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西风了,宅子里的树仿佛一夜之间叶儿都黄了,簌簌瑟瑟落了满地。
呼延公主已经摆驾行向京城了,平西王和大公子随着进了京,他们离开天凉城已经有足足三天时间,算算行程,先下应该到了广阳郡了。大公子的正夫人和侧夫人却都留在了天凉城,正孤孤单单的呆在大公子的别院儿里。
景明瑶所住的小楼前的清池上有九曲回廊里,此刻她正搬了凳子坐在廊边一口一口的磕着瓜子。煌十八就站在她的身后,手里也捧着一小捧瓜子,正一边磕着一边跟景明瑶搭话。
池中水面上落满了金黄色的叶子。几个小厮正站在池子边儿费力的打捞着落叶。
“姑娘前些天给我的银子我已经将其中一半按姑娘的吩咐已经稳妥安置了,另一半也差人将差人将其换成了米粮,只是现在的米粮价格越来越高,粮食也越来越难买了,一时半会收不到那么多。”
“嗯,就这样就行了。”景明瑶点了点头,在平西王府里虽然安全,做事却免不了束手束脚。她囤积的那些粮食想用来低买高卖挣些钱财来已经是妄想了,经过王爷那么一提,她也只能把真金白银换来的米粮充当救济粮了。
景明瑶叹了口气,其实这样也未必不好。若是父亲还活着,知道这事一定会很高兴。可是就可怜了自己,不但没有挣到银子,还搭进去不少。
想到父亲,景明瑶从袖子中掏出一个荷包里,取出了里面的一枚小玺。
她放下瓜子,改成一边儿喝着茶一边摆弄着手中的小玺,那枚小玺的底儿上刻着一个方方正正的“飞”字。这是景明瑶跟平西王要过来的,说是要留个念想。
别人不知道这枚小玺的威力,景明瑶却是太清楚不过了。拿着它就可以联系到军神景德将军的所有部下。
军神景德将军为景明瑶和景飞各造了这样一枚小玺,景飞的小玺控制的是景德将军明面上的势力,旧日部下。而景明瑶的小玺可以控制一个叫做德泽社的团体。
德泽社在各地都有暗桩,是景德将军摆在暗处的势力。
景明瑶一边摸索着手里的小玺,一边叹了口气。她当初还想不通为什么父亲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了自己跟弟弟。现在想起来,父亲也是用心良苦。
但是如今父亲倒了,弟弟跟自己手里的小玺还能有当初的那份力量么?
正当景明瑶对着水影长吁短叹的时候,侍奉急匆匆的奔了过来。
“姑娘姑娘,快进屋去!”
“怎么了?急匆匆的。”景明瑶不解的望向侍琴,侍琴脑门上还有汗,脸色焦急惊恐。
侍琴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而是上前直接拉住了景明瑶的手,她的眼睛惊恐的望向不远处的天空。
景明瑶见状也向那个方向的天空望去。入目像是黄烟一样的东西正在南边的天空翻滚,黄烟正不断的变大,迅速的向她们所在的方向飘了过来。
“这……”景明瑶不懈的揉了揉眼睛,那铺天盖地的黄烟似乎一瞬间就要飘到眼前。
“快进屋吧,景姑娘。”侍琴的声音里已经带上哭音了:“那边儿有好多好多的虫子……”
“虫子?”景明瑶皱了皱眉,又看了眼飞速接近的黄色烟雾,转身就跟侍琴进了屋。
煌十八回头看了眼远处的天空,不禁撇了撇嘴,也随着进了屋儿:“那是什么鬼东西,长得太快了,都快遮住半边儿天了。”
三人进屋不久,侍棋,侍画,侍书也纷纷开门冲了进来。
几人屋后就开始关闭门窗,忙忙呼呼的折腾了好一会。门窗刚刚关闭好,外面就传来一阵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这是什么声音?”侍琴眼睛瞪的溜圆,站得离窗户和门都老远。外面那些虫子多的就像下雨一样,透过窗户和门能看见那些密密麻麻的飞影。
“别怕,是蝗灾。”景明瑶扯过侍琴的手,将她按在椅子上:“你怎么这么怕虫子?”
