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鸿蒙突然停住追寻的脚步,强忍着头痛,向身旁望去。
林间露出一片衣角,自树后转出来一个男子,缓缓地向鸿蒙走来,全身弥漫着一种孤寂桀骜的气息。鸿蒙凝目观之,从未有一个男子的身上能迸发出如此强横的气势,甚至隐隐超越了自己的威严。
“还没有想起来吗?”男子笑得很苦涩:“你想起了那个丫头,居然没有想起我。”
鸿蒙努力压抑住那渐渐蔓延全身的痛意,强立于原地,艰难地开口:“你究竟是何人?”疼痛逐渐侵袭了感官,视线都已模糊,但那男子的面目竟然带给自己一股惊人的熟悉感。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男子问:“你似乎一点也不快乐。”
鸿蒙按住头部,盘坐于地,忍受着头痛欲裂。
“莫道世间无谈者,解语何妨片语时?”男子怜悯的目光一直投注于鸿蒙身上:“你是不是活了两世,还不知自己所求的到底是什么?”
“你是何人?”鸿蒙咬紧牙关,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提前恢复记忆会有剥骨抽髓般的疼痛,只是疼痛袭来之时,已无法控制。
“你回眸之时动了心魔,便注定了千年的寂寞。”男子沉沉说道:“要当心文河。”言毕潇洒转身消失于林间,那背影无暇且风流。
鸿蒙聚气静坐于树下,湿露沾身便是一夜,东方破晓,晨晖净洒,睁眼的那一刻,目明心静。
“帝尊,你果然在这里。我们处处都寻遍了,也找不到您的踪迹,差点坏了大事。”锦绣匆匆奔来,火急火燎地说。
“知道了,何时开始大典?”鸿蒙立起身来,向离去的路走去。
“卯时祭天,辰时开始大典。因为订婚大仪也要一并办了,所以巳时紧接着开始订婚仪式。”锦绣加快步伐跟着前方健步如飞的鸿蒙,不知为何,今日的鸿蒙身上释放出一股陌生且令人心悸的气息。
“知道了,所有的宾客全部都要到齐,不到齐不开始仪式。若是有人托病,抬也要给我抬来。”鸿蒙头也不回地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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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粱盘龙背,其上银鳞气势恢宏,龙目栩栩如生。众宾客纷纷被请来祭台,虽然均为鸿蒙的臣子,却因鸿蒙此世潜心修炼而从未蒙召,便是连鸿蒙的一面也没有见过。这一千年来,仙帝涅槃,重生后不理政事,长老院和诸侯便掌握了核心的权力。因此,此次鸿蒙的弱冠之礼若能顺利进行,便是仙帝收回所有权力的开始。
众宾客自四方院落而来,除了迦倻未带许多随从,其他诸侯的亲卫们均不被允许入得祭台,只得排成长龙绵延了几里,自内苑直直排到了外苑。迎面而来的便是龙族的仪仗,远远地便见一个青年男子身着蟒袍,额扣玉冠携着几个随从走过来,迦倻拱手一礼,朗声道:“想必这位就是新任龙王,在下昆仑迦倻。”
“原来是迦倻王,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年轻的龙王松开了身边蒙面女子的手,向迦倻还以一礼。其身旁的女子身材窈窕,虽然蒙着面却自有一段风流。
乾儿皱眉,看着那个女子,那样熟悉的身形,难道是——?绝不可能!龙族与鲛族一直势同水火,便是真如同那信上所说达成和解,也不可能再次出现龙鲛相恋,有了尧光青螭的惨痛回忆,相信芷水不会再越雷池一步。
那女子感受到乾儿的注视,也转头看过来,这一看之下,女子娇躯突颤、脱口而出:“乾,乾儿。”
“芷水?”乾儿暗自咬牙,怎会真的是她?看刚才那龙王与她亲昵的模样,难道鲛族将她当做礼物送给了这贪色的龙王?看来这历经千年战争才达成的龙鲛和平内里也掩藏着不可告人的龌龊勾当。
芷水上前几步,似乎想走向乾儿,却被龙王伸出一臂拦住去路:“听香,怎么了?不舒服的话,便去一旁休息。”芷水蓦地停住脚步,恍然知晓自己所处之地,却仍痴痴地向乾儿看来。
龙王凌厉的目光向乾儿直直望来,带着赤裸裸的挑衅。乾儿这才醒悟,这位龙王吃醋了,看了一眼手足无措戚戚然的芷水,心中不忍却也无法相救。也许,这就是她身为王族女子的悲伤命运吧。看着芷水默默地垂头转身,乾儿心中不由暗恨这不公的天道,虽然这龙王对她有情,按照她刚才的反应看来却是湘王有意神女无情。如果可以,真想上前将她夺来,乾儿于心中一再地告诫自己忍耐忍耐,否则会坏了大计,按住人王之刃的手指一直在颤动,耳边回响着的芷水那清冽笑声越来越淡去。
“你认识那个鲛族女子?”“青焰”的声音自乾儿耳边响起:“你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将人王之刃交予迦倻,你只需旁观。”
颤动着的手突然紧紧攥住人王之刃,乾儿冷冷地说:“闭嘴!”这一声引得迦倻回头看来,却被乾儿那冰冷的表情唬了一愣,复又转身与龙王寒暄。
“你看,故人到了。”“青焰”轻轻提醒。
乾儿向右手看去,只见一个青衣老者被人群簇拥着向这边走来,这青衣老者不是别人,正是画境墓穴中的鲛王文巓,看来他还是决定自己主持大局,重归了鲛族王位。只是不知芷水之父此时位于何处,坐了近千年的鲛王之位,又拱手让父,肯定心有不甘,想必会是鲛族中不稳定的因素之一。
文巓面色肃然,依旧身着那简朴的青衣,鲛族甚是富庶,他竟能如此简朴,着实不易。迦倻远远行礼,毕竟文巓是千年以前就闻名仙界的人物,在辈分上自己也需敬之,更何况传闻这位鲛王为人刚正不阿,实为仙界表率。
文巓象征性地拱了拱手,并未将礼数做足,毕竟自己辈分比迦倻大得多,对于迦倻身边的年轻龙王倒是既不开口打招呼、亦不行礼。龙王径直地看着文巓,目光中并无丝毫敬意,倒是暗藏着波澜,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两方的随从也怒目相向,迦倻夹于其间,倒是进退不能,只能任由这空气如同凝固。
“龙三,你是不是劫持了我的孙女儿?”文巓的话语冰冷无比,还伴着齿间相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