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缓缓停住了,帘外传来白鹤清冷的声音:“德瑞酒楼到了。”
德瑞?景明瑶触电般从定西侯怀里挣脱出来,一把拉开车帘,映入眼帘的是一所金陵风格十足的建筑。
四四方方的三层小楼,屋顶是斜背四方屋脊,四面都铺着乌青色的瓦,在屋檐与屋檐的链接处有四个高高翘起的脊檐。
青砖褐漆,大门的正上方高高挂着一面沉木白漆牌匾,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两个大字“德瑞”。
景明瑶眯了眯眼,“德瑞。”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一出府便到了这,德瑞酒楼便是德泽社在天凉城的一处据点。
景明瑶下了车,便垂首立在车子一旁,等着侯爷也下来。她可不想打草惊蛇,让侯爷将这个酒楼与自己过早的联系到一起。
来日方长,等到她搬出了侯爷府,再联系这个酒楼的老板,那时候便方便多了。
“白鹤,安顿好马车就上来。”
“是。”
白鹤恭恭敬敬的应了,便牵着马车跟着早就迎出门的店小二往酒楼后面走去。
“进去吧。”定西侯见景明瑶飞速的从自己的怀里挣脱,还当她是害羞,也没有多想。这时下了车,他便伸出手拉着景明瑶的柔荑,朝着酒楼里走去。出人意料的是,景明瑶就这么任定西侯拉着手,走入酒楼,未作丝毫挣扎。
“怎么,是接受本侯了么?”定西侯嘴角含着笑,他心里知道,就算那夜把酒夜谈之后景明瑶答应了他的求婚,那更多的是因为利益,并不是真的喜欢他。但是定西侯想要的不仅仅是景明瑶的人,而是她的心。
她是岚玉的女人。凡是岚玉的东西他都要抢过来。别人都道岚玉早就放弃了她,可是他心里却明白的很。若是岚玉真心要杀她,她就不可能平安的抵达天凉城。
定西侯嘴角扬起一抹凛冽的笑意,侧眼看了下走在自己身侧的女孩,她低垂着头,两鬓垂下几缕青丝,刘海遮住了眼睛看不清楚表情,只瞧见她小巧的下巴以及染上了红晕的颈项。
定西侯的心底莫名的痛了一下。
岚玉跟本就配不上她,也许她本来就是上天安排给自己的女人。
“侯爷。”景明瑶突然抬起了头,灼灼的目光直视着定西侯,朱唇轻启:“侯爷为何用那种眼神看着观蝶。”
定西侯后脑勺刷的留下了一行冷汗,这个女子脑门上也长眼睛了么,她怎么低着头知道自己用什么眼神瞧着她。
“本侯什么眼神瞧着你了?”定西侯挑了挑眉毛,嘴角微翘:“你后脑勺长眼睛了么?”
景明瑶笑了,露出两行整齐的珠贝般的牙齿:“侯爷说笑了,观蝶的眼睛可不长在后脑勺。”
定西侯被景明瑶明媚的笑容晃的心神一动,眼底闪过一抹邪魅的光,他轻轻挑起景明瑶的下巴,声音低沉:“有没有人说过你的一颦一笑都动人心魄。”
“侯爷说话越来越酸了。”景明瑶轻巧的打下定西侯握着他下巴的手,转身朝着二楼包间的方向走去,只在原地留下一声细语:“侯爷,你可知道我的眼睛是长在心里的。”
定西侯闻言愣了一下,随即裂开嘴哈哈笑了起来。
景明瑶,你肯与我说这些,便是开始真的接受我了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包厢,早有店小二跟上前来。
“二位要吃点什么?”
定西侯看了看景明瑶,见景明瑶正一脸踟蹰,便作势咳嗽了两声:“捡金陵的特色,一样上一盘吧。”
眼角余光看到景明瑶一脸满意的笑容,定西侯的嘴角也不自觉的翘了起来。她其实也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吧。
饭菜很快就上来了,景明瑶伸着筷子孜孜不倦的这个夹一下,那个尝一口。定西侯却守着一壶葡萄酒一口一口的喝着。其间白鹤也进了包厢,却不坐下,只笔挺的站在定西侯身后,像劲头活像是一株白杨树。
“啊,女儿红?”吃的油嘴抹舌的景明瑶一斜眼正好看到定西侯往酒杯里斟酒。那酒色朱红剔透,端的是惹人喜爱。
“女儿红?”定西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你叫这酒女儿红?”
“怎么?不是?”景明瑶好气的看了眼定西侯的杯子:“这是存了多少年的酒了……该不是哪家嫁不出去的老太太后院刨出来的吧,居然这样红……”
“……”定西侯面色古怪的看着景明瑶,按说这葡萄酒年年进贡金陵,景明瑶不该没见过才是。
“给我来一杯。”景明瑶已经自动的将杯子递给了定西侯,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定西侯握着酒壶的手,舌头还不自觉的在自己的红润的唇上舔了舔。
定西侯的视线落在景明瑶的唇上,眸子深处倏然暗流翻滚,他扭过头不去看景明瑶,只一字一句的说道:“女孩子还是不要喝酒……”
“啊?”刚吃完家乡菜的景明瑶正处在兴头上,丝毫没有注意到定西侯声音里的暗哑,她只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见定西侯不看她,便把小嘴嘟嘟起来,不满的哼了一声:“我都十六岁了,为什么不能喝?”
“……”定西侯不做声,但也终究是回过头来看向景明瑶。
“你就给我喝一口嘛。”景明瑶讨好的眨了眨眼睛,一脸俏皮。
“拿去拿去。”定西侯无奈的将酒壶推向景明瑶,自己却起身站到窗口处,看起了沿街的风景。
街道上早就没有沿街叫卖的小贩了,天凉城现在也是勉强维持着表面的风光。像是德瑞这样照常营业的酒楼已经所剩无几,怕只怕就连这些酒楼过阵子也要关门大吉了。
定西侯眸子底下刚刚被景明瑶勾起的暗色已经退去,只留下满腔忧虑。天凉城内还不是他最担心的,致命的在城外。致命的是那些数之不尽的流民。
连续在城外施粥侯,因为粥米告凿,昨天下午已经下令封锁城门,直到现在城门也没有再打开过。
他承受不了流民进城的后果。
“你在想什么呢?”景明瑶摇了摇手中空空的酒壶,顺口问了定西侯一句。
“没什么。”定西侯回给景明瑶一个笑容,又回身坐到了座位上。
“这是葡萄酒吧,不是女儿红。”景明瑶又晃了晃手中的空壶。
“你才知道啊?”定西侯不屑的撇了撇嘴:“怎么了?喝光了?”
“嗯。”景明瑶点了点头:“再来一壶。”