿冷得一激灵。想撑起上半身,却突然发现腰部被紧紧箍住,冰冷的触感蔓延上来。一丝痒意自额头传来,乾儿猛地抬头向上看去,却看见一双浩如星海的眸子,蕴藏着寒冷、疑惑以及很多乾儿无法看透的复杂情绪。
“你——”两声同时出口,乾儿愣愣地看着这个与紫焱几乎一模一样的男子,忘记了挣扎。男子却松开了乾儿腰间的手,将她轻轻推起,自己立起身来。
“仙帝——”文巓与熬贲同时出声,跪伏于地。
“此时不过是仙魄残躯,不必如此称呼。”青焰慵懒的目光扫过地面上的二老,于墓室内巡视了一圈,最后将目光停留于蘅芜的脸上。
“你——是蘅芜?”青焰皱眉,眼中有着一丝陌生和不确定,眼光却自上下梭巡。
“你便是我前世所识之青焰仙帝?”蘅芜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羞涩,因三眼神族习俗,外出必戴面纱,从未被男子如此肆无忌惮地瞧过。
“我只是残躯灵体而已。”青焰的唇边浮现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没有在蘅芜的脸上多做停留。
“你知道如何离开这里吗?”乾儿收敛了刚才的尴尬,直接打断他们的话,紧接着看见青焰那双眸子倒映着自己的脸庞,如同蕴藏着一个能将自己深深没入的巨大漩涡,当这眼眸专注地望着自己的时候,居然感觉到瞬间的窒息。
“有趣的人类。”青焰勾起的眉梢唇角仿佛在笑,却又不见亲近平和,仿佛与所有人划出一道天堑——那是一种看似很近其实又很遥远的距离。
“我们开启棺盖,只是为了离开这里而已。”乾儿努力将自己的视线直直投向青焰的脸庞,以掩藏自己心中的震撼。
“你是在以我的恩人自居吗?”青焰肆无忌惮地笑着,却让整个墓穴充斥着绝美的杀意,到底是由何等腥红的残忍才能换来这样决绝似的美艳。乾儿圆睁着双目,眸中这个散发着完全陌生气息的男子身上分明透射出另一个男子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