“我我……”侍琴深呼吸了一下,咬了咬嘴唇:“我倒不是所有的虫子都怕,就是这虫子铺天盖地的……”
“侍琴姐骗人。”一边的侍画吐了吐舌头:“侍琴姐别的都是极好的,就是一见到虫子就……”侍画冲着侍琴狡诈的笑了一下,回头又对景明瑶说道:“就是夏天的萤火虫侍琴姐见都都厌恶呢……”
“呃……”侍琴尴尬的笑了一下,连忙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景姑娘,你坐。”
景明瑶看着侍琴有些站不稳的双腿掩嘴一笑,摆了摆手:“你就乖乖的坐着吧。”
“不行不行,主子站着,我坐着是什么事儿啊。”侍琴有些急了,手不自在的绞着手里的手帕。
“好好,大家都坐下吧。”景明瑶指了指一边的凳子,侍画和侍书立刻走去将凳子搬了过来。
“十八你也坐吧,这飞煌还一时半会还退不去呢。”
煌十八摇了摇头,颇有些好奇的向窗口方向走去:“我看看外面怎么样了。”
“别开窗。”景明瑶点了点头:“你只透过窗户看,可别将那些虫子放进来。”
“嗯。”煌十八点了点头,站在窗子边儿站了好一会,才呐呐的吐出一句话来:“窗户纸啊……”
声音不大不小,没有被窗外噼啪的声音盖住,也正好能让几个女孩子听到。
侍琴一听这话,身子顿时一抖索。
“景姑娘,咱们还是到耳室里去吧,那里没有窗户。”
“好。”景明瑶回头撇了煌十八一眼,见煌十八也正好望向这边,不禁撇了撇嘴巴:“将木头窗挡子挡上。”
见煌十八开始挡窗户了,她这才拉着手指冰凉的侍琴进了耳室。
大概过了三个时辰左右,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外面的噼啪声也渐渐消失了。侍琴和几个小丫鬟都不敢出门,只好谴煌十八出去探路。
煌十八刚推开门,就见满院子都爬满了蝗虫,连草儿都被啃的连根都不见,屋子外面的门廊上坑坑点点都是小坑。蝗虫依旧多的吓人,只是比白天少了很多而已。
他皱了皱眉头,让开门口的位置,好让屋里的女孩们能看见外面的情景。
“天啊!”侍琴尖叫了一声,飞速的躲到了侍画的身后。
“别怕。”侍画小声的安抚着侍琴:“不过就是虫子而已,还不是一脚踩死一堆的东西。”
“这都到了晚上了,晚膳还没有准备。”侍棋露出半个脑袋,小心的看着门外:“这下遭了,搞成这样想必大厨房都去不了。”
“莫说去不了大厨房,我怕大厨房都没有人造饭。”侍书叹了口气,望着门外直发呆。
“我去看看楼上有什么糕点没有,先拿出来给姑娘垫一下肚子。”侍棋言罢,匆匆上了楼。
“蝗虫没有那么多了,咱们出去走走。”景明瑶看向煌十八,见煌十八点了头,她方才回身吩咐侍画道:“你去取两套斗笠和蓑衣,也好避避虫子,我跟十八出去看看。”
“这……”侍画迟疑了片刻:“要不然我陪姑娘一起?”
景明瑶盯着侍画的脸看了两秒,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脸色也有些青呢,呆在屋里好好照顾侍琴吧。”
侍画听言长舒了一口气,连忙去取蓑衣跟斗笠了。
两个人穿戴整齐,这才出了门。俩人努力小心不踩到太多虫子,费了好一会的时间才走到水池边儿上。
“去侯爷那看看吧。”
“现在?”煌十八诧异的看了景明瑶一眼。
“怎么了?”
“我还以为姑娘要去厨房呢……”煌十八撇了撇嘴巴:“侯爷现在一定忙死了,天凉城出煌灾了,王爷又不在……”
景明瑶听言轻轻笑了一下,笑过之后拧紧了眉毛,长叹一口气,语气:“蝗灾过后,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谁说我忙死了?”
低沉的男声就贴在景明瑶耳朵边儿上响起,那说话间吐出的热气吹的景明瑶的耳朵一阵痒。
“你怎么神出鬼没的?”景明瑶骇的连退了好几步,这才跟侯爷拉开了距离。
侯爷也穿着蓑衣戴着斗笠,与景明瑶她们不同的是,侯爷这个斗笠下面还带着一层厚厚的面纱。
“侯爷出去了?”
“刚刚去了趟城外的田里。”定西侯拉开厚厚的面纱,露出一张眉头紧锁的脸。
“田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蝗虫过境,还能怎么样。”
景明瑶见定西侯锁着眉头,心忽然就揪了一下。她自己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顿时有些惊慌起来。
“既然如此,等待侯爷处理的事物一定很多,观蝶就先走了。”观蝶抬腿就要走,哪料到侯爷忽然一把拉过景明瑶,直接将她拉入了怀中。
“你干什么?”景明瑶瞳孔猛的缩了一下,身体被定西侯牢牢锁在他的怀里,也不知道该惊还是该怒。这个定西侯上次都挨了自己一刀了,怎么还不长记性。
“你不挣扎,是接受了我了么?”定西侯的声音温润的像是暖暖在山间流淌的温泉。
“我是在考虑是不是要再给你一刀。”
“呵呵。”定西侯轻笑一声,声音微带着苦涩,笑过之后他就放开了景明瑶:“是我唐突了。”
“的确是你唐突……喂!你走了?”景明瑶不敢置信的看着定西侯越走越远的背影,不禁又气又急。
他就这么转身走了?
抱完人之后留下一句我唐突了,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