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应声而开,两个美姬立于院门之外,且妖且闲,罗衣轻裾随风飘扬,乃是一对双生丽姝,那股浓烈的香气便是自她们身上传来。
“什么味儿?”乾儿面上笑容未达眼底:“扰了这一室的素净。”
“你是何人,潜于师妹府邸?”其中一个脸盘较小的美姬柳眉倒竖,如临大敌般对乾儿怒目相向。
“师妹她性子淡薄,极少与人交往,这厮来历不明,先将她拿下,交予师傅处置!”另一个脸庞圆润的美姬冲进院落。二女一搭一唱根本没留给乾儿答话的机会,纷纷亮出法宝,势要将乾儿制住。
“住手。”一声苍老的声音自院外传来,二女对视一眼,纷纷收起法宝,忙不迭地向院外奔去。乾儿冷哼一声,也信步跟上。香车宝马停于院门旁,透过宝幔重重,依稀可见一个模糊的人影。
“师尊。”二女异口同声,声音如珠落玉盘。
“斯仁,斯爱。你们总是如此急躁,若能有蘅芜的一分恬淡,我也省心很多。”车内的老者徐徐说道。
二女低着头,聆听老者教诲,满脸的心悦诚服。乾儿斜倚于院门处,淡淡地看着这个传说中的人物:蘅芜之师——菩提老祖。
帘子微动,二女连忙上前,摆好足凳,一个瘦削的白衣老者施施然下得车来。已秃的头顶十分光亮,虽看上去有些年纪了,面上却无丝毫皱纹,两颊如醉酒般酡红,一双眼睛极为有神。如流雪般的长须将落于地面之时,二女急忙赶上,拾起那长须末端,小心翼翼地捧于手中。乾儿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女娃娃。”菩提老祖拾步走上前来,对乾儿和蔼一笑:“我要见我的徒儿蘅芜,可否借院门一走?”
乾儿强忍住心中的疑惑,这老头果然了得,以今时今日自己的感知力,仍无法察觉他的境界,想必功力比起那龙鲛二老更为了得,倒也对得起仙界对其的追捧。刚刚正立起来,便听身后蘅芜惊呼:“师尊——”随即传来“咣当——”一声碗摔落于地之声。
乾儿转身,但见蘅芜双膝跪地,向菩提老祖盈盈叩拜,身旁的瓷碗已碎,水溅湿了裙摆尚不自知。
“哈哈——起身。你我师徒,何必如此见外。”菩提老祖的声音自乾儿耳边响起,身子却已荡出一道白影飞速掠过乾儿,于瞬息之间便已立于蘅芜面前,伸出手去搀扶她。
乾儿伸手拂过被菩提经过时的劲风带起的一缕发丝,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幕师徒情深。
“蘅芜,为师身子不比从前,近些年来未曾来此探望过你。但是此次之事,便是病卧在床,为师也是要亲自跑一趟的。”菩提老祖携着蘅芜的手,语重心长地说。
“徒儿累及师尊,实是惭愧。”蘅芜深深低下头去,不敢与菩提老祖平视。
“哪儿的话?你如同我亲出,这终身大事自得由我亲自操办。”菩提老祖慈眉善目,脸上漾出喜意。
“师尊,日前已收到师尊遣人送来的物事,蘅芜自是听从师尊的意思。”蘅芜双颊晕红,微露腼腆。
“好好,好。”菩提老祖连道三个“好”字,目光自蘅芜面上逡巡一番,便满意地伸出手捋了捋胡须。乾儿这才发觉这老头的胡须竟长约一丈,另一端还被那两个美姬恭敬地捧于手中。两美姬袅袅婷婷地绕过乾儿入内,立于菩提老祖身后。
“我去取水来。”乾儿见蘅芜一时半会抽不开身,便打算自己入得屋内,自她们身边走过时,眼角余光觑见那两个美姬竟然偷偷地上下打量蘅芜,目光夹杂着羡慕、嫉妒的情绪。
扶起昏迷的米桑,将她扶至禅房内的床上,便去桌边倒水,刚提起茶壶便觉手感甚轻,揭盖一看,水已告罄了,只得绕去后门取水,还未跨出院门,便听得门外传来两个女子的声音。
“看她那得意样儿,被师尊牵个小手就如此得瑟。”
“不就是嫁给仙帝吗?让我嫁,我还不嫁呢。”
“她以后就是一仙之下万仙之上——仙界为之称颂的仙后娘娘,你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
“目光短浅!你知道什么啊?我偷偷告诉你,上次师尊与文河交谈之时,我正好送茶水进去,方才得知这个大秘密,我也是自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揣摩出来的。”
“什么秘密啊?”
“小点声儿,师尊耳力惊人,别让他给听去了。”
“嗯,你说。”
“我告诉你啊——这仙帝,不是自千年一战后便涅槃了吗?”
“嗯——”
“重生后居然成了一个仙根低劣,无法修行的废物。”
“什么?”
“嘘——让你小点声儿,你作死是不是?若是被师尊听去,还不知怎么整治我呢?”
“是是,小点声儿。你这揣测得是否有误?这鸿蒙仙帝可是元始先祖化身之一,怎么可能变成了一个废物?”
“不会错,我听的原话是:帝尊于大战后便一蹶不振,后自毁仙根。”
“哎呦,我的天!真是红颜祸水,若不是蘅芜魅主,好端端一个仙帝又怎会堕落至此?”
“仙界群雄盘踞,怎么可能让一个无法进阶的男子占据仙帝之位呢?”
“若真是如此,你我的嘴可真得严实些。否则这传出去了,可就要天下大乱了,将来谁做仙帝之位犹未可知呢。”
“所以才说,你别看蘅芜现在风光无限,荣宠至极,将来,还指不定怎么死的呢?虽然那帮长老峰的老怪物们立场不明,但若是真的闹将起来,这仙帝恐怕难以服众。”
“那倒是——那这消息文河都知道,岂不是各地仙族族长们都清楚内情了?”
“也许吧,近期来拜谒师尊的仙族们进出得更加频繁了,这天——恐怕是要变了。”
“嘘——噤声。我怎么觉得脊背上一阵寒意,这仙界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还是咱们的仙邸好,那才是真正的洞天福地,我看这仙帝还不如师尊逍遥自在。”
“那是。说好听了,他是仙帝;说句不好听的,只要师尊愿意点个头,仙族哪个敢不唯师尊马首是瞻——”
“打住了!别净瞎说,师尊乃是真正功德圆满,早已超脱俗世,哪里会将这些放于眼里?”
“这倒也是,便是仙帝禅位让贤,我看师尊也未必肯出山。”
乾儿鼻端充斥着那浓郁香气,静默地立于原地,手中茶壶已化为